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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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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把东西放下之后就先出去吧。”赵常侍对着身后的侍从们挥了挥手。
“诺。”小太监们捧着东西,向赵常侍一躬身,轻手轻脚又麻利地放下了东西,轻声退了出去,还带上了院门。
“若我没看错,这是一份遗诏。”陆清曜抖了抖手中的诏书,有些不可思议,“曦君现在才三个月大,陛下就准备传位给他了?”
赵常侍讪讪一笑:“这……陛下自有考量,老奴也不敢枉加揣度。”
“行吧,我看看……司马宸——宸,天地之交宇也,星天之枢。这个名字倒也不错。”陆清曜妥善地将诏书收好,下了逐客令,“行了,我会妥善保管这份东西,赵常侍可还有什么事?”
“陛下还有一份诏书和一样东西让老奴交给您。”
陆清曜挑了挑眉,心里想着:司马清睿到底在盘算什么?这三个月来一个屁都不放,现在闷不做声地到底要搞什么东西出来?
“拿出来给我吧。”她伸出手。
赵常侍恭恭敬敬地取出诏书,放在陆清曜手上:“陆小姐您先看看。”
陆清曜狐疑地看着赵常侍,抖开丝帛材质的诏书:“别不是下令赐死我的诏书吧?”
“诶呦,陆小姐,哪能啊!”赵常侍擦擦额角的冷汗,他对先前陆清曜一言不合就翻脸,还差点伤到司马清睿的那一幕记忆犹新。
赐死她?诶呦,怕不是他自个儿要先被一枪捅死!
“我看看……”陆清曜跳过了前头那些套话,直入重点,“拜五品建武将军,领广陵相,监江北诸军事,镇广陵、京口。”
陆清曜的神色凝重起来:“东西呢?”
赵常侍颤颤巍巍地取出半块虎符,递给了陆清曜。
陆清曜嫌弃他磨叽,一把夺了过来,仔细看着上头的铭文,那块错银铜虎符上,以小篆刻着“甲兵之符,右在皇帝,左在陆君。”十二个字。
这是她陆家的虎符!
她紧紧攥着虎符:“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只让我把东西交给您,说您只要见到了,就明白了。”赵常侍低着头,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陆清曜盯着他,冷声问道:“陛下将兵符与传位诏书一同交给我,就不怕我起兵造反吗?”
“将在外,亲眷留京。”赵常侍像是早有准备,想也不想,回答道,“这是规矩。”
是啊,她怎么忘了,曦君那么小,她根本不可能把他带去边疆,只能把他留在建安!
那是她姐姐托付她、要她好生照料的孩子,有曦君在,她又怎么可能会谋反!
果真是好算计!
“若是我不想给陛下卖命呢?”陆清曜气得笑出了声,“建安城如此安逸,又有陈郡谢家庇佑,我能活得好好的。他又没有给我黄金台,我又何必去边疆为他提携玉龙!”
赵常侍对着宫里的方向一拱手:“陛下让我转告您——”
“一个没有母族支持的皇子,怕是难以活到成年,即便是苟活了下来,也有幸登上了皇位,也只能是别人手中的傀儡。陆小姐想要保住小殿下,就必须去争、必须去抢!”
“如若不然,他迟早会被那群豺狼分食殆尽。”
“陆小姐可以选择不争,可以不抢……届时,您就亲眼看看小殿下的下场到底有多惨吧。”
赵常侍勉强地说完了陛下交代给他的话,只觉得山一般的杀气笼罩着他。
他的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那样的杀意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陆清曜站在原地,她的手指攥着虎符,指节用力到发白。
她目眦欲裂地看着赵常侍。
那一瞬间,赵常侍以为陆清曜要杀了他!
陆清曜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一脚踹在了墙上:“老娘日他大爷!”
就在赵常侍备感煎熬之际,谢璧采从书房走了出来,一手按住了陆清曜的头:“月娘,不许说脏话。”
“我……”陆清曜还想说什么,谢璧采的手往下一划,按住了她的后颈。
顿时,陆清曜就像是被按住了命门一般,乖乖地不说话了。
“见过赵常侍,有礼了。”
“不敢不敢,谢三公子,您可真是折煞老奴了。”赵常侍回了一礼,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麻烦赵常侍把东西送来,还得劳烦赵常侍转告陛下,来日得了空闲,月娘定会去宫里谢恩。”谢璧采不紧不慢地说完了套话,下了逐客令,“只是赵常侍也看到了,我与月娘还有事在身,就不多留常侍了。”
“不必不必,老奴还得回宫复命,先行一步,请。”赵常侍笑眯眯地说道。
“常侍慢走,不送了。”
赵常侍将将踏出小院,就捂着胸口吐出了一口气。
这陆家的二小姐不愧是跟着陆大将军长大的,这杀气,也就只有这谢三公子才制得住了。
“你拦着我做什么?左右我又不会拿别人怎么样。”陆清曜烦躁地拍开谢璧采的手,坐在了一个大箱子上。
谢璧采伸出手,放在陆清曜面前。
陆清曜垂下眸子,看着他那纤长的手,沉默了一会,默默地把传位诏书放了上去:“就算你不要,我也是打算给你保管的,这可是保命符,你得收好。还有啊,我不在的时候你可得帮我照顾好了小曦君,让他多读点书什么的……”
“我要的不是这个。”谢璧采把传位诏书扔回陆清曜怀里,“虎符和另一份诏书拿来!”
陆清曜皱起了眉头:“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京口是什么地方吗?”谢璧采冷声问道,“那里是北方流民的聚集地,他们民风剽悍,视朝廷与法度为无物,一切由流民首领统治,割据一方!你去那里做什么?!”
“我知道啊。”陆清曜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我不许你去!”谢璧采厉声道,“拿出来!”
“可只有京口的流民,才能做到我想要的……”陆清曜抬起脸,向着谢璧采笑了起来,“你不知道,他们有多恨那些胡人,这种仇恨,是一种能毁灭一切的力量。”
谢璧采有一刹那的失神。
“阿爹跟我说过,他最后悔的就是当年送先帝来建安,而没有留在北方,以身战死。”
陆清曜低下了头,轻声问道——
“谢璧采,你可知死城?”
“城里没有活人,到处弥漫着死气,遍地都是散落的尸骨和已经发黑的血迹……那是胡人屠城之后的场景,自五胡乱华后,北方的城池十有八九都是这样。”
“若你有幸到两都城,你可以看到胡人骑着马,在马尾上绑上绳子,后头拖着一个汉人。”
“他们会让马快跑起来,直到把人拖成烂泥才停下。”
“山河沦亡,百姓飘零,苍生不得安。”陆清曜将手放在他的手上,“而建安城中只有安逸的贵族,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世家……多么可笑啊!”
“就算这样,这也不是让你去京口冒险的理由!”谢璧采甩开了她的手。
“不说其他,谢璧采,这件事上我没有选择。”陆清曜抓住了他手,轻轻贴在自己的脸上,“我需要这样的力量,来报仇,来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一切有我在,月娘。”
“可我不想这样。”陆清曜蹭了蹭他的掌心,“陆清曜不是一个只会骄纵跋扈的陆家二小姐,她身上还背负着陆家的责任与荣耀、血仇与未来,有些东西,不是你想,就能替我去抗的。”
谢璧采看着陆清曜的目光里有些动摇。
陆清曜看着他的眼睛,继续说道:“我前些日子闲得无聊,就去你的书房找书看。我看到了你落在书房的那份关于‘试策取士’策论。”
“你这段时间一直被刺杀就是因为这份策论吧。”陆清曜松开手,眸光温柔,“不取门第,只凭才学。谢璧采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和整个大夏的世家作对?”
“我知道。”谢璧采低下头,手指沿着陆清曜的脸往下,“自前朝实行九品中正制后,官吏选拔由豪门世家把控,才导致如今世家做大的局面。”
“许多寒门学子空有一身才华抱负,却无处施展。”谢璧采背过手转身,“这个王朝看似繁华,而根子里早已腐烂不堪,摇摇欲坠。”
“谢璧采,我们两个何其相似。”陆清曜问,“若我因为你要与世家作对、让自己深陷险地而阻止你,你会为此停下脚步吗?”
“月娘……”
陆清曜看着他的背影,实在是想不通——为何有着这样抱负的谢璧采,上一世最后会站在世家那边。就算他那时候已经是权倾天下的谢太傅,也不曾再提及吏治改革一事。
是其中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吗?
谢璧采啊谢璧采,你要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谢璧采。”陆清曜轻声喊道。
“我在。”
“我不想成为你的软肋,我想与你并肩而立。我要告诉世人,只有我——陆清曜,才能配得上你谢璧采。”
谢璧采回过头——
看见陆清曜坐在他身后,看着他,眸子里像是盈着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