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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远嫁凤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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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实在不是一个喜结连理的好日子,象征着喜庆的繁花早已落败,一处一处的荒凉,不过到底是皇家,一旨诏书大赦天下,满城欢喜,各家各户都挂满了红绸,百姓纷纷围街相迎,场面宏大,热闹至极。
北城门上钟鼓齐鸣,送亲队伍自王城走,由北城门出城,北隅王及王妃立在城上目送,北隅王独独这一个嫡女,心中难免不舍,他望着出城的队伍,眼眸微红,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一旁的王妃早已用帕子掩着嘴,满脸的不舍只能压抑在心中,不敢流露半句。
唯有楚姬月神情复杂,既不悲伤也不喜悦,她看着这本将到手的荣耀从指尖溜走,心底涌出的竟是一股淡淡的妒意。
楚清歌身着霞帔坐于马车之上,大红喜服上用金线绣着鸳鸯,霞冠之上戴在一支嵌珠步摇,步摇虽是父王相送,却是母妃亲自为她戴上的。此刻的她妆容精致,美的不可方物。
她朝着城墙望去,上上下下扫了个遍,唯独寻不见那抹熟悉的身影,心下叹道,也好,这样也算是断的干干净净了。
身后钟鼓声渐远,城门也渐渐消失在视野里,楚清歌眉头微蹙,也许是上一世的记忆太过深刻,她有些害怕与亲人分别,更怕这一别就是一世。
北隅王城距凤阳城数百里,这一走就是十余日。纵使身子再好,也早已疲惫不堪。前几日队伍中还夹杂着喜气,如今却也是低沉起来。
“白芨,这是到哪里了?”楚清歌声音里透着疲惫。
白芨拂了帘子朝车外望了望,嘴里喃喃道,“看着前面像是落桑镇,约莫着明日便可抵达凤阳。”
楚清歌敛了眸子微微点头,明日她便要嫁给那个冷面王爷,按理他身为夫婿,理当亲自来迎的,可他是四皇子,又是厉王,身份尊贵,即便不来也无人敢言,罢了,自己嫁给他本就是利益唆使,如今他不来,她反倒自在。
落桑镇迎来客栈,送亲队伍中早有人先行一步,将整个客栈包了下来,又有一队人将客栈附近的闲杂人等一并退了去,一切妥当后,方见楚清歌以扇遮面,环佩声响的由白芨扶着下马车,送亲使自队伍前头快步赶来,拱手行礼,道了一下缘由,说是临近凤阳,天黑不宜赶路,且在此处歇息一晚。
依着楚清歌原来的性子,这里乡村僻壤,定是要抱怨几句的,只是现今的她早已不似从前那般任性跋扈,于是她略微点头,也不辩驳,便由白芨和青芷一左一右扶着进了客栈。
夜晚月光皎洁,院中槐树茂盛,拢着月色,遮掩了大半个客栈,屋内,楚清歌由着青芷将头上繁重的霞冠取下,一头黑色锦缎般的发丝滑落,青芷取了牛角梳,由头顶到发梢一下一下的梳着,嘴里不停的赞叹。
楚清歌望向镜中的青芷,启程那日她临时改了主意,将白芨和青芷一并带着,不为别的,青芷是个贴心的丫头,不该那么早死,跟在自己身边,说不准会改了命数,多活几年也好。
思绪游移间,白芨已将沐浴之事准备妥当,楚清歌心下满意,这白芨跟了自己一世,说话办事很是稳重,看来日后身旁又多了一个帮手。
沐浴完毕,楚清歌将两人遣了去,床榻上,她辗转反侧,从前的坏性子是改了不少,可那沾枕头就能睡去的好习惯也一并去了。此刻唯有两件事她仍放心不下,一是她临行时再三劝慰父王,无论如何,不得重用傅家。二则是宽慰母妃的,只望她有一日可以摒除嫌隙,将庶出幼子拢在膝下,也算有了依凭,若实难做到,那必要早些将楚姬月打发出去,话已至此,若是二人肯依着她所言行事,也算不枉她的一番心意。
睡梦昏沉,外面已是三更锣响,微风拂入屋内,将烛火吹的忽明忽暗,楚清歌神思朦胧间似看到一抹身影,却道是梦,也不甚在意,直到一只冰凉的手触及自己的脸庞,方才惊醒。
正要大喊,却在望见眼前之人眼底一抹乌青时住了嘴。
傅良辰,那个翩翩公子,那个她以为会从自己身边消失的人,如今竟是披星戴月而来。
“你是如何进来的?”楚清歌略微向床榻深处挪了挪,眼眸里尽是防备之意。
“锦儿,”声音沙哑至极,傅良辰颓败的收回了手,生怕吓坏了这个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同我回去可好?”
楚清歌知道傅良辰并非轻浮孟浪之人,如今这般,应是被逼急了,看着眼前俊俏的脸上布满了憔悴,她心中多少有些动容。
可一面是家人安危,一面是儿女情长,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郡主可是醒了?”白芨的声音自外间传来,轻缓的语气打破了原本沉闷的局面。
楚清歌与傅良辰相视一眼,抿了抿嘴,朝着外间道了句,“换了地方睡的不沉,可是有事?”
“嗯,凤阳城来人了,说是代厉王殿下接郡主入城的。”白芨的话在傅良辰听来尤为刺耳,他握紧袖下的手掌,恨不得开门将白芨打晕,让她住嘴。
“你告诉他我已是厉王妃,已有男女大防,如今睡下,不便相见,他若是有话,你稍后听了再过来告诉我便罢。”话虽是对白芨说的,可楚清歌自始至终看的都是傅良辰的眼。
门外白芨应了一声,脚步声渐渐远去。
屋内再次安静了下来,傅良辰红着眼,目光沉痛,楚清歌方才那句话又何尝不是说给他听的?原本他还是抱有希望的,想着她能改变心意,若是如此天涯海角他都会随她同去,可是眼下,他知道任凭他如何劝说,他的锦儿都不可能回心转意。
傅良辰起身,步伐有些踉跄,情绪消沉的走到妆台前,随手拿了一支金簪,沉着语气道,“既然你心意已决,此簪便是你送我的诀别之物,望你日后琴瑟和鸣,永结良缘。”
一字一句犹如泣血,傅良辰将簪子紧紧握在手中,背影如霜,自窗棂一跃而出再不见踪影。
屋内独留佳人,一室的冷清。
翌日一早,白芨和青芷相伴而来,却见榻上之人呆坐在那里,眼底乌青,双眸布满了血丝,整个人毫无生气。
“哎呀,”青芷沉不住气的喊了一声,“莫不是今日要入厉王府,郡主紧张的一夜未睡?”
到底是个没眼界的小姑娘,白芨无奈的摇摇头,体贴道,“何时入府都是钦天监算好了的,耽误不得,郡主若是疲乏,等到了马车上再小歇一会吧。”
楚清歌点头,任由两人服侍着起身,净面,梳妆,然后匆匆用过早饭下楼。
依旧是昨日那身行头,几人行至楼下,透过扇面,楚清歌隐约看到迎亲使躬身立在门口,白芨见了忙道:“郡主,那人便是代厉王前来迎亲的,听闻姓沈。”
那沈大人年纪虽轻,做事却极有章法,见了楚清歌只是拱了拱手,低语间便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
两人隔着扇子打了个照面,互相点头,问了个安,也就各自上了马车,再无他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