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夜录》祁亭

1、四年之约

　　“只有在仰望星空的时候，才觉得我们生而为人是多么的渺小。”
　　“老爹说，我们每个人将来都会变成天空中的星星，这是真的么？”
　　“嗯，老爹说的没错。”左昭指了指天空中两颗还算明亮的星星，对着女孩说道，“颖儿，你看，那就是爸爸妈妈，他们一直在，为我们的每一天祝福和祈祷。”
　　“哥，你见过他们么？”女孩的声音细小而由充满了委屈。
　　左昭吐掉了嘴里含着的草根，摇了摇头，“想必他们应该是跟颖儿一样优秀又美丽的人吧。”
　　女孩坐起身来，看着青年，目光流转中，好像有什么话欲言又止，“哥，明天星空之门又要开启了，你……会去么？”
　　左昭一愣，这么快么？四年的时间好像在一转眼中就过去了，仔细的算一算时间，明天正好又是四年期满，正是星空之门再次开启的时间。
　　“八年了。”左昭怔怔地说道，“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女孩听得左昭说的话，没有去接话题，兀自说道，“老爹前几天找过我，他这次想让我去。”
　　女孩的话好像是惊雷一般在左昭的耳边炸响，一向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左昭猛地站了起来，看着女孩，炯炯的目光好像两道闪电，散发着慑人的光。
　　“太危险了！你……”
　　眼前的女孩，还是熟悉的模样。也是，毕竟两人生活了二十年。可都说女大十八变，左昭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似乎上一秒还围着自己吵着要睡前故事的小女孩，如今已经生的亭亭玉立十个大姑娘了。
　　“你呢？同意了？”左昭终究还是没说出阻拦的话，他明白，现在族内处于非常时期，上面做的决定，就算是自己也没有更改的权利。
　　女孩直视着左昭的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
　　“哥，四年前，你从新大陆回来的时候，好像变了一个人，问你什么你都不说。”女孩低语道，“那股锐气在四年里消失殆尽，虽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我想，如果我也能去哥哥去过的地方看一看，想必就知道原因了吧。”
　　左昭僵在了原地，怔怔的看着女孩起身，慢慢走远，听得女孩的声音渐行渐远，“我要把我的哥哥找回来。”
　　左昭看着女孩远去的背影，不知道该怎么做，四年的一个轮回，是自己最不愿意想起的回忆。
　　八年前，自己跟随族内的另外两个高手，第一次穿过星空之门踏上了新大陆的土地，他们传送的目的地是新大陆的极北之地。
　　呼啸的北风卷积这暴雪，肆无忌惮的敲打在这张新面孔上，好像是在以它特殊的方式进行欢迎。彼时左昭身边的两位正是当时族内都颇为惹人艳羡的神仙眷侣，当时的族内第一高手琅战天和他的恋人秦心。
　　左昭当时只是作为一个历练者的身份跟随两位可以称得上是前辈的人来到新大陆执行任务，所有人都认为左昭这次的行动是他的族长老爹以权谋私，让左昭前往新大陆镀镀金，回来好更好的继承修罗族长之位。
　　但是，谁都没想到，四年之后，当星空之门再次在东华山顶打开的时候，只有左昭一个人狼狈不堪，失魂落魄的爬了回来。
　　就是，爬了回来！
　　而琅战天和秦心直到星空之门闭合之时也没有再次出现。而作为当事人的左昭，在刚回到族内就昏迷了三天三夜，之后像是丢了魂一样，再也不似四年前临走时那个意气风发的少模样。
　　族内的猜测甚嚣尘上，但是琅战天作为当时的族内第一高手，甚至是整个上界七大神族中同辈无敌的存在，没有人认为他死了，所有人都猜测，琅战天是不是因为什么别的事情耽搁了，没有赶上四年之约。
　　甚至有人猜测，是不是左昭贪生怕死，丢下了琅战天和秦心，独自打开了星空之门返回了族里。由于族内一直没有官方的发声，各种各样的猜测层出不穷，直到最后官方发表声明的时候，距离星空之门的关闭已经过去了四个月的时间。
　　左昭刚一清醒，就被带到了修罗神殿进行问询，但是左昭当时的心智好像受到了影响，完全无法回答长老们的问题，到最后，众长老决意施展灵魂搜查，最终却也是一无所获。
　　时间就这么在僵持中慢慢过了三个月，三个月内左昭一直待在修罗神殿。百日之后，左昭突然开口，将在新大陆发生的事情，缓缓讲了出来。
　　“那是我们刚刚抵达天山山脉的第二天，风雪初霁，天气很好，琅战天大哥决定在这里先探寻一番，之后，我们遇到了古旭和幻天以及金翎的人，当时我们很好奇，金翎不是和他们不死不休么，怎么此时好的却像是一家人。”左昭低声说道，也不抬眼看人，低垂着头，好像是在跟自己讲话一般。
　　“琅战天和秦心让我守在原地不要乱动，他们上前去看一看。”左昭的语气依旧平淡，“后面的事，就变得扑朔迷离起来，战天哥跟他们大打出手，金翎的人也参加了战斗，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好像是鼓声，但又有些尖锐。”
　　“最后战天哥把他们，全都杀了，对，他亲手杀了秦心姐，然后，在面对我的时候，他没有出手，最后，循着鼓声走了。”
　　左昭目光呆滞的叙述着，好像这跟自己完全没有关系，就像是在说一个别人的故事一样。
　　接下来左昭说了自己四年内的其他的一些事，鼓后来又出现过三四次，每次出现的时候都伴随着杀戮和血腥，就在回上界的前一年，他能明显感受到，在大陆的南方，有一股神秘的力量突然觉醒，那种蒸蒸日上的感觉，左昭说，那就像是初生的太阳。
　　族内最后还是放左昭从神殿里出来了，毕竟，他当时也只是一个孩子，心智又受到了这么大的打击，他曾经无数次的跟老爹说过，琅战天大哥使他最崇拜的人，他从来都不相信，战天哥会是叛徒之类的话。
　　所幸的是，族内的普通人，他们也都认为，战天哥并不是叛徒，至于他们怎么看自己，也就无所谓了。
　　之后，左昭再次告别了妹妹和老爹，只身一人来到了修罗族的西北边陲，参军历练，这一去又是三年，直到去年才回到族都。
　　七年的时间，左昭还是会在梦里时不时地回忆起在新大陆发生的一切，充满了疑惑，自己无时无刻不想重回新大陆，将所有的疑惑揭开。
　　只是……看着女孩的背影，左昭有些心头不舍，从小就和自己相依为命，因为天赋被老爹收养，妹妹这七年，想必也吃了很多苦头吧。
　　既然她打算要去新大陆，自己，是不是应该支持她一下。
　　左昭看了看时间，快到和老爹约定的时间了，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这么紧急，这么晚了还要找自己过去。
　　左昭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脚下流光一闪，身形好似流星划过夜空一闪而逝。
　　等左昭到的时候，除了老爹还有自己的另外两个好友凌子燚、林勋分坐两旁。
　　“来晚啦。”子燚娇笑道。
　　左昭冲着她笑了笑，拉过椅子在对面坐了下来，见老爹一直盯着自己，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嗯，迟到了。”
　　老人虽然已经两鬓斑白，但是精神矍铄，顾盼之间不怒自威，轻咳一声，说道，“明天，星空之门会再度开启，现在把你们叫过来，有一件事情想询问一下你们的意见。”
　　左昭等三人一愣，询问意见？这好像不是族长的习惯啊，一般都是直接安排就去执行了，什么时候还要询问自己的意见了？
　　“自从八年前的惨案发生，族内已经给接下来的每一位前往新大陆的人在族内点燃了一盏魂灯，只要魂灯不灭，他们就生命无虞，但是，实际上，上一批前往新大陆的人，他们的魂灯已经在两年前就全部熄灭了。”老人的语气不疾不徐，但是听到最后，左昭三人还是惊了一身冷汗。
　　“可能因为技术原因会出现故障，但是不排除他们已经命丧新大陆了。”老人目光严厉，继续说，“三年前，族内在星空之门的研究取得了巨大进展，如今可以说这项技术已经成熟了，我们可以自己打开星空之门。”
　　“什么？！”左昭下意识的惊呼一声，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在四年之期的到来之时，空间之力会出现短暂的不稳定状况，在这个时候，这项新技术会帮助我们撕开一道新的星空之门，这一道门，缺少了规则限制，就算是去过新大陆的人也可以再次踏入其中，不过传送的最终目的地却不一定是极北之地，你们可能会被传送到任意地点。”老人的神情渐渐激动了起来。
　　“三千年内，我们送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前往新大陆，不仅仅是为了历练，更重要的是，我们在寻找一份失传了三千年的历史！”
　　“诸位都是学过历史的，想必明白三千年前的那场大战吧。”
　　“三千年前的大战究竟是如何取胜的，上界究竟是如何诞生的，星空之门为什么会存在，这都是我们要找寻的答案。”
　　“根据可靠情报，古旭和幻天对于星空之门的研究也取得了重大突破，很可能也掌握了我们掌握的技术，谁能够先揭开历史的迷雾，说不定就能够在下一个时代中占据制高点。”
　　“修罗神族，已经被压制了太久了。”老人说到这里，好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所以，族长是想让我们明天进入星空之门么？”林勋沉吟道，“我是指，咱们自己造出来的那个。”
　　“正是！”老人点头应道。
　　“你们三位是我修罗族千年不遇的天才，说实话，我也不是你们的对手，修罗族下一个千年的气祚就寄托给诸位了。”
　　子燚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美目流转，狡黠地看向左昭，笑道：“我跟昭哥一个想法。”
　　“我也是，我也挺昭哥。”林勋也是沉声道。
　　左昭看着目光齐齐聚焦在自己身上的三人，深吸一口气，说道：“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老人眼神一闪，神采奕奕的道，“但说无妨。”
　　“明天颖儿不能进星空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