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无传（母老虎收夫记）》莲宴

146、王母

　　一入殿中，便觉得一股浓郁的香薰和热气铺面而来，两旁间隔悬挂着红蓝的丝绒帷帐，层层叠叠，中间又夹着无数繁纱，一眼望不到底，帷帐里人影绰绰，不知有多少宫人在里面提灯服侍，门口的两个立即掌灯迎上来，“请大人沐浴更衣。”说着便将她迎去里面，帐后有人替她拂开长帘，一座小巧而精致的白玉浴池出现在眼前。

　　上来两个只着薄纱的半裸宫娘替蛮灯脱衣，蛮灯先是忍着，等脱光了走进池中沐洗身体，刚让她们揉捏了两下便觉得实在难以消受，打发了她们出去。蛮灯静坐在温暖的池中，脊背却忍不住一阵阵发冷，总有种被人偷窥监视的感觉，便草草洗了一番，爬上去穿起了干净的新衣。

　　出了浴室，两个提灯宫娘立即将她向帷帐深处请去，绕过了一道巨大华丽的百鸟朝凤屏风，蛮灯终于进了最后的殿室。

　　出人意料的，这内殿的装饰除了华丽之外并无非常惊世骇俗之处，比起之前所看到的各种廊上奇境，这里简直就是个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宫殿。要不是当中横着一张巨长的长桌，纱幔珠帘垂委，倒像是个寝宫。

　　蛮灯还来不及看清布置，主座上便有个人影站了起来，向她走来，浑厚的声音语气却极为娇嗲，喜极地说道：“真是贵客莅临！兽王星御座殿一路上颠簸劳顿，孤家的仆婢车马简陋，多有照顾不周，御座殿可让孤家念想多时，快快进来歇息。”

　　蛮灯呼吸陡然变得困难，鼻间里充满了浓郁得化不开的古怪香味，站在原地就看着那个衣着光鲜华丽的中年美妇人施施然地向她走来。身上披着绣金纹的长袍，瀑垂逶迤，雍容华贵，是个绝色的极品美妇人。娥眉高耸，修饰成两个椭圆的小点，凤目挺鼻，敦厚的嘴唇犹如鲜美肥厚的玫瑰花瓣，容色精致，头顶上盘着高耸的古髻，身材极是丰满，高耸的胸口大半都敞露着，中间一道玉色的深沟极是诱人。

　　她身材虽然略显肥圆，脚步却极快，蛮灯只是打量了她一下，便被她走到面前拖起了她的双手，拉到长桌之前，还亲自为她拉开主座旁的高椅让她坐下。

　　蛮灯愣愣地看着长桌上铺着缀金的白锦，逶迤拖地，摆着无数鲜果，长烛高照，高背的椅子摆在两边，侍奉的宫人过来为她斟茶摆食。贵妇自己又重新在主座上坐下，笑吟吟地看着她，无限欢喜。

　　蛮灯被她看的脊背发凉，心里不由得阵阵惶恐，不知说什么才好。西王母却像是毫无发现她的尴尬，殷勤备至的招呼她吃喝，蛮灯只得强压下心头恐惧，面上镇定的与她偶尔搭些毫无营养的问话。旁边的宫人流水似的端来各种膳食，蛮灯却食不知味，只是随便的往嘴里塞一点。

　　过了一会西王母笑吟吟的问道，“御座殿似乎新孕体弱，兼之路途颠簸，可是难以下咽这些菜色？”

　　蛮灯见她这么客气的问话，若是谎称吃的下也实在是勉强，只得老实点头，“却是胃口不佳，辜负了圣君的一番好意。”

　　“哪里哪里，御座殿乃是孤的座上贵客，食物侍候不周自然是孤家的纰漏，来人，将今日主厨拿去灌注祭了！”蛮灯大吃一惊，灌注是一种放血祭祀的手段，通常用牲口捆绑了然后划断颈部大血管，倒吊起来使血液流光浸润大地的祭祀手法。但是看西王母侧过脸吩咐身旁宫人，平静当然的态度仿若手下人的性命只是一毫青灰，她随便呼一口气便消失了。此人果然不负血腥残暴之名，蛮灯心里这样想，鼻腔里闻到的怪异香味仿佛又浓烈了许多，夹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正不知如何做处的时候，西王母又笑融春风似的转向她道，“既是如此，不如给御座殿上些新鲜菜色，孤也是最近才尝过，不但极是美味，连制作过程都精妙绝伦，叫做朱雀堕。既然这些平凡菜色不合御座殿的口味，孤便让他来表演一番，以表孤心中招待不周的歉意。”

　　蛮灯连连致歉推辞，却抵不过西王母那自说自话的热心强势，只得默默地闭了嘴等着她找人来表演那道绝世好菜来给她吃。

　　等了不多久，宫人便把她们桌前的长帘挂起，腾出一片空地来，不久便有宫人推了一张超大的铜制圆桌进来，桌面精光铮亮，当中有个打磨精致的小柱套着一个圆环，上面又牵着一段细链。不久又有个人端着个架子进来，上面有布盖着，待放到了台上，掀开了里面是一只五彩斑斓的玄凤，高翎长尾非常漂亮，只是眼神惊惶，不断的扑腾挣扎，奈何双翅被缚，难以伸展。

　　接着那厨师将桌上细链缚在玄凤脚上，毫不理会玄凤凄厉的叫声，然后将它从架子上赶下站在桌上，快如闪电的伸手一刀切断了玄凤羽翼上的束缚。玄凤双翅一得自由，立即展翅高飞，奈何腿上被细链缚住，只能绕着圆桌上空盘旋。那厨子接过旁边宫人递来的尖嘴铜壶，站在桌前仰看着玄凤，忽然间伸手一挥，晶亮的液体从铜壶里撒溅出来，呈一道优美的弧形，均匀地撒在绕圈飞翔的玄凤身上，玄凤吓得大叫，西王母却看得饶有兴味。厨子腰身极软，挥洒间铜壶里的液体都浇在了玄凤身上，动作柔美像是在玄凤下面起舞。

　　洒完了丢下铜壶，厨子转手将身后宫人端着的烛台拿起，长臂一伸，还未看得清楚，玄凤便惨叫一声，身上爆起了一团几乎要烧穿天顶的大火。浑身着火的玄凤便疯了似的绕着桌面飞腾翻滚，烧焦的羽毛像流星般落下，凄厉的叫声不绝于耳，这残忍的景象将蛮灯惊呆了，她简直不能想象有人会想出如此残酷的烹饪方式。然而大厨神色镇定地翻飞着双手，将各种调味撒在玄凤身上，竟然次次都不偏不倚，玄凤已经痛苦难当，飞的忽高忽低，身上的炽火却始终不灭，不多久它便跌落桌上，扑腾翻滚最后挣扎了一番，终于不动了。

　　大厨最后撒了一杯金色的水上去，伴随着火被扑灭的嗤嗤声，蒸汽翻腾而起，厨子手起刀落，一盘已经分切好的烤玄凤端上了桌，表面烤得金黄诱人，内里汨汨淌着晶莹的肉汁。

　　“如何，这朱雀堕可是入得了御座殿的眼？”西王母侧眼一笑，美艳的眼角闪着微微寒光，“这菜可是精彩绝伦？不仅赏心悦目，滋味也是上乘，与世间平凡的烹制不可同日而言，请御座殿一定要仔细品尝才好。”王母脸上笑容满面，对这道生烤玄凤大加赞赏。

　　果然是朱雀堕。蛮灯心惊，暗暗思忖，朱雀与白虎同属镇守太霄宫的神兽，而这道菜做法和取名都无比狠戾，西王母心狠手辣，让她吃是假，借这道菜警告她才是真。今日她可以一把火做了朱雀堕，明日也可以想个新法子炮制一道白虎堕。落入了她的手中，除了乖乖合作，便不要想再逃出生天了。

　　即使心里想的通透，蛮灯面上却丝毫不能露怯。西王母极力地劝说她吃了那盆香气四溢的肉，蛮灯抵挡不过接下了宫人分的小盘，一闻到那热腾的油气，顿时胃里翻腾起来，混着鼻腔里的浓香，忍不住捂住嘴，抢过一旁宫人手里铜盆，顿时吐了个天昏地暗。

　　旁边西王母的惊呼关切之声不绝于耳，蛮灯额上青经暴起，只管自己吐得干净，好不容易吐干净了胃中残食，宫人端走秽物，又端来清水供她漱口擦脸，才稍微缓过一些，这才红着眼向王母告罪，“蛮灯无礼，请圣君恕罪。”王母见如此，只得宽慰她几句身体不适，蛮灯借机说要去休息，不能继续宴会，正大光明的被宫人扶着，离开了这香味重得令人作呕的地方。

　　留下西王母一脸爱深情切的表情立在殿中，仿若蛮灯是她亲生女儿般忧心忡忡。做戏做倒也做的自然，丝毫不见做作，蛮灯却只能在心里暗暗叫苦，此番恐怕是出了狼窝却入了虎穴，名声在外的西王母竟如此礼遇，只怕自己是凶多吉少，能不能活着出去也是个问题了。

　　接下来的几天，蛮灯继续称抱恙于身，只呆在自己的小殿中休息，连院落都很少出去。西王母没有再来，只是每天派遣着宫人送来膳食饮水和药物，传话嘘寒问暖一番。蛮灯每日控制摄食，也不敢饮用药物，只借口支开宫人再将药倒进室内盆栽植物泥土里。

　　如此平静的过了几天，室内的盆栽倒不见枯萎，反而抽了新芽，蛮灯看着那新芽，冷笑了一声，此药果然是大补，只是西王母如此看重她的身体，细想缘由，蛮灯不免有种杀鸡取卵之感，手上一松，又是一碗补药倒入其中。待得晚上用过晚膳，西王母忽然遣了泉泓来请她，入王母宝库一叙。

　　宝库里叙话，自然是要给她看宝贝了，蛮灯暗自捏紧了拳头，跟在泉泓身后不紧不慢的行走，等了这许多日，只怕王母终于要现真面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