《桎梏》温柔反骨

1、第 1 章

　　孙少康说，李锦程，没必要了。

　　这句话，孙少康说了很多次了，天空阴沉沉的，眼前的男人，是李锦程这仓促生活几十载光阴里面最是挂心的存在，一阵冷风吹过来，好似又回到了高中的时候。

　　孙少□□得一副好皮相，又玩得开，对他有心思的人不在少数，而李锦程不善与人交往，性格内敛，好在是个好说话的人，从小学习优异，深得老师喜爱，因为性子好，又不爱惹事，除去性向问题，也是无可挑剔的。

　　偏偏这李锦程对孙家独子孙少康那叫一个死心塌地。

　　说起那孙少康啊，就一二世祖呀，男女不忌，圈子里有名的玩得开。

　　李锦程这样中规中矩的人照理说是不会与孙少康有交集的，可是孙少康父母与他是世交，再加上孙少康与他的哥哥李行宜是一起长大且关系不错的玩伴。这样，便说的通了。

　　这样的关系，三人的关系日渐深厚了起来，家里父辈上都是有交情的，孙少康和李行宜关系又好，上学放学三人都是一道的。

　　李行宜与孙少康都已经高三，李锦程年幼一岁，才高二。孙少康已经决定接他父亲的班，加上他脑子聪明，应付高考，问题不是很大。李行宜倒是更不用说了，已经接到了常青藤的橄榄枝。因而在一片书海题卷中，两人格外悠闲自在，成了别样的风景，比李锦程这高二生还活得滋润，惹人羡慕。

　　两人时常出现在李锦程教室附近，然后三个人打打闹闹走远。

　　多少年后，李锦程和孙少康争执不断的时候，孙少康每一次摔门而出的时候，李锦程在一个人在寒冷的夜里总会梦见现在，惊醒之后问自己，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变成这个样子？

　　李行宜准备出国，最近家里来的人比平日多了些许，大多是来阿谀奉承，借着祝贺李行宜的事情打点关系，可是好话谁都爱听，李母的好心情显而易见，可是他与李母素来不亲近，正盘算着选个日子去看看爷爷，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去了，一个老人家自己过多少有些孤单的，没有人记起他，那么李锦程就多去陪陪他。

　　他最了解那人，自小与他相伴，爷孙俩儿多少有相似之处，与他相处是最自在的。

　　周末索性在那里住下了，他与那老人坐在院子里，老人靠在藤椅上，手里捻着色泽极其好的佛珠，即使是他这不识货的人也看得出是极好的货色，那串珠子是自小的时候老人就从不离手的，老人闭着眼摇着藤椅发出细微声响。

　　李锦程开口，“爷爷，行宜要出国了，明年我高三了，来看你的时间就少了。”

　　老人睁开眼睛，面容苍老眼神却是睿智的，“小锦啊，你放不下啊，佛祖说，忘记并不等于从未存在，一切自在来源于选择，而不是刻意。其实你心里最在意的，还是他们不在你身边的那十几年。”他看向身边的孩子，“你不愿意和他们交流，躲到我这里来，以为我不知道，可是我最了解你，你心里想的瞒不了我。他们毕竟也是你的父母啊”

　　老人一语道破，那些连李锦程都没发觉的事，他都知道，他不说，是以为李锦程自己走得出来，李锦程却偏偏把自己困在死胡同里，不得进退，再不拉他一把，他怕是要永远和自己较劲。

　　……

　　转眼高考结束。

　　毕业饭人不多，大多是一些平日里玩得来的，还有就是李锦程这个与这群人毫不沾边的人了，都是一群年轻人，不多时候便玩开了，一行人喝了不少酒，意志已经不清晰了。

　　李锦程看见孙少康脸上泛起的红晕，在暖色的灯光下格外让人心悸，他正靠在沙发上，听身旁的人说话，时不时迎合的笑笑。李锦程没有喝酒，几次有人把酒送到他面前，都被李行宜挡了回去。

　　散伙时李行宜被另一场饭局纠缠，让李锦程和孙少康两人先回家。

　　入夜的城市街头依旧热闹喧嚣，比起白天有过之无不及，两人就走在街头，李锦程侧头看孙少康，夜风吹过他柔顺的头发露出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和浓密的眉毛，倒是显得有些乖巧了，低着头不知道他在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

　　李锦程有些失笑，孙少康下一秒却跌坐在一条小巷子的巷口，一双微红的眼睛盯着他，有着他看不懂的情深。李锦程想要低下头去听他说什么，孙少康一伸手把他拉进了怀抱了，被他身上淡淡的味道包围，忘记了挣扎。

　　他听见了，孙少康的话无助的，恳求的，他全部都听见了，清晰地，躲闪不及地，全部砸进了他的耳朵里。

　　他说“行宜，你要走了。还来不及说喜欢你呀。”

　　孙少康说，他喜欢李行宜，他喜欢的孙少康，喜欢他的哥哥李行宜。

　　是啊，他以前怎么就没有想过，他们这样的官宦子弟，两家人虽然相交甚好，可是孙少康能闹腾，李行宜与他截然相反，怎么会，孙少康怎么会愿意与他们重复着这种枯燥乏味的生活，如果说孙少康喜欢李行宜，那么所有的事情就说得通了。

　　李锦程如坠冰窖，他怎么会想，孙少康和他距离近一点，他就开心的晕头转向，哪里还会想这些，如果一开始他长一个心眼，如果开始的时候他就知道孙少康的心思，那么他怎么会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他看着坐在石阶上的孙少康，看到了他的迷茫，还有自己，越来越模糊了，李锦程暗骂自己不争气，世间好男人那么多，为什么就偏偏一个孙少康？大不了重新找一个人，随便哪一个，他对自己说，放弃吧。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就这么想了，可是他低头看见坐在地上那个人，他知道，他不会放弃，他喜欢了孙少康那么久，怎么会放弃得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认识孙少康是在回到李家后，其实他还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当时李锦程和爷爷一起去给孙家爷爷过六十大寿，那个孩子就坐在孙爷爷腿上，那时候他七岁，孙少康也才八岁。

　　两个孩子倒是熟络得快，不多时便在院子里追赶着打打闹闹，一派喜气洋洋。

　　后来他回到李家，孙少康已经不认识他了，他只认识李行宜，李家长子，在他回来之前很多人认为李家只有一个儿子，叫李行宜。

　　几乎没有人知道，他家还有一个叫李锦程的孩子，也是李母十月怀胎。

　　可是李母生下时正值李父事业上升期，李母是李父的得力辅助，夫妻两人根本没有闲暇时间去照顾两个孩子，便把李锦程送给到了李家奶奶那里。

　　李锦程三岁的时候，李奶奶下楼梯踩空坠下楼，被保姆发现，送去医院。几经辗转，挣扎了两个月，李爷爷带着李锦程去看李奶奶，才堪堪两个月，李奶奶已经瘦得不成人样，见李爷爷来，抻出手摸摸李爷爷的脸，李爷爷配合地垂下头，这么多年的默契了。

　　李奶奶和李爷爷是包办婚姻，年轻气盛的时候吵过闹过，老了以后才开始互相照顾，李爷爷说，除了爱情，人还有其他很多需要照顾到的事。

　　李奶奶倒是像已经知道自己时间不多，颇有看淡生死的淡然感，所以她开口的时候格外平静，李爷爷却哭了。

　　李奶奶说“我想回家了，川唐，我们回家。”

　　他们回家了。

　　好日子并不多得，李奶奶去世了，李爷爷给李奶奶喂饭的时候，李奶奶轻轻地摸摸李爷爷的脸，说“再见。”

　　李爷爷把李奶奶吃剩下的饭收拾了，走出卧室，洗了碗，打了电话通知了儿子。

　　李奶奶走的十分清净，从那以后李爷爷开始吃斋，手里拿着李奶奶从前的佛珠，很少再干涉儿子儿媳的事，李锦程依旧住在李爷爷那里，和李爷爷一起吃饭，一起散步，言行举止间像极了李爷爷，小小年纪就显得十分老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