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脆的月亮》经久不倦

5、雪夜

　　寒冷而漆黑的夜晚，少年裹着衣服瑟瑟发抖地走在堆满积雪的街道上。

　　已经是深夜了，道路两旁的房屋早已关上了灯，唯有其中一户人家的门窗透出隐隐约约的亮光来。

　　看见亮光，他冻得青紫的脸上露出一丝期待，一阵寒风裹挟着雪花吹来，他的身形又忍不住蜷缩了几分。

　　少年抖着身体站在了那户人家的门口，他犹豫了片刻，吸了吸鼻子，心里祈祷着这户的户主并不是脾气暴躁的人。

　　他伸出手，轻轻敲响了门。

　　门内传来了一丝声响，是走在木地板上时发出的哒哒声。

　　嘎吱，眉目有些忧郁的年轻男人打开了门。

　　少年轻轻退了一步，在男人的注视下硬着头皮道：“尊……尊敬的先生，请问您家需要帮佣吗？我不需要太多钱，只要能有个住的地方，能吃上饭就好。”

　　说完，少年忍不住有些期待的看着男人，他现在不能再待在外面了，天气太冷了，如果在外面过夜的话，一定会被冻死的。

　　金发的男人用湖水一般的蓝色眼眸静静地注视着他，似乎是在衡量他的价值。

　　男人看起来并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少年又低声下气地开口道：“先生，我会干很多活的，打扫卫生，搬东西，烧饭洗衣我都会做，请您收留我吧！”

　　男人微微颔首，侧过身轻声说：“进来吧。

　　少年开心的笑了出来，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先生！”然后小心翼翼地进了钻进门内，男人轻轻地关上了门，落了锁。

　　门内灯光昏黄，散发出温暖的颜色，墙壁上的壁炉噼里啪啦的燃烧着，散发出的热量让房内暖的不像寒冬。

　　突然进入这么温暖的地方，少年的身体却一时缓不过来，似乎抖得更厉害了。

　　男人走到沙发那坐了下来，招呼他过去，随手拿起旁边的毛毯让他披上。

　　少年感激的接了过来，却见先生拿起桌上的酒杯，边喝边看起了书。

　　“你随意。”先生漫不经心的道。

　　少年心里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么晚了先生还不睡觉呢？一般的人家都早早地就熄了灯，躺在温暖的被窝里了。

　　少年在旁边站了一会，感觉身体回了点暖，却又不知道该干什么。

　　他四处看了看，发现墙边放了唱片机，先生似乎是个很会享受生活的人。

　　少年站了一会后，就觉得腿有些麻了，他悄悄地活动了一下，不敢打扰先生看书。

　　这种氛围持续了好一会，等男人喝完了酒放下杯子才打破，他站起身看着少年：“我的房间在楼上，其他的房间并没有收拾出来，你可以先在沙发上将就一晚，或者打地铺。厨房在一楼，卫生间在二楼，你可以自己到处看看，被子的话我房间还有多余的，你跟我来拿。”

　　少年点点头，跟上了先生的步伐。

　　先生的房间很大，少年的眼神隐晦的扫向先生的大床。

　　那里铺了厚厚的被子，一看就很蓬松柔软，如果睡在那里，一定会做美梦的。

　　他接过先生从柜子里翻出的厚实棉被，鞠了个躬，刚想转身下楼，先生喊住他：“你等等，我这里还有些我以前的衣物，你应该可以穿。”

　　先生翻找了一会，递过来几件干净的衣服，语气温和：“别着急，睡前可以先洗个澡，卫生间里有浴缸。”

　　少年点点头，先生又叮嘱道：“明天早上醒了的话，就从杂物间里取些柴火把壁炉烧起来。”

　　少年答应了，抱着被子和衣服下了楼，将它们放在沙发上，收拾好了酒杯，记住男人的话便拿上衣服准备上楼去卫生间洗澡。

　　他打了个哈欠，时间已经很晚了，温暖的地方会使人放松，其实他早就困了。

　　上了楼，他轻手轻脚地走过了先生房间。

　　走廊上没有灯，只有前面的一个房间亮堂堂的，他直觉是卫生间，或许是先生给他留的灯呢？

　　少年走了进去，看见洗漱台上有新的洗漱用品，大概是先生给他准备的。

　　他的心里开心了起来：“先生真是个好人呢。”

　　少年将衣服放在旁边，浴缸很大，不过他不好意思用太多水，只放了一小半就脱了衣服躺了进去，冬天的水冷的快，他也只能速战速决。

　　洗完澡，换上先生给的衣服，他又把自己的衣服洗了，准备在壁炉那烘一烘。

　　关上了卫生间的灯，摸黑走过走廊的时候，发现先生的房间并没有关灯，灯光从门缝里露了出来。

　　他轻轻敲了敲门：“先生，您还没睡吗？”

　　“我晚些就睡，你不用管我。”

　　少年听话的下了楼。

　　客厅的壁炉还在燃烧着柴火，他搬来椅子，将衣服搭在上面，把椅子推到壁炉边上，又关上客厅的灯，摸索着找到沙发，抖开被子，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沙发有些短了，但他并不介意，蜷缩在温暖的被子里心里很是放松。

　　他迷迷糊糊的想着明天得早点起来烧壁炉，又想着该做什么早餐，不知不觉的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少年从被子里探出手来，伸了个懒腰。

　　这一觉他睡得很好，还梦到了童年时候的小伙伴们。

　　他从沙发上坐起身，发现壁炉已经烧好了，他的衣服还挂在椅子上。

　　转头一看，先生正坐在旁边的小沙发上看报纸。

　　“先生，您起得真早……”少年有些脸红地站起身来，他起的比先生晚，这真是太失礼了。

　　先生慵懒的应了一声，少年又殷勤的说：“先生早上要吃什么？我去做早餐吧？”

　　先生脸上挂着优雅的微笑，忧郁的蓝色眼睛注视着他：“早餐的话，会有人送过来，你不用担心，你今天可以先收拾一间屋子出来，楼上还有一间客房。”

　　少年乖巧的点点头，洗漱完，又在二楼逛了逛。

　　几个房间基本上是并排的，卫生间在最里面，还有一间书房和一间客房，客房离先生的房间很近，他觉得很满意。

　　下了楼，问先生打扫房间的东西在哪里，先生想了想道：“杂物间里有，卫生间里也有，你都可以用，不过先不急，刚才已经有人过来送早餐了，吃了早餐再去吧。”

　　餐桌上摆了两份早餐，面包牛奶和鸡蛋培根，还有几罐果酱之类的。

　　少年又有些脸红，盘子也让先生摆了，他到现在似乎什么活都没干，先生真的需要佣人吗？难道先生只是在做善事而已？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跟着先生坐到餐桌上。

　　早餐看起来很可口，让他几乎没有知觉的胃反应了过来，发出了没有礼貌的咕噜声。

　　少年红着脸道歉，先生笑着摇摇头：“是我不够细心，应该昨天晚上就给你吃些东西的，你大概饿了很久了吧？”

　　“前几天有好心人给我面包，虽然吃不饱但也足够活下来，我很感激他。”少年眼睛亮晶晶的，认真的看着先生，“我也很感激先生愿意收留我，不然我或许昨晚就离开了。”

　　先生温柔的笑了，安慰道：“快些吃吧，举手之劳而已。”

　　少年点了点头，一口一口仔细地品尝着这份早餐，这大概是他吃过最幸福的一顿早餐了。

　　吃完早餐，少年把餐具洗净收好，便开始轰轰烈烈地打扫起了客房。

　　太久没人用过的客房堆积了很多灰尘，墙角也有一些蜘蛛网，房间内的光线很是灰暗。

　　少年舒了一口气，这大概会是一项大工程。

　　窗户、地板、墙壁都依次打扫干净了，房间内的大摆件都盖了防尘布，掀下来后又是一阵灰尘飞扬。

　　把防尘布放到卫生间简单清洗干净，挂了起来，又回到房间重新打扫了一遍，这才算是收拾完了。

　　打扫干净后的房间亮堂了很多，少年铺好了床，把干净的窗帘挂上，整个房间也有了温馨的感觉。

　　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他开心的笑了笑，跑下楼去想找先生，却没有看见先生的身影。

　　他又上了楼，卧室里没有，不过却在书房里找到了先生。

　　他轻轻敲了敲门，先生从书桌后抬起头看他：“进来吧，怎么了？”

　　“先生……”少年有些扭捏地走了进来，“我把房间打扫干净啦。”

　　先生笑了一下：“嗯，真能干。”

　　讨到夸奖的少年有些脸红：“先生，请问您中午要吃什么？我可以做。”

　　“厨房里还有些切片吐司，你可以看着做一些，不过东西不多。”

　　“需要我去买一些吗？”

　　“你自己去？还是下午我带你去吧，顺便熟悉一下这附近。”

　　少年点点头：“好的，我先去做午餐啦。”

　　他下了楼，来到厨房，做了几种三明治，煮了奶茶，又切了些水果摆好盘端上了桌便上楼叫先生吃午餐。

　　先生看见桌子上的食物，夸赞道：“看起来很丰富呢，真厉害。”

　　少年开心的接受了赞扬。

　　饭后，先生递给他一件厚外套，又拿出长伞：“外面很冷，穿上吧。”

　　少年穿上外套，两人出了门，并肩走在街道上。

　　外面还在下着雪，路上的雪已经堆了厚厚一层，先生打着伞，少年却走的有些艰难，不过他努力地跟着先生的脚步。

　　发现他走的有些勉强，先生也放慢脚步配合他。

　　这个时间，附近的店面都已经开了门，两人在杂货店面包店逛了逛了便回去了，知道这些店在哪里，以后买东西也就方便了。

　　两人回到家，少年把刚买的东西放去厨房收好，出来就又看不见先生人影了，他觉得大概是在书房。

　　少年在厨房煮好了红茶，切了些水果用托盘装了起来，端上了楼。

　　先生果然在书房。

　　“先生……”

　　听到声音，先生抬头看见他手里的东西，有些好笑：“你……这是下午茶吗？”

　　少年小心翼翼的点点头：“我觉得先生应该需要喝点东西，所以就煮了些红茶，没有打扰到先生吧？”

　　先生好脾气道：“没关系，你过来吧。”

　　少年走过去，将东西摆在书桌上，有些好奇的问到：“先生在干什么？”

　　“写稿子，我是个小说家。”

　　少年有些惊讶：“先生真厉害！”

　　先生摇摇头，表情有些忧郁：“不算什么的，我最近没有什么灵感，总是写不出来。”

　　“所以您晚上才睡不着觉吗？”

　　“或许是吧。”

　　先生似乎不想多说。

　　少年也觉得有些苦恼，他得想个办法让先生好好睡觉。

　　晚饭后，少年看见先生拿了酒和杯子坐在沙发上，他听人说过酒精可以帮助睡眠，难道先生也是这样想的吗？

　　可是看先生这样似乎是没什么用的。

　　“先生，如果您是因为睡不着才饮酒的话，我可以读书给您听，或许可以帮助您睡眠。”少年有些自信的挺起胸脯，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好听，读起书来也不会赖。

　　看见他这个样子，先生有些忍俊不禁。

　　少年红着脸骄傲的样子着实有些可爱。

　　他放下了酒，纵容道：“好啊，如果有用的话，那你以后天天都得哄我睡觉了。”

　　少年脸更红了，刚才的勇气似乎像是被针戳了一下气球一样瘪了下去。

　　“哄先生睡觉”这种说法也太奇怪了。

　　他有些腿软的跟着先生上了楼梯，先生随手抽出一本书，递给他以后，转身痛快的脱了衣服，躺在床上盖好被子。

　　少年嘴巴微张，被这一连串连贯的动作惊得回不了神。

　　“你别介意，我喜欢裸睡。”先生笑的很是绅士。

　　少年愣愣的摇摇头表示不介意，不过这个气氛也太奇怪了。

　　他尴尬地翻开书，从第一句话开始读了起来，声音很是悦耳，只可惜有些磕巴。

　　先生在被子下的身体颤了颤，他忍住笑声，并不想让少年下不来台。

　　少年读了好一会才读顺畅，悦耳的读书声传来，先生的心里也放松下来，他闭着眼睛，什么都不去想了，耳中只有少年的声音。

　　看见先生闭上眼，少年读书的声音小了一些，读的也更慢了一些，等先生没有再拧着眉，呼吸声也平稳缓和的时候，他轻轻的叫了一声：“先生？”

　　先生似乎是真的睡着了，并没有回应他。

　　少年轻手轻脚地站起来，关了灯，带上门，这才长舒一口气。

　　既然有用，在这之后的很多天里，少年都会主动给先生读书，哄他睡觉。

　　先生似乎也适应了，晚上也不会再去倒酒喝。

　　这天，先生的情绪似乎不高，可能是太久写不出稿子以至于压力太大，他盖着被子，背对着少年，很久都没有睡着。

　　“先生，您怎么了？”少年有些奇怪。

　　“你觉得……”

　　“什么？”先生的话怎么不说完呢？少年有些奇怪地倾下身，离先生近了一些。

　　“你觉得同性恋……有错吗？”

　　“我以前没有听说过这个词，并不知道同性恋是什么。”

　　先生转过身来，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同性恋的意思是，喜欢同性，迷恋与自己相同性别的人的身体，并产生性冲动。”

　　少年想了想，说：“我觉得，如果性没有错的话，那同性恋同样也没有错。”

　　“毕竟，男性对女性产生冲动是正常的，如果只是换个性别的话，那同样也是正常的。”

　　先生若有所思。

　　“先生可以好好睡觉了吗？”

　　“当然，你继续读书吧。”他轻轻笑了笑，温柔的注视着少年。

　　少年严肃的清了清嗓子，又接着读了起来。

　　直到终于把先生哄睡着了，少年才放松了板着的身体，他觉得哄先生睡觉真的好累，简直身心俱疲。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少年发现先生总是会用他漂亮的蓝色眼睛注视着自己，就算被发现了也不会收回目光，而是温柔的笑笑又继续看着他。

　　有一些吓人呢……

　　“先生，您为什么总是看着我呢？”

　　“你觉得一直与我住在一起怎么样？”先生反问。

　　“我觉得挺好的。”

　　“那你愿意接受同性吗？”

　　“……或许可以试试，但得等我成年再说！”

　　先生温柔道：“当然，我愿意等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