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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贺新郎 ...

  •   叶栾双腿夹在他腰上,他的手指还在轻轻重重触碰着。她大喘几口气,抓住沈绥的肩。

      沈绥抽出手,趴在叶栾身上,贴脸而语,“我们成亲罢。”

      我们成亲罢。不管你我的身份,不管家国的兴衰,不管各自的责任与抱负。此时此刻,“成亲”是件多么简单的事,只需彼此承认,又转身奔赴朝局与战火。

      叶栾没有说话,事实上她不需要多说。沈绥也从不担心她的答复,他知道她在往日里的某一刻也像自己一样在心中默许了诺言。有些事情不必过多证实,有多默契,就有多自信。

      屋内夜色完全降落,远处的大明宫还喧闹不断、灯火通明。她幼年失恃丧祜,辗转他乡,扮作男儿身步入朝堂,立志洞清真相还家族英明。现在,她正式以臣子之名为家国殚精竭虑,面对无数未知的危险。其间种种摧人心肠,她未曾计较。而今终究有家人相伴,却感塌溃。

      沈绥没有看见的是,她眼角一滴浅浅的泪悄然滑落,她侧过脸埋进枕头中,泪很快泅入枕面,眨眼便消失了。

      长腿微微颤动,又立马绷紧了僵持在他腰侧,她闷哼一声,紧紧抓住他的肩膀。沈绥俯首以吻。

      而后动作渐渐大起来,两人都轻轻喘着气。

      此时在晋昌坊的东北角,大明宫内的含元殿前放起了盛大的烟火。冲向天空和彻底爆开的声响震耳欲聋,大朵大朵在夜空中绽开刹那的瑰丽色彩后,再轻柔地倒散于街坊四处。

      两人都听见了动静,好像烟火就在近处绽放。梦里梦外,就像波澜起伏的海面上猝然升起花火,灰烬落入海中,你落入我的身体。

      东方既白,宫殿里一片狼藉。宫人官宦们抱柱而眠,残肴果核堆砌桌案,酒味不堪细闻。有甚者抱错了人,絮语从前情伤。

      大理寺卿揉着脑袋醒过来,这才注意到自己手里还抓着一张纸,他摊开来重新看了遍,完全忘记了这是谁写的,又为什么会在自己手里。

      昨夜君臣同欢,而今日刚好是朔日朝参之时,李玺特地下令免去并将应值时辰推迟了一个时辰。再说现在就在宫里,他们根本不担心早起这回事了。

      晋昌坊的沈府内,叶栾在卯正时刻习惯性地醒了回,却被沈绥按回去说不用早朝,迷迷糊糊地就再睡过去了。

      沈绥撑起半边身子,静静看了她许久。然后穿衣下床,套靴烧茶,在桌案前挑了挑油灯,磨好墨后摊纸写信。

      他离开后,被衾内渐渐冷下来。叶栾长年手脚冰冷,常常因床铺湿冷时梦时醒,于是她很快恢复成将要醒来的模样。

      一睁眼,就赶紧穿戴好,多走动便不冷了。想问问沈绥这哪有木梳,正好看见他在写信,叶栾只看了一眼。

      这些事情她是知道的,大周藩镇势力日益增强,同时北方游牧部落不服安北都护府管理,时常聚众闹事。沈绥在信中提到了陆峥,估计是举荐他去处理北边的事情。

      沈绥把笔放下了,看着她还略显疲劳的神色道:“你那房子里的东西,我都命人搬到这来了。妆奁就搁那小桌子的屉子里。”

      叶栾找到梳子整理好头发,刚洗漱完毕,仆人用盘子端来两碗粥走过来。见了她,恭敬地唤声“叶尚书”。

      叶栾点点头,把盘子接过,走进卧房。他和府里其他为数不多的仆人一样,知道她和沈绥关系非同一般,但早也不足为奇了。

      她吃东西速度之快,沈绥当然是晓得的。这会也不忘盯着她慢慢喝,但还是有种因习惯而生不易更改的速度。

      沈绥开始处理陇右事务了,河西一带最近还算太平,但西域南境仍深受吐蕃扰乱。叶栾就在他对面,也摊开牒状,细细梳理皇室婚礼需要筹备的重点。

      相对不语,互不打扰,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只是当叶栾写完一篇,正揉着手腕恰好抬眼时,发现他在看自己。他问了声“疼?”,叶栾回说“无妨。”复做着手头的事情。

      不到正午,孙篱亲自来请她回礼部。今年的新举子有两个进了礼部,不会处理事务有待提点,其他人腾不出太多空来,也跟他们不容易讲通。

      他敲叶栾自己的房屋大门敲得紧,沈府里的人专门推开门来瞧,方告知他叶栾在此处。孙篱原本就疑惑他俩在一起能干什么,难不成还聚众办公?没想到进去一看,还真是!

      顶着沈绥的眼神,孙篱后背都快憋出汗来。可不能呆在里头,叶栾还在收拾的工夫里他就悄悄出去等了。

      以防晚上回不来还多添了套衣裳,叶栾提着大匣子出去时,沈绥叫住她,她回头看过去。

      “早点回来。”沈绥弯下腰,在她耳边说道。

      叶栾示意了一下自己手里的匣子,道:“我连衣服都带好了,等不到就自己先歇罢。” 她没回头再看,很快就走出去了。

      那些新来的官员倒也不辜负研习多年经书,叶栾没怎么跟他们口头上细说,直接把“礼部内部宝册”交给他们。赵启怀不忘多说一句“请勿外传”。

      接着礼部又开始热火朝天地商议婚典该如何办。就在叶栾达到前,李宜鸢刚派好来了人,说是要把位于中轴线上贯通南北的朱雀大街都装饰一番,请乐师们吹奏笙鼓,要求十二卫保驾左右。

      赵启怀一听就表示不赞同,耗资太大,刚举办过的盛宴的朝廷根本再撑不起。单芳丝帕一甩,只撂下一句“公主贵重无比,此次出嫁地有许多外邦使臣前来祝贺呢,国库撑不起不是理由,除非礼部肯丢了我朝颜面”。

      他深感此妇人肤浅却仗权势而自信有理,叶栾一来,便与她说了。听到“单芳”这俩字,那些挖苦倒显得也不突兀。

      礼部官员们纷纷不看好此次婚典规模,暗地里埋怨李玺一拍脑袋下了这个决定,根本没有考虑到钱财人力已落入尴尬境地。

      又有内侍前来礼部说公主唤她商议婚典之事,叶栾道:“方才单娘已经来过,何故让你再跑一趟找我?”内侍笑笑,道:“尚书方才不是不在么,过了会听说你回礼部了,我才来的。”

      叶栾想了想,便跟着他一路乘舆进入大明宫。因尚未成亲的皇室之女在宫外不宜私有府邸,李宜鸢常住的宫殿就位于太液池后方的承香殿。

      先登堂时便被请得厅堂稍坐,不到喝完半盏茶时间,只听侍女在门外通禀,叶栾放下茶盏站起来,弯腰打揖。李宜鸢身后是埋首跟从的两位侍女,到叶栾面前也停了下来。

      双手相握,伸臂弯腰,半张脸都隐在垂落的袍袖之下。这见证地位高低的谦卑礼仪她已经做的很熟练,李宜鸢有种感觉,眼前这个人尽管低眉顺眼却对这些差距都云淡风轻。

      “知道本宫为何叫你来吗?”她高高盘起的发髻上斜插一朵牡丹,许是今日清晨放由婢女在花圃中摘下,瓣尖尚缀一颗晶莹露珠。

      叶栾看了一眼,放下手道:“寻臣商议殿下婚典布置及礼仪。”

      “素问叶尚书公正无私,行事做派都有自己一套原则。不知你觉得,谢学士如何?”她踱步于位首而坐,裙摆随转身一扫绽开花朵般潋滟弧度。

      叶栾垂眸片刻,再望向她的目光里仿佛清澈得不点暧昧都寻不到。李宜鸢袖中的双手紧握,叶栾越是如此平静,她便觉得越像是伪装。女人的妒火在高贵身份的衬托里凶猛燃烧,褪下那些引以为傲的妆点,又与内宅女人何异。

      “殿下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李宜鸢不知道她到底是谁,这种猜测却不痛不痒向往事敲打,叶栾只是无从得知她何以想到这地步。

      李宜鸢忽然站起来走向她,身边侍女约定好了般齐齐退下。“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才这么无所谓?他是我未来的夫君,却对一个男人……荒谬,荒谬至极!”

      她眼睛微微发红,恨不得立刻把叶栾刀剐了般,“我一个堂堂帝国公主要什么没有,为了他却几经波折,甚至亲自到那死过无数人的河州。好不容易要嫁给他了,却被我发现那种事!你礼部的脸,也要丢尽了!”

      原本娇艳的牡丹重重划过脸时,没有一样不是使人疼痛的武器。重叠密集的花瓣猛地甩过,花茎上几根原本可用作固定的短刺瞬间变成刀刃,沁凉的露水又趁机渗入伤口。

      李宜鸢的发髻微乱,面目狰狞。叶栾徐徐睁开眼,左颊三处血痕,脚边一朵牡丹。

      “殿下,倘若你真心喜欢谢禹舟,又何不亲自问他对你的感情,纠结臣下有何用?今日臣脸上的伤无碍,但与谢学士中因信任撕开的裂缝何处去弥补?”

      目睹叶栾受到受到屈辱还一副理智至上的模样,李宜鸢只觉得叶栾的冷静匪夷所思。呆讷顽固,令人生厌至极。“来人!”两个侍女打开侧门的同时,叶栾眼前骤然一黑,被潜伏在身后已久的人用布条勒紧。接着从门外甩进来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她被扒得只剩里衣,塞进床铺中。

      “李宜鸢,你想干什么!”单芳手里端着碗乌黑的汤药,笑吟吟地灌入叶栾嘴里。她侧脸躲避,身体已经被那些日常粗使而力大无比的婢女挟住。这注定是一场躲不过的劫难,她被外界的力气强迫打开牙缝,又苦又涩的味道涌进,她胃里受刺激一阵收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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