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夜录》祁亭

4、千寻白羽

　　许久之后，暗空间里渐渐变得平静了下来，可怖的空间乱流过后，整个空间里依旧有一股死亡的气息。
　　一团柔和的光芒中心，左昭悠悠转醒，随即一股钻心的剧痛传来让他在读昏迷了过去。
　　靠近些不难发现，左昭的全身就像是被摔碎的玻璃一样，若不是那团柔光不断的修补着左昭的身体，他早就支离破碎不成人样了。
　　“千寻，这是他第几次醒过来了？”一位素衣女子从一旁走了出来，身材高挑，曲线优美，眉目秀丽，手中执一长卷，似是在记录些什么，箭头静静地伫立着一只洁白无瑕的鸟儿。
　　“第六次吧。”鸟儿突然开口言道。
　　“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呢？”女子注视着光晕中的左昭，美目流转中，好像有一丝丝的不舍。
　　“折磨？”千寻哂笑道，“如果这就是折磨的话，那我们被困于重界中三千年，这份被世人遗忘和抛弃的感觉又算什么呢？”
　　“明明是我们拯救了苍生，反过来又要……”千寻只说到一半便不再继续开口。
　　“等他下一次醒过来时让他保持清醒，它若能坚持的住，这场造化便送他。”千寻言罢展翅而去。
　　只留下素衣女子在光晕面前静静守候。
　　她明白千寻的意思，要想接受那场造化，没有惊人的意志力和坚毅的心智是接受不来的，而那场造化，就是他们离开这重界三千年封锁的契机。
　　一切好像都不容有失！
　　时间流逝，或是只有一瞬间或是已然许久。左昭又从黑暗中捕捉到意思光芒，来自体内的修罗战魂包裹着灵魂本源，在早已经被时空之力碾碎的识海中，灵魂本源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就在本源变得清晰的一瞬间，铺天盖地的痛感如同海啸般袭来。那一瞬间的痛苦足以让人放弃生命，此时原本清晰的灵魂本源又有着崩碎的趋势——就如同前几次那般。
　　“保持清醒！如果你不想死的话！”一道声音好像穿越了万水千山，历经时代轮回，最终烙印在了左昭的灵魂上。
　　破碎的身体好像随时都会崩塌，素衣女子看着心智努力保持着清明的左昭，心头不禁微微一紧，左昭此时承担的痛苦可想而知，寻常人只怕是都会选择一死了之，而这个男人的求生欲强大的让人害怕。
　　寻死并不难，一心寻死的人并不可怕，不顾一切努力活下去的人才是世间最可怕的怪物。
　　女子素手一挥，那团不断修补左昭身体的光晕如同泡沫般消散。就在同一瞬间，存在于左昭体内的时空之力只一瞬间的爆发就彻底的撕碎了他的身体。肆虐的时空之力在整个空间里冲撞，女子再次抬手，比出一个略显繁复的印法，原本狂暴的时空之力渐渐平复了下来，随后消失不见，弥散在了天地之间。
　　左昭原本所在的地方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只有一团巴掌大小的光团漂浮在虚空之中，向外散发着柔和的光。
　　鸟儿不知何时又落在了女子的肩头，同她一起注视着那团光晕。
　　“严格道理上讲，他已经死了，对么？”女子说道。
　　千寻沉思了一会儿，道：“嗯，不过，他的灵魂还在，没有进入时间的长河入轮回。”
　　“这就是你说的传承？”女子摇了摇头，“又一代的千寻么？”
　　“是命运的安排，所有人都逃不掉。”千寻有观察了一阵，说道，“不愧是修罗族千年不遇的奇才，这般修罗战魂的强度，就算是修罗族内的那个老家伙也不过如此吧。”
　　“嗯，不过他此时的状态，能接受传承么？”女子黛眉微蹙还是有些不放心。
　　“前面几次，你说的‘折磨’，已经让他灵魂中关于‘左昭’的记忆消失殆尽，现在他不过是一团纯净的灵魂本源，不会有什么危险。”鸟儿说完，只一闪就消失在了女子的肩头，凭空留下一句话，“等我。”
　　与此同时，他出现在了左昭的灵魂本源内。
　　“你不想死，对么？！”一道古奥森严的话语如同大道法则一般烙印在左昭的灵魂上。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有很多秘密，我死了，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揭开了。”‘左昭’下意识的回答道。
　　千寻并不关心‘左昭’所说的秘密，“与我融合，给你一个重生的机会。”
　　“与你，融合？”‘左昭’呢喃道，“这样，重生的人，是我，还是你？”
　　“你的时间并不多，而且，你好像并没有选择的权利。”千寻的语气依旧平淡，看上去，他好像并不在乎左昭的选择，但事实却恰恰相反。他与清儿已经被封印在重界中三千年，在这里，时间都不再流逝，好似无尽的岁月快要把人活活逼疯，如今终于看到了离开这里的希望，他怎么能不激动。
　　“罢了，苟且的活总胜过屈辱的死。”左昭知道，自己还不能死，如果自己一死了之，那么四年前发生的事情的真相，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揭开了，现在对于他而言，最重要的就是活下去！
　　“我愿意。”左昭讲道，言罢主动撤去了修罗战魂的保护，任由自己的灵魂本源在这片空间内渐渐消散。
　　千寻绣口一吐，另一团雾蒙蒙的光华将左昭的本源灵魂包裹，他言道：“以灵为媒，以运为介，以时为引，以空位向，千寻之魂，凝！”
　　就在千寻之魂和左昭的灵魂本源相互纠缠即将融为一体的时候，一道光芒毫无征兆的从左昭的灵魂本源中激射而出，径直冲着全力施为的千寻而去。
　　千寻心中大惊，急忙在面前构筑防御来抵挡那一下自己都有些看不透的攻击。
　　“千寻江边的江宁白羽竟然也妄图以千寻自居，不过是得到了一些千寻居士的传承就在这里虚意妄言！”一道灵魂虚影渐渐变得清晰，他伫立在左昭的前方，盯着那只白色的鸟儿。
　　“你是何人！”白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狐狸，有些惊恐的盯着那道虚影，心中大惊，自己是江宁白羽的事情，只有三千年前一笑部分人才知晓，眼前这位究竟是何人？难道是当初策划将自己封印在这重界中的大能？
　　“我是谁不重要，不过，你竟然试图夺我后辈的舍，不可饶恕！”老者的声音像是从万古以前传来，“你若是真心想让我这后辈继承千寻居士的衣钵，如今我等自然不会反对，反而会助你一臂之力，但是你竟然出此下流的夺舍之法，实在是罪无可赦！”
　　“命运的安排让他出现在这重界之中，我追求自由又有什么错？！”白羽目眦欲裂，“如今千寻居士已经身陨，我本应当重获自由而不是在这里被永生封印！”
　　“想知道为什么？”老者静静地注视着白羽，道：“因为你是逆命者！”
　　“废话不多说，你愿意与我这后辈融合，重塑千寻么？也算是你以另一种方式摆脱这重界了！”老者抬手一挥，白羽构筑在自己面前的防御顷刻间土崩瓦解，随后被老者紧紧地捏在了手中，动弹不得。
　　“你，没得选择。”
　　白羽长叹一声，“那女子是我用一丝灵魂本源所创，也包含着一丝千寻的传承，可否留她一命，这是我最后的要求。”
　　鸟儿并没有再做挣扎，作为一代代白羽的使命，就是为了千寻之人而活，如今新一代的千寻之人即将诞生，自己也确实到了使命终结的时间了。
　　老者略微思忖了一下，点头答应了，“正好，可以让她作为新一代的白羽，陪伴在千寻身边。”
　　说完就化作一抹精光重新回到了左昭的灵魂本源之内。
　　“今日，你我皆为天谴之人，在这无天无地之所，逆天改命，重塑肉身。并以你为引，也算不枉你身为一代白羽的使命。”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左昭的灵魂本源内流转，“如今，三千年已过，时间沧海桑田，又一大世即将拉开帷幕！”
　　左昭的灵魂本源出凝结出一道虚影，正是左昭的样子，他紧闭双眼，双手之间不断涌现出繁复的印法，苍老的声音从本源处不断的传来。
　　“从此，你将非我族人！”
　　“时间的生死簿将不再有你的名字。”
　　“你将不入轮回，不堕生死。”
　　“你将于时间的长河中重生，你将有一个新的名字，逆命者！”
　　如同黄钟大吕一般的声音在空间内回荡，一字一句的烙印在了左昭的心头，就在声音结束的那一刻，白羽长啸一声化身成为万千光芒涌入左昭的虚影中，渐渐地那个虚影变得凝实，又一代千寻在重界中成功诞生。
　　在空间之外，素衣女子依旧静静地等着，她只是他用一丝灵魂创造出来排遣自己孤独的产物，在白羽化身成万千光点的时候，一滴晶莹的泪水从脸颊滑落，随即被她用倩手拭去。
　　她静静地看着面前不断翻涌的光团，许久之后，待到光团平静下来，她轻启朱唇，“千寻，你回来了。”
　　光晕消失后，左昭的身形漂浮在空间之中，女子素手一招，左昭的身体便飞了过来。
　　她仔细的端详着左昭的模样，记起鸟儿曾经说过的话，好像当时自己在问他，为什么不化作人形，他答道：“以后，你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的模样。”
　　命运之中那个冥冥的联系已经断了，女子知晓，千寻再也回不来了。
　　“千寻，你的模样，我记住了。”
　　说完，也化作万千星光融入了左昭的体内，此时左昭处于重生的状态，体内一片混沌，那里正是埋葬记忆最佳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