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动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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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菲对玉雅说：“想杀一头老狼不容易。它们都是集体行动，只有觅食的时候才会单独留下它。但是想要成功很难，因为老狼虽老，拼起命来还是凶狠，等长腿兽再大一点就好了，白狼跑不过它。”
玉雅听着，一切都按照雷菲的安排进行。有了雷菲做后盾，她再也不是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
回到官邸，一切如常。正遇到鬼影和枭杰回来，鬼影看了她一眼，没说任何话。枭杰跟着鬼影的脚步，匆匆往议事厅的方向走去。
侍女让玉雅帮忙弹毡毛，因为严冬将至，她们要用今年新收的羊毛再赶制几张毡子封窗封门。
弹毡毛的弓很大，侍女将其套在臂上，弓弦嵌入羊毛里。手持拨子拨动弓弦，借着弓弦的崩劲将羊毛弹成一绺一绺的样子，是个费体力的活。
侍女弹着羊毛，玉雅则把弹下来的羊毛铺到旁边的木板上。
枭杰从议事厅出来，正看见玉雅手上身上都是羊毛，活脱脱一个狼族女人的样子。
侍女和玉雅都在忙活，没注意到枭杰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儿。
“枭杰！”鬼影的声音突然传来，众人都抬眼看去，这才注意到枭杰就站在不远处。
自从上次赠衣的事情后，玉雅见到枭杰总有些难为情。枭杰有时想同她说两句话，但是玉雅都匆匆走开。
听到鬼影召唤，枭杰向他走去。
玉雅一边铺羊毛，一边注意着枭杰有没有从鬼影那里出来。她干得心不在焉，把羊毛铺得厚薄不均匀，被侍女们说了一通。
“你还是走吧，我们的活你干不明白。”侍女嫌弃地说。玉雅略略拍了拍身上的羊毛，转身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她回到房间，找到枭杰那天给的羊绒夹衫。用一块深色的布包好，准备出官邸的门悄悄等着枭杰，把衣服还给他。
才刚打包好衣服，枭杰的身影就出现在院子里。
“玉雅。”他对着门内说。整个官邸的人都这么称呼她，但却是枭杰第一次这么叫。
玉雅瞬间面红耳赤。
“你在吧？她们说你回来了。”没听见回应，枭杰向门口走近两步，探看似地看着窗户，窗户被羊毡子盖着，根本不可能看见里面。
“鬼影让我把这个拿给你。”枭杰说。
玉雅将冰凉的手压在脸颊上，想让赤红的脸面快点降下温。
枭杰徘徊了一会儿，就在准备离开时玉雅从屋内出来了，手里拿着枭杰的夹衫。
枭杰见到她，愣了一下，随即将手里的东西递上去，那是玉雅在王宫里换下的衣服，已经洗干净了。
“鬼影让我把这个给你。”他又说了一遍。
玉雅接过衣物抱在身上，然后把枭杰的衣服递给他。
“谢谢。”玉雅说。
枭杰却不想收回。
“这里的人都有绒衣，没什么不一样的，拿着穿吧。”枭杰推回去。
玉雅：“她们给我做了新的，这件太大了。”
枭杰迟疑了一下，看到玉雅执意推辞，脸上显然有沮丧的神色。
“好吧，既然用不上就算了。”
枭杰接过夹衫，还想再说点别的，但是玉雅再说了一句“谢谢”，然后就转身回屋里去了。留下他站在雪地里，看着玉雅的屋门，好一会儿才离开。
玉雅小心翼翼地将窗户的毛毡挑开一个小缝，谨慎地向外看去。雪地里空空如也，没有了枭杰的影子。她放下毡帘，胸口说不出的闷，看着怀里抱着的从崇文国穿出来的衣服，非但没有感到一点慰藉，反而感到莫名的烦躁和哀伤。
雷菲忙于围捕老狼，一连几天没有下山，枭杰也像从官邸中消失了身影，玉雅再也没有见过他。
狼都的天，一天比一天冷，生活在南方的玉雅很快生了冻疮，手指和脚趾都冻得又红又肿。侍女炙了些羊油给她涂抹，但是涂了几天也不见一点效用。玉雅白天里冻得生疼，到了晚上进了被窝又痒得打滚，很快就憔悴了一圈。
这天，玉雅出门，想到市集边看看雷菲回来了没有。但是还没到市集，在经过一处畜牧园时，枭杰突然冒了出来。见到枭杰，玉雅又惊又喜，不自觉地回头去看有没有别人也跟过来。好在当时时间尚早，街道上没什么行人，也没看见其他官邸里的人。
“你长了冻疮？”枭杰拦在她面前，直接就问。
玉雅将手拢在袖子里，犹豫了一下，答了声“嗯”。
枭杰：“我看看。”
玉雅连忙双手紧扣，做出坚决拒绝的态势。
枭杰却不由分说，硬将她的手从袖子下拉出来。看到玉雅一双红肿变形的手，枭杰心疼的表情溢于脸上，但是嘴上却一句都不说。
玉雅把手抽回，脸红到了脖子根，当初鬼影掳走她的时候还只是恐惧，并没有这么强烈的羞涩感。
“用这个擦，每天擦几次，不要碰冷水，手就收在袖子里，抱在身上，过几天就好了。”枭杰拿出一个小瓷罐，里面装的是狼族精制的冻疮膏，由于制作工序繁琐且配方秘密，一般只有上层贵族有机会使用，寻常百姓则以羊油等动物油防治冻疮。
“不用了。”玉雅匆匆拒绝，抬脚立刻就走。
枭杰拉住她，将冻疮膏硬塞到她的手里。
玉雅既窘又怕地想把手抽回，枭杰说道，“如果不收下，我就不放手”。
玉雅只得收下，急急忙忙地把手收回，然后前瞻后顾了一番。
“擦好了以后也不要碰冷水，不要冷到，不然还会复发。”枭杰叮嘱地说，“只要长过冻疮，以后每年就可能都会长，这药不会坏，能一直用，用完了我再拿给你”。
“不用了……不用了，有这个就够了。”玉雅想走，又不想走。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就走开。
最后，玉雅看了看街道上渐渐多出来的人影，准备返身回官邸。
枭杰开口了。
“我知道你在躲着我。”枭杰突然对准备离开的玉雅说。
玉雅停住了脚。此时天已经大亮，天光把两人的脸都照得一清二楚，玉雅白皙的脸上鼻头被冻得通红，就像一个晶莹剔透的瓷娃娃。枭杰站在玉雅面前，他的内心从未有过这种怦然跳动。
“你不是鬼影的妻子，我知道，鬼影也知道。”枭杰鼓起勇气，终于说出这句话。
玉雅的心剧烈跳动着，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既感到不能、却又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的感觉。
“你打算就这样在这里生活吗？继续这么在鬼影那里过下去？这对你太不公平，这件事你没有错。”
听到这里，或许是隐忍了太久，又或许是知道枭杰不会伤害她，玉雅说道，“谁会在乎我有没有错呢？！只是在乎我的身份是什么”！
枭杰愣了一下，说道，“我会尽力弥补对你的伤害”。
玉雅万万没想到，这话会从鬼影部下的口中说出。抢亲的那天晚上她以为自己会被他们杀死或者遭遇更惨的情况，万万没想到他们当中居然会有人说出弥补的话。
她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枭杰不准确继续藏着掖着，过去没有见到玉雅的几天已经让他十分煎熬，现在不能把话只说一半。
“鬼影不反对。”枭杰说，“如果你愿意做我的妻子，他可以请求王的旨意，在白狼国宣布我们的婚事……”
“别说了！”玉雅突然激动起来，她看着枭杰，目光中露出怨恨之情。
“你们准备羞辱我几次呢！”
说罢，玉雅扔下冻疮膏，一路小跑着向远处离去。
枭杰想着玉雅的话，等他明白话里的意思时，玉雅的身影已经走远。枭杰捡起地上的药，内心里说不出的失望，如果玉雅是这么看待这件事，那她永远不可能成为他的妻子。
晚上，鬼影邸里的侍从来找枭杰，说是玉雅没有回来，让他到官邸去一趟。枭杰忙地放下饮食，赶到了官邸。
官邸里的侍从都出去找人了，枭杰来到议事厅，只见厅上的鬼影没有半点着急。
“有人看见你们白天在一起说话。”鬼影上来就问，“说了什么”？
枭杰：“没有什么不该说的。我知道她往哪个方向走，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人，天气这么冷，她受不了的。”
鬼影还是不急。
“看来你是真的看上了这位公主。枭杰，她看到狼都会吓晕，怎么做狼族的女人。”
枭杰：“只要最后能被狼族接受，刚开始的惧怕并不重要。”
鬼影不再多说，枭杰此时也无心再说，想到玉雅冻得红肿的手，以及惊惶的目光，恨不得立刻就去找她。
鬼影第一次见到枭杰为了一个女人急得一副热锅蚂蚁的样子，他理解不了这位好兄弟为什么对玉雅这么痴迷，在鬼影眼中，玉雅甚至不如邸里的侍女有行动力。但就是这么一个在鬼影眼中毫无魅力的女人，却让一向“不动声色”的枭杰如此上心。
“去找吧，在石湖边。”鬼影对枭杰说。
枭杰疑惑地看了鬼影一眼，鬼影示意他不要多问。
枭杰快速地走出官邸大门，招呼自己的白狼。白狼奔至，枭杰跃上狼背，奔向远处的石湖。
跟枭杰分开后，玉雅在狼都里漫无目的地行走，雷菲没有回来，她也不想回鬼影的官邸，于是裹着绒衣继续游走。她往都城大门的方向走去，虽然出不去，但是看看高高的城门，遥想城门外千里远的崇文国也好。走着走着，就在石湖边迷了路。
石湖边上全是石头山，黑褐色的石头，大块小块地围湖垒着，湖面窝在石头圈里，看起来就像是有巨兽从地下冲出，在地面上冲出了一个湖。
玉雅走到石林里，不知不觉就迷了路。从外看湖边的石林并不复杂，但是进去后就如同进了一座迷宫，无论怎么绕都出不来。加上天色渐暗，玉雅不敢呼救，生怕招来歹徒，只好一遍遍试着走出去。
但不管怎么努力，就是走不出去。寒气浸透绒衣，玉雅躲到了一个石洞里，她记得雷菲说过白狼人在她身上施了追踪术，如果他们不想让人质死亡，应该就会来找她。
不知道等了多久，天完全黑了，北地的寒风索命般卷着地呼啸。玉雅把手拢在袖子里，抱在身上，浑身蜷缩在一起，尽量地将绒衣罩住膝盖，但还是抵不住寒冷的侵袭。手上的冻疮最先痛起来，接着是脚上的，最后浑身都冷得哆嗦。她只能从石洞里出来，通过不停地行走来取暖。
走了不知多久，玉雅又累又饿，脸上被风刮得生疼，还是没有听到有人找她的声音。
她走不动了，靠在石头上喘气，身体很快就冷了下来。玉雅开始怀疑这是有人故意设下的巫术，想让她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
她终于忍不住大声呼救，但此时的室外只有刺骨的寒风，没有一点回应的声音。
就在进退无路，呼救无门的痛苦和绝望中，玉雅听见了枭杰的声音。
“玉雅！玉雅！”他急切而洪亮的声音就像黑暗的深渊中出现的一道光，照亮了生的希望。
“在这！我在这！”
“枭杰！我在这！！”
玉雅拼劲力气大喊，这是她第一次叫出枭杰的名字。
枭杰循声找去，一踏进石林里就知道这里被施了简单的障目巫术。他稍稍动手，即将障目术破解。
找到玉雅的时候，她的脸已经冻成了青色。枭杰不由分说，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温暖的胸膛让玉雅觉得自己的脸又有了知觉。她没有推开枭杰，绝境中见到他已经攻破了玉雅的第一道防线。
寂静无人、寒风呼啸的石林里，玉雅仿佛一个在黑暗中释放束缚的囚犯，紧紧地抱着枭杰，将头埋在他的怀里。
“只要你在这狼都里，不要怕，我永远都能找到你。”枭杰搂着她，情不自禁地在她的头顶上亲吻了一下。
想到自己白天的话，恢复了一丝理智的玉雅立刻要将枭杰推开。但是这次枭杰却不放手，任凭她如何拒绝，依然牢牢地将玉雅抱在怀里，并打开绒衣将她包裹在身上。
无力挣脱的玉雅只得停止无谓的行为。
“本该嫁给千鸟国王储的公主，被白狼国王子掳走，众人都说她成了白狼国王子的女人。结果呢？王子没有娶她，却让她和自己的部下成了亲……这算什么什么？这是什么女人？”玉雅悲哀地说着，这就是她白天里和枭杰所说之话的意思。
“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看，就算巫境上都是流言，我也会豁出去保护你！”枭杰坚定不移地说。
玉雅紧紧抓着枭杰的衣服，她很受感动，也为此怦然心动。但是想到由此给自己和崇文国带来的二次羞辱、想到雷菲很快就能找到逃走的办法，带她逃离这个无比屈辱的地方。
不能答应枭杰，不能开始，更不能陷进去。
“你保护不了我，因为我不是一般人，是崇文国的公主。鬼影可以随时把我抢走，你们的王一道命令就能任意处置我，不是因为他们和我有恩怨，而是因为我是崇文国的公主。只要我还是公主，无论嫁给谁，是个什么样的人，都是他们可以随时利用的对象！所以你保护不了我，我也不会让自己再蒙受那样的羞辱。”
玉雅对枭杰剖白内心，枭杰知道鬼影对她做出的一切都是因为公主的头衔，但他认为这些已经结束了。千鸟国宣布婚约无效，崇文国也退了兵，连鬼影也答应了自己可以娶她，难道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一切都在翻篇，为什么她的生活不能呢？
“嫁给我，你就只是我的妻子，再也不是崇文国的公主。鬼影说话算话，一定不会再为难你。”
玉雅无奈地摇头，即使是她这么天真的人，在经历过巨变后也变得“聪明”起来。
“人的身份是众人赋予的，他们认为你是公主就是公主，并不是我们能自己定论……”
枭杰为玉雅的无奈和失望感到心痛，但是他的心动已经无法克制，这种认定一个人的感觉让枭杰愿意努力克服一切困难，只是为了未来和他守在一起的人是玉雅。
“相信我，这些都会过去的……你暖一点了吗？”枭杰轻轻摸了摸玉雅的脸颊，比刚才好多了。
玉雅很难不被这种亲昵的关心打动，从她有记忆以来，就没有遇到过如此亲昵的爱抚。王后给的是礼仪的爱，雷菲给的是友情的关怀，枭杰给的这种，则是最让人心动、无法自拔的感触，因为它来得太独一无二、太强烈。
“玉雅，和我在一起吧。”枭杰捧着她的脸蛋，看着她的眼睛说。
玉雅的脸热得一点也不觉得冷了，身体也崩得紧紧的。
“不行……”
枭杰却不由分说，捧着她的脸蛋，将自己温热的唇吻在玉雅的唇上。
充满爱意的湿热蚕食着玉雅的信念，她想推开，但是太难了，此情此景仿佛是为他们量身定制的，短时间内连受打击的玉雅突然生起了一种念头。
做个“坏女人”又怎么样呢？既然人人以为她已经不是完璧之身，和枭杰在一起又怎样呢？
枭杰克制的情感一发不可收拾，他将玉雅抱到石洞里，解下宽大的绒衣铺在地上。
他动情地亲吻着玉雅的唇、脸颊和脖子，滚烫而湿润的气息游走在玉雅身上。她最后说了一次“不行”，但是一点力度也没有。
“我爱你……玉雅，我爱你……”
枭杰抱着她的身体，对她许下自己会娶她为妻、永远保护她的诺言。玉雅知道今夜罪无可恕，索性闭上了眼睛。
没有人会想到，崇文国公主会在一个寒风呼啸的冬夜里、在一无所有的石洞中变成了女人。
事后，枭杰为玉雅穿上衣服，给她的手脚都涂上冻疮膏。
玉雅像失了魂似的，一言不发，只是默默流泪。
枭杰以为她在担心未来，便将她抱在身上，说道，“明天我就跟鬼影说，请王宣布我们要结婚的消息。鬼影如我的兄弟，王对我们有恩典，所以别怕，我会对你负责，你一定是我的妻子”。
玉雅不说话。
枭杰还得先把她送回鬼影的官邸。回到官邸时，派出来找她的人几乎都回去了，因为鬼影说有人已经把她找到。
枭杰牵着玉雅的手，想就这么走进官邸的大门，但是玉雅挣脱了。
枭杰没有强迫，将她送回到房间里后就去找鬼影。鬼影在议事厅上喝着羊奶茶，看起来就是在等他。
“我要娶玉雅。”他对鬼影说。
鬼影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说道，“可以，明天我到狼宫说这件事”。
仿佛一切尘埃落定，枭杰对鬼影说了声“谢谢”，他们之间从没说过谢谢。
鬼影：“希望你的眼光没问题。祝福你。”
枭杰：“我爱她，鬼影，等你爱上一个女人就会明白我的感受。”
鬼影想反驳两句，但是看到枭杰如此沉浸其中，没有再说。
枭杰今夜不想离开鬼影的官邸，但他没有理由留下来，因为现在玉雅还是鬼影的。
玉雅回到房间里，如梦初醒。她哭起来，后悔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关头做这么愚蠢的事。明明有机会回到崇文国洗刷自己的屈辱，为什么会放任自己做了这么愚蠢行为！
那一刻，玉雅不爱枭杰了，甚至憎恨他。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动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