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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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价值千金的白瓷茶盏滚落在地,碎成了好几片。
“你说……”谢道暄的牙齿都在颤抖,他猛地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案,俯下身贴近了谢璧采,“你说、什么?!”
“你来晚了。”谢璧采垂下眸子,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她死了,难产。”
谢道暄有些不能接受,跌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喃喃:“怎么会这样?!明明、明明……”
“生死之事,自有天命。”谢璧采低头看着窗外,三千红尘如旧,而有些人,早已经不在了,“节哀。”
谢道暄扶着额头仰天大笑,笑着笑着,却失声哽咽了起来。
“她生前不知你的心意,死后亦与你无关,何必如此。”谢璧采从袖中掏出一块手帕,推到了谢道暄的面前,“放下吧。”
“放下,呵……”谢道暄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笑来,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嘲笑谢璧采,“当初,若不是……清晚又怎会、怎会……”
谢璧采没有说话,等着谢道暄平复心情。
“她可有什么遗言?”谢道暄的失态不过片刻,很快又恢复了往日里和蔼可亲又风流多情的做派。
只是微微发红的眼圈和颤抖的手出卖了他真实的心情。
谢璧采看着迅速冷静下来的谢道暄,一时有些感慨:谢家人……也不知该说这是深情好、还是无情好。
他沉吟片刻:“她让我照顾好月娘。以及那个孩子。”
“你方才说,那个疯丫头已经启程去了京口。”谢道暄伸手按着紫砂茶壶,发现自己的手正不受控制地颤抖。
“我在京中脱不开身,本想传信给你,让你帮忙照顾一二。”谢璧采道。
“好、好……”谢道暄不知道在想什么,恍惚了好一阵才答应,“即使你不说,我也会照料她的。只是你为何会放她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谢璧采本不想再多刺激自家小叔,但他还是没能绷住脸上的表情,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点温柔的意味来:“她说要与我并肩。”
谢道暄伤痕累累的心又被自家侄子扎了一刀,于是他颇不痛快地把刀扎了回去:“当初族里想与陆家联姻,这才给你们定下的婚约,你当时不是不乐意吗?!”
谢璧采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有吗?”
谢道暄被谢璧采的不要脸给惊了,桃花眼瞪得溜圆:“你当我瞎?那段时间你的脾气有多差你不知道?”
“今时不同往日。”谢璧采抬起茶盏,掩饰了唇角的一点笑意,“这就不劳小叔费心了。”
“你不会是看上了那个疯丫头吧?”心口又被扎刀的谢道暄含恨说道,“那又有什么用,现在陆家倒了,那个丫头也没了价值,这门婚事迟早要退!”
谢璧采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来。
“我看还是那个丫头看得透彻!”谢道暄揶揄道,“若能在京口创出一番成就,有了兵权,届时,他们不就巴不得你们成婚了。”
“非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谢璧采皱眉。
“实话实话而已。”谢道暄将他的反应收入眼中,正了正脸色,“我认真问你,你是真的喜欢上了那个丫头?”
谢璧采抓紧了手里的茶盏,没有回答。
谢道暄了然:“莫怪我没有提醒你——善谋者,不可动情。”
谢璧采看向了他,眼中闪过诸多挣扎,最后化为一泓深不可见的潭水:“我知道了,你放心。”
“谢家背后的东西,远比你想象的深。我们这些人表面上看起来风光,其实不过是一颗棋子。”谢道暄伸出食指在谢璧采面前摇了摇,“更可怕的是,我们连棋手是谁都不知道。”
说完,谢道暄站起来身,临窗而立,风扬起他的衣袂。
“我有一种预感,璧采,你会是棋盘上——
最重要的那颗棋子。”
……
陆清曜已经在山里转了好几天,愣是一个山匪的影子都没看到,如今正咬着草叶躺在溪边的石头上,心头郁闷至极。
原本以为能找点乐子,哪里想这群山匪滑溜地泥鳅似的,连个影都看不到。
不过不应该啊!按理说,这个附近怎么说都应该有些山匪,怎会如此平静?
“想什么呢?那么入神。”素问卿采药回来,捧起一抔水洒在了陆清曜身上。
这几日在山上跑了几天,倒是让素问卿的身体好了很多,脸色也不似前几日那么苍白。
“在想那个刘黑狗是不是在驴我们。”陆清曜一吐草叶,双手交叠枕在脑后,翘起二郎腿,“要是今天再找不到那些个山匪的消息,我们就下山吧。”
“你为何如此执着这些山匪?”素问卿将药材分类摊开,问道,“真的是因为无聊?”
“不是,我就想看看这附近有没有大鱼。”陆清曜晃了晃腿,一个鲤鱼打挺起了身,“陆家没了,我现在可是穷得叮当响。无论是养兵还是打仗,又都是个烧钱的活。”
“没钱啊!”陆清曜仰天长啸。
“可陆大将军就没留下什么吗?”
陆清曜闻言幽幽叹了一口气。
“当年衣冠南渡之后,各地世家都蠢蠢欲动,先帝连税银都收不上,搞得我们陆家的日子也难过,但是总不能让自己手下的兵饿肚子吧!”
“然后呢?”
陆清曜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也知道,我爹不是个老兵痞子吗?他可是出了名的死不要脸,大过年带着一队老兵在人家门口哭——
一边哭一边喊‘谁谁谁你不要脸,外头养着小姨娘,还要克扣大军粮’。
最后那些个世家都被闹得没法,只好将税银补上。”
素问卿被逗得笑了起来。
“所以我这不是打算来黑吃黑么!”陆清曜呲了呲牙,嫌弃之意溢出言表,“谁知道连根毛都没有。”
小溪对面的草丛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声。
陆清曜没太在意,以为是送上门的野味,拿起石头砸了过去。
“诶呦!”一声痛呼声夹杂了一句脏话传来过来,“妈了个巴子,是谁砸的老子?!”
陆清曜眼睛一亮,飞起一脚又踹了几颗石头过去。
嘿!这山匪可真是,说上门就山门,来得真及时!
那些个石头都有拳头大小,如流星一般飞入林中。
但很快,那些个石头都以更快的速度被踹了回来,直向素问卿飞去。
陆清曜持枪挡在素问卿面前,枪如鞭一般甩动,很快将石头都给弹开。
“还是个有本事的。”陆清曜嘀咕了一句。
她握枪的手还被石头上传来的力道震得有些颤抖,同时心里的战火被燎得更厉害了。
于是她挑了块脑袋大的石头,一脚踹了过去,身形也紧跟着石头一起冲了过去。
一石开道,一枪紧随其后,突了上去。
老娘还不信了,这样都能让你躲过去!
突然,一道刀光照到了陆清曜的眼,陆清曜感到一阵寒意扑面而来,山一样的气势压得她胸口发闷。
陆清曜不肯示弱,咬了咬牙,挺□□了过去。
一把跟斧头似的宽刃大刀劈了过来,那块石头顿时四分五裂。
炸裂的石头落地,露出了摧龙枪的枪尖。
“当”得一声,枪尖与刀刃向撞,迸出火花。
陆清曜尝试着继续用力,试图再进一步,却发现她的摧龙枪根本纹丝不动。
她现在怀疑自家的摧龙枪是不是个假货!
破不开那青衣人的武器也就罢了——毕竟那玩意机括精巧,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大师之手。
可眼前这个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大刀了,没道理破不开啊?!
陆清曜看了过去——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让人难忘的刀疤:“是你!”
这不是前些日子跟他们擦肩而过的马队领头吗?
“啧,真是不巧。”陆清曜收了枪,一拱手,“抱歉,我还以为是山中的土匪,多有得罪,还请您见谅。”
“不过既然是误会,那么我就先告辞了,请。”陆清曜顿时没了兴致,懒洋洋地行了一礼,转身就走。
突然,沉重的刀带着凌厉的风袭向了陆清曜。
陆清曜一惊,转身横枪一挡。
那刀极沉,再加上那人的力气不小……陆清曜不敌,只好再加上一只手。
她双手握着枪杆,脸色涨红,就这样还被推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我与阁下无冤无仇!”陆清曜使出全身的力气,可依旧抵挡不住越来越近的刀锋,一股腥甜的血气涌上喉头。
“留下摧龙枪,饶你不死。”带着刀疤的男人第一次开口,他的声音醇厚低沉,若不是在这样的场景下,陆清曜怕是也要欣赏一番。
“做梦!”陆清曜猛地卸力,带着摧龙枪往旁边一滚。
大刀猛地砸在了地上,没入泥中。
陆清曜借势站起,枪尖一抖。
刀疤大汉的目光依旧锁定在她身上,看起来是不能罢休了。
陆清曜知晓眼前这人力大无穷,自己根本无法与之正面抗衡。
不过……陆清曜垂眸看着摧龙枪,忽然笑了:“看起来是无法善了了啊,既然如此……”
她缓缓地抬起眼睛看着那人,眸子明亮,像是燃起了火。
她学的枪术,可是能斩龙的啊……
“那便——”
“来战!”
摧龙枪发出一声龙吟,响彻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