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子歌》傲白

2、洞庭帝子

　　陶三荡着她的秋千，绯红的裙摆被风摩擦的摇曳生姿。天边的几片云仿佛都掺杂着欢愉，一升一落的起伏着。四崇榭旁的几棵梧桐树哗哗的响，偶尔掉入水榭里几片叶子，就被陶聚从赤国挑来陪嫁的几尾红龙鱼擎走，一颠一颠的有趣之极。
　　她不禁翘首石桌的那一角，淡淡一瞥，眸光却有些浓得化不开。
　　卫祁一袭白衫，上好的碧玉轩丝绸被光反射的有些晃眼。他正落座在石凳上看书，秋光落下，浓密的眼睫好像镀了一层金粉，几分雅致，几分忧郁。
　　“姑爷！”
　　虽是叫卫祁，陶三却也闻声抬起了头，一霎那半边脸颊都染上了落日余晖，美得自然。见到来者后弯唇一笑，波光顺着黑白相间的杏瞳中流出，一瞬眼横秋水，华色含光。一头乌黑的长发松松散落到腰部以下，双耳上嵌了一对银白色的南海珠，在日光的映照下，烁烁发光。随后稍缓了秋千摆动的速度，慢悠悠的停下来。
　　小金正扎着两个小髻站在卫祁身边。
　　卫祁抬了一下头，望望她，墨一样的瞳孔深邃的看不到尽头。
　　“姑爷。”小金被盯的有些发毛，急忙又叫了一声。
　　卫祁颔首，墨画一样的眉毛微微拧起来 “你有什么事么？”小金点点头“太子府的小厮来秉，皇太子马上会携着着皇妃到府上来了。”卫祁合上书，揉揉太阳穴，吩咐道：“你准备好沏壶龙井给皇太子，茶叶要取刚打尖的幼芽，茶水取用地窖子里封的初春雨水，要熬透了。明白么？”小金点点头，仰首又问“那太子妃也一样么？”
　　卫祁朝着陶三的方向云淡风轻的笑了笑，她忽然间觉得看他的眸光就像是在雾里看花，他说：“夫唱妇随，自然是与皇太子相同。”小金点点头，转身便要走。
　　“等等” 陶三从秋千上站了起来，觉得脚下仿佛有千斤重“给太子妃择壶菊花茶，用我从家里带来的黄叶菊沏，切记要小心的挑些枯干，小丑的花苞，那泡茶的水，即要挑上好的山泉水。”小金听的头脑发胀，一样一样的死记硬背，终于熟埝了才告退。
　　卫祁望了望她，黑宝石样的眼眸散发着淡然的寒光。
　　陶三拖着步子走过去，长长的裙摆上沾上几片梧桐叶子。
　　卫祁转过了身子，仰望天空，宽敞的碧海蓝天，不时扑来的几只鸽子，欢喜的咕咕叫着。他的睫毛微微颤抖“我一直在想着，为什么那些东西可以开心的没心没肺？”
　　陶三凑过去，一把揽住他的背脊，宽阔的一片好像是她的天。
　　他的身形顿了顿。
　　“那么多年过去了，我想我们可以敞开心扉面对一切，可是为什么你总是放不开呢？我们都已经回不到从前。”卫祁感觉到身后一片湿润，他叹了口气，转身抱住她。见她的睫毛上也沾上了几点泪珠，美得令人疼惜。她喘了口气继续说道：“我想你知道，我的名字叫陶三，我的夫君是寰王，是卫祁。”
　　卫祁依旧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
　　看着梧桐叶沙沙的飘飞，有些说不出的沧桑。
　　那年的梧桐树下也有一个女子哭得喘息，她的泪撒在她的衣襟上，斑驳成印“卫祁，你带我走，求求你。”
　　她穿了一袭青衣，长得不美丽，但清秀可人，一双灵动的眼睛顾盼生姿。他还亲自动手给她糊纸鸢，磨尖的竹棍扎伤了他白玉般的手指，她心疼的一直掉泪，白皙的肌肤滑下一条条的泪痕。她和他在那段青梅竹马的日子里，一起放过纸鸢，一起背过书，一起在三崇榭饮酒赏过月。
　　记忆是清晰的可怕，真真的伤透了人。
　　可是一切都过去了。
　　反手紧紧抱住怀中流泪的红衣女子，心中默念，他是卫祁，他的妻是陶聚的幺女，她的名字叫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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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三望着卫贯，稚嫩的眉宇已被人情世故打磨的坚毅，不禁微微一笑。
　　卫贯却不看她，一脸关切的瞧身侧深深皱着眉头的楚皖，抬起一杯的菊花茶，问：“要不要喝些茶水压一压？”楚皖望望他，瞳孔黑漆漆的一片，脸颊因为剧烈的妊娠反应而瘦弱的特别厉害。
　　卫祁掀开壶盖，轻轻闻一闻，清新的毛尖香气立刻溢于胸腔“太子殿下不知找我来有何要事？”
　　卫贯抬头瞧他，见他一脸的温文尔雅，事不关己，双眸也只盯着手里的茶杯。
　　他也一笑，显出一口白皙的牙齿来“闲来无聊，只不过来拜访一下十六哥而已。”
　　卫祁用杯盖擦了下杯沿，忽的“叮”的一声脆响。陶三只见他抬眸，眼帘一启“昨天殿下还派齐了兵马，把我手底下的几个勇将全都逼退了京都，怕是今天上午才就寝，下午就巴巴的来瞧我，到底是闲得无聊还是来看我的笑话？”
　　卫贯从腰里抽了一把纸扇，啪的打开，笑得开心“十六哥与我既然心知肚明，何必说出来，破了这番雅致？”
　　陶三愣了愣，这一切对她都陌生的恐怖。
　　她还记得幼时每每见到他们兄弟两个好得恨不得穿一条裤子，那个时候卫贯还有些大舌头，叫她和楚皖的名字都模糊不清，只有叫‘哥哥’叫得勤。整天像跟屁虫似的磨在卫祁身后，一直笑意盎然。有一年的端午节，她和卫贯去树上摘白梨，摘到一半卫贯就从树上跌了下来，小眼睛一翻一翻惨兮兮的露出眼白，见到卫祁匆匆从家里赶来后，却咧嘴一笑，从衣襟里摸出一颗东西递给他。陶三眯着眼睛看了看，才发现那是一颗梨，却被压得扁扁的。然后卫祁哭了。
　　那是卫祁第一次的流泪。他送给了卫贯。
　　而如今。。。
　　卫祁浅浅酌了口茶后，继续说道：“父皇病危，我不想让他在最后的日子见到咱们这场兄弟刀刃相向，血流成河的惨样。”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有些东西，我甚至永远不希望它出现在人们眼前。譬如说。。”他顿了顿，唇边勾出一抹笑意“譬如说，徐知府的那方墨砚。”
　　卫贯脸色微微变了变，仍旧保持着笑容。
　　气氛一下子变僵。
　　陶三看了一圈，只好朝着楚皖道“姐姐身子还难受的厉害么，若是如此，我要小金给你端来些小点，是若品居新出的，好吃着呢！”楚皖温和的笑笑，一脸的雅致“不了，最近挑剔的很，什么都不想吃。只想饱饱的睡一觉。”
　　陶三捂着嘴呵呵笑起来，长睫毛眨了眨“是不是有身孕的人都嗜睡？”楚皖点点头“应该是这样的。”
　　“那我也很贪睡啊，我是不是也有宝宝了？”
　　说完之后，陶三只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脸颊火辣辣的热，随意一瞥，便看到卫贯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乌黑明亮的双眼，已经不像儿时一样一眼便能看穿。
　　搁在桌子上的手忽然被卫祁抓住，他盯着她，目光灼灼 “看来真是时候找几个御医来瞧瞧了。”

作者有话说

　　冒火。。俺也想更新啊。。可是改了多少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