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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二四三年秦大王绑架事件 ...

  •   秦王政四年,蝗虫自东方来,遮盖天宇。

      咸阳近郊,一辆正在行驶的马车之中捆绑着两个少年。其中一个面对着门帘坐着,双目紧闭。另一个则侧躺在车中,枕着跪坐少年的膝盖兀自沉睡。

      这个坐着的少年正是大将军王翦之子王贲,而睡在他膝盖上的少年便是当今秦国大王嬴政。

      到底两人为何会出现在咸阳宫之外的地方,还要从五六个时辰前说起。

      当天一早,王贲陪落了朝的嬴政读书。说是读书,其实在御花园的香亭里看竹简的只有嬴政一人,王贲不过是一边练剑打发无聊时间,一边陪在主上身边而已。

      估摸着辰时快过时,赵高捧着今天份的奏折前来参见。这些奏折已经经过太后及吕相国的阅览和批注,急件早就分发去负责处理的部署,之所以拿来给秦王过目,不过是为了增加其对国事的了解。待秦王写下批注后,这些奏折会再次送还吕相国处。这是每日布置给嬴政的功课。没有实际操作意义,却能够让太后和相国掌握大王在治国经理、应对实务方面的成长。

      嬴政和以往一样飞快地看完奏折并加上提问和朱批。他完成这些的时候,巳时才过一半。做完功课的嬴政随手撩起一把剑,跳到王贲身边,王贲会意,全神贯注地开始陪嬴政喂起招来。

      在此时的王贲看来,嬴政的功夫虽较一般人高,比起自己来到底还是差了那么许多。嬴政虽然很聪明,毕竟术业有专攻,王贲大概也只有在武术上能胜过他了。

      一如既往用了个令大王不至于太过丢脸的得胜方式,王贲收剑的时候得意地向嬴政拱了拱手。嬴政面无表情地望了他几秒钟,旋身回亭子里去的时候,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重重地踩到了王贲的脚。

      王贲痛得龇牙咧嘴,偏偏不好抱怨。

      自从登基之后,嬴政就很少再捉弄他了,两个人也从幼稚的伴读和太子进阶到君臣主仆关系。还以为那以后嬴政已经有所成长,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郁闷少年王贲此时非常想奔出国门,找到还在外面打仗的老大兼朋友蒙武好好痛哭一场。

      从王贲当上嬴政的近侍起,蒙武就成了他的诉苦对象。如今蒙武征战在外,王贲自是分外寂寞。说起来今年三月时候,秦军已经攻下有诡。咸阳方面虽然下达了暂停进军的命令,大军却还未拨回,不知道相国下一步具体进军计划是什么……

      看到同龄的世家子弟一个个不是入朝就是出去打仗,王贲心里羡慕得要命。他也想早日去到沙场,奋勇杀敌,建功立业。可惜嬴政偏偏不肯让他离开身边。依照王贲对嬴政的了解,那绝不是因为嬴政需要他,那个恶魔大王最多只是把阻挠他人达成夙愿当成人生乐趣而已。

      唉。

      少年王贲重重地叹了口气,下一秒钟一股淡淡的熏香自背后袭来,他立刻转过身暗叫糟糕。那是嬴政的熏香味,全国只有他一个人在用。来源和出处都很成谜,却成了秦国年轻大王的标志。

      给嬴政看到王贲在叹气,他一定又会想出什么整人的可恶主意。王贲背脊发凉,眼前发黑,恨不得自己立刻昏死过去,好得个抱病归家的正当理由。

      “王贲。”

      恶魔面无表情地轻启双唇,每个字都像千斤巨石一半落在王贲心头。

      “做、做什么……?”

      十分戒备地看向嬴政,一贯主张男人要站得直、立得稳的王贲几乎缩成了一个小团子。

      “出宫。”

      大概是被王贲的反应娱乐到了,嬴政的嘴角就着几乎不易察觉的角度微微上扬了。

      •••

      王贲一直以为,“出宫”两个字组成的那个词可能对所有的近侍来说都是如同噩梦般的存在。尤其当主人是年少的大王或者公子时。

      因为嬴政的“出宫”,也许在前面加上“擅自”两个字更为确切,王贲和赵高没少挨太后和相国的骂。王贲倒还好,面子上顶着个大将军父亲不至于挨打;却可怜那出身贫寒、只是个小宦人的赵高惨得要命,次次都是屁股开花。

      可惜罪魁祸首的嬴政完全没有反省的打算。更可怕的是赵高居然每次挨了打还一边掉眼泪一边呻吟着说“主上,赵高一点都不疼”。王贲在旁边听得直翻白眼,赵高就是对嬴政太好了。

      在赵高和其他人的助长下,嬴政的脾气越来越任意妄为。如果敢反抗他的命令,多半要吃不了兜着走。关于这一点王贲已经体验了太多……呃,他又含泪想起那几卷一贯不喜文字的他足足抄了五天五夜却一瞬间毁于嬴政魔爪的商君书和孙子兵法来……

      总之,虽然“出宫”之路布满荆棘——嬴政喜好私下出宫,出宫又不带侍卫,还老是在人流混杂的地方流连不去,好像故意在那里召唤危险快来找上他似的——王贲却还是没胆子说哪怕半个“不”字。

      如此窝囊的自己,实在是太丢人了。王贲含泪握拳仰面四十五度望天。

      午时时分,咸阳酒肆里出现了两个衣着简单的少年。那自然是嬴政和王贲了。尽管两人刻意选择了最不华丽的装束,明眼人一看还是能从布料的质地和出处发现那是大富大贵人家之物。

      嬴政在大堂角落的一处空位坐下,王贲叫了些清水和小菜。

      和别人在一起时绝不会讲究的王贲,今天却主动掏出手帕为嬴政擦起杯子和筷子来。天晓得要是嬴政在外面吃坏了肚子,回去后他该怎么倒霉。不过拉肚子的嬴政……他还真挺想拜见一下的……

      没有理会王贲恶里吧唧的脑内幻想,嬴政一手支着头,一手随便地抓着一根筷子啲溜啲溜地挑弄几案上的小酒杯。

      酒肆的生意似乎没有往常好,除了王贲他们,只有零零散散一两桌客人。

      “最近米价又涨了,再兜紧一阵,一定会涨得更厉害。”

      角落里两个商贾打扮的男人正在交谈。

      “还是李兄聪明,预测到米价的涨势,连着小弟也跟了沾光,嘿嘿,真是多谢多谢。”

      “客气客气。说来也是凑巧,要不是我正好去魏国进货,看到那边蝗虫凶猛,也不会想到做粮食买卖。今年东方诸国的收成怕是都好不了了,现在蝗虫又已进入我国境内,不乘机发财未免太对不起财神爷。”

      “奸商。”王贲皱眉恶狠狠地盯着盘子里的菜肴。

      如果不是嬴政以眼神暗示他稍安勿躁,他一定跳起来狠狠掴那对奸人两个大巴掌。

      随便吃了点东西,两人就出了酒肆。嬴政走在前面,王贲跟在他身侧,随时注意身边有没有可疑人。

      到了近郊就是国人的地方。农地一望无际,却没有几片是完好无缺的。连咸阳近郊都遭到虫害了……王贲微微皱眉。

      “早上仲父那里送来的奏折,提到咸阳周边的虫害情况。”

      嬴政似乎是在解释给王贲听,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东方的荥阳、三川之地,虫害更为严重,粮食难求,人心不稳。”

      “国库里难道没有赈济的粮食了?”王贲说,“听说相国已经三次下令赈济灾民了。”

      “蒙敖的大军还在外面,除了军粮,能动的几乎都动了。”嬴政说,“目前有粮的,不是达官贵人,就是商贾名绅了。”

      “而那些恶商还在等着进一步上抬米价,好赚取更多利润。他们明明知道这样发展下去早晚会出现饿死的灾民的……可恶!刚才还是应该揍那两个奸商一顿!”

      王贲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说。

      “天下商贾来往以利趋,数过百万,你只得打趴下一两人,成得了什么事?”

      嬴政鄙夷地冷笑,王贲数度张开嘴巴却不能反驳。

      嬴政说得对,谋取利益是商人的天性,天下商人千千万,重点是要如何让他们把屯在家中的粮食贡献出来,排解为难。最好还要他们心甘情愿地……

      失语的王贲注视着嬴政的背影。想来嬴政也是被奏折中的灾情触动,才想要出来看看外面的情况吧。他虽然什么都不说,却是从心里关心着这个将来会处在他治下的国家的。

      明明已经是大王了,却因为年幼而无能为力,这个人其实很不甘心吧。

      “回宫。”

      大概是觉得即使在这里也无法做些什么,嬴政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王贲默默跟在嬴政身后,努力思考着针对天灾的解决方案,无奈脑袋里空空一片。

      沉默中,突然眼前的影子一晃,王贲不加思索地伸出双臂,稳稳接住嬴政倒下来的身体。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他就脖子一痛,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眼看着自己也要站立不住,王贲只来得及紧紧抱住嬴政,将他护在怀中。

      •••

      王贲清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

      他发现自己被捆绑着,正在一乘马车的厢房中。嬴政也同样被绑着,靠在自己身边,尚未觉醒的样子。

      尽管很不愿意,王贲却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和嬴政多半被人诱拐的事实……

      糟糕透了。

      不但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连诱拐者是谁都不清楚。最糟糕的是,身边还跟着个秦国大王。不过也或许秦王才是作恶者的目的,自己才是真正被无辜卷入的那个。然而不管怎样,在秦王私自出宫、跟随者又只有自己一人的情况下发生诱拐事件,怎么看得救后逃不了要倒霉的一定是自己啊。

      万一秦王还不幸根缺头发少根汗毛……

      呃……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流年不利、出门遇灾?王贲欲哭无泪。

      “主上!主上!”

      “闭嘴。”

      被王贲吵得不耐烦的嬴政慢慢睁开眼睛,隔了一会儿,他立即注意到两人现在的情况,表情一下子阴沉下来,如同恶魔一样注视着王贲,诡异地笑着,“死罪呢。”

      王贲严重受到打击,“是谁说要出宫的啊,谁啊!!不出宫会碰到这种事吗,啊?!”

      “啰嗦。”嬴政挑了挑眉毛,“情况?”

      王贲垮下肩膀,眼神四处乱晃,最后在对方气势的威逼下不得不低头,“……完全不知道……绑匪是谁……目的为何……咱们如今在何处……”

      “废物。”

      嬴政轻轻巧巧地吐出两个字,击碎了少年王贲的所有骄傲和信心,偏偏后者还反驳不能。

      啊啊啊啊啊,最不想被你说这个话了啊啊啊啊。王贲愤怒到极点忍不住悲哀。呜,是谁都好,快把眼前这只秦王拖出去吧。他再也不想看到他了啊啊啊啊。

      •••

      马车行驶了很久才停下,嬴政和王贲面前出现了几个蒙面黑衣人。他们身手矫健地将两个被绑缚的少年装进一个大袋子里,又把袋子塞进类似大酒桶的容器中。接着又是约莫半个时辰不怎么愉快的旅途,容器狭小,路途颠簸,嬴政和王贲的身体一直互相磕碰。

      这种情况下心情自然不会好,王贲不敢抱怨,只能在心里腹诽。嬴政却毫无顾忌,怒到极点就开始低吼“滚”“让开”“骨头太硬”等等毫不礼貌的斥责。他还抱怨王贲身上臭,气得王贲差点炸毛。他虽然不像嬴政一天要洗三次澡、一刻不停地熏香,好歹也是干干净净的,竟然说他的味道好似馊掉三天的包子一样,靠,等哪天有机会他一定要把这个混账秦王打得比狗不理包子还要被狗鄙视。

      袋子被取出来的时候,无关愿不愿意,王贲很自然地和嬴政滚成一团,慌忙中他只能抱住嬴政,勉强稳住两人的身体。

      颈项之间是对方带着淡淡熏香的味道,很弱却吹得王贲瘙痒难当。

      “主上,你就不能控制一下吸气吗?龟吸功学过没?”

      “滚。”

      因为诸如此类的谈话,两人又差点打起来。好在袋子里面根本不够他们施展,也就不了了之了。

      终于被从袋子中放出来的时候,两人已经气喘吁吁。几个黑衣人丢了一把匕首在他们身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既不提要求,也不表示目的。王贲和嬴政互看一眼,王贲转身取得匕首,解开自身束缚,随即又帮嬴政松绑。两人揉着血脉不通良久的手腕,开始打量周围的情况。

      看样子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有点像宫室偏殿中供来访者休息用的小室,风格豪华而且很眼熟……眼熟?

      “吕相国觐见。”

      门外尖声细气的高声报告,引得少年们面面相觑。

      自己这是在……咸阳宫里?

      而且说到吕相国会需要用到觐见二字的人……除了身边的大王,应该只剩一个人了。

      “难道是甘泉宫?”

      回应王贲疑问的,是嬴政立刻伸手捂住他嘴巴的动作。

      后者以眼神示意王贲:安静。

      •••

      王贲之后再回忆起那天的事情,只能说冷汗一身跟着一身。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两人决定在太后和吕相国谈话结束后悄悄离开甘泉宫。

      太后和吕相国首先说起国事来,中心问题自然是目前比较严重的蝗灾。

      “之前我接到荥阳那边的线报,赈灾的粮食虽然已经发放,却只能解燃眉之急,可能再支持个十天便不行了。荥阳守、丞均上奏请陛下进一步示下。”

      “这事情可难办得紧。”

      “我已于今夜在相国府设宴,宴请一些大商贾前来商谈。只是,恐怕他们不会轻易将手中粮食让出,就是倾倒国库可能也……”

      “商人都是唯利是图,你不也曾一样么……真的没有办法吗?”

      “说到办法,今日大王在批注奏折的时候倒写了不错的建议。可惜这个方法不能由我提,必须由你和大王提才在理,才好施行。”

      “阿政?这孩子,居然在哀家没注意到的成长了这么多。他怎么说?”

      “阿政说,士农工商,商人最为人所不齿,偏偏手中又最有钱粮。为秦解缺粮的燃眉之急,其实与杀敌戮首没有差别,同样是令秦获益的大功劳。因此,不妨给那些在危急时刻献粮朝廷的商贾以爵位。手上碰巧有屯粮的商贾见能得到梦寐以求的地位,定会纷至沓来,不落人后。”

      “阿政这招以权趋人,妙得很哪。”

      王贲偷偷看向嬴政的侧脸,发现他即使被夸赞了也没有露出高兴的表情。什么嘛,明明已经想好了策略,却什么都不说。

      不过这个策略即使被采用施行,世人也只当是太后和吕相国的施政手段,不会想到那是还未亲政的大王的奇想吧。

      突然觉得这样的嬴政有些委屈,王贲一手搭上嬴政的肩膀,轻轻地拍了两下。这个举动的意义是什么,他自己也没有深究。

      嬴政侧头望了他一会儿,没有发表任何感想,又回过头去侧耳倾听隔壁的动静。

      王贲也将耳朵贴到墙上。

      “当然,要施行的话还要具体策划一下如何给予爵位。譬如民纳栗一千石,可得封爵一级云云。”

      “那么具体布置事宜就交给相国了。”

      “是。”

      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挲声。

      “你……这就走了么?”

      “……赵姬。”

      “事情也已解决了,你就不能多留一会儿么?”

      “……”

      虽然早就听说太后和相国有染,但没想到居然能够亲耳听到真相,王贲受刺激之下一楞。

      不过后宫姬妇和外臣私通,放眼诸国并不稀奇。秦国就有宣太后的先例……

      当然,作为外人的王贲固然能如此想,嬴政是否也一样?王贲担心地看向嬴政,秦王却只是皱起了眉头,抿紧嘴唇,既怒不行于色,亦不发一言。

      “真好……今日哀家要多谢阿政,如果不是他早早解决了蝗虫的问题,你也不肯留下。”

      “唉,陛下也已经渐渐长大了,赵姬,以后我们还是小心些,不要……”

      “不行!……不韦、不韦,我们本来就该这样的,我本来就是你的妻子,阿政本来就是你的儿子……”

      !!

      王贲震惊地张大嘴巴,耳边不断传来的淫靡之声已经不能进入他耳中。

      嬴政是……吕不韦的儿子?!

      这怎么可能!!他的父亲明明是先庄襄王啊。可是眼前赵太后又如此说,到底……

      王贲彻底混乱了,到底应该怎么办,他完全没了主意。直到身边的人突然地抓起匕首的动作惊动了他,他才慌张地按住嬴政的手。

      透过双手相触的地方,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嬴政的颤抖,那是愤怒到极点也耻辱到极点的颤抖。

      王贲不假思索地抱住嬴政,将他搂进怀中,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

      嬴政第一次在王贲面前神情如此丰富,眉头不断地皱起又松开,眼神一会儿迷离一会儿坚定,嘴唇一直紧咬着,偶尔似笑非笑地扬起嘴角……王贲觉得嬴政快疯了,事实上他已经在疯狂的边缘了。他紧握着匕首的手因为过大的力道青筋毕露。

      “……主上。”

      王贲轻轻地出声企图换回嬴政的神智。他成功了。嬴政的视线落在了他身上,从呆板到震惊、从震惊到杀意……

      王贲松开了嬴政紧抓着匕首的手,叹了口气温和地抚摸他的头。在反复着这个行为的时候,王贲感到腹部的疼痛,那是被匕首扎痛的。

      血汹涌而出的时候,少年秦王彻底慌了手脚,眼神中散射出自制和抱歉混合在一起的感情,王贲只是安慰地摇摇头。

      失血越来越严重,王贲对之后的事情迷糊地不得了。他想过自己可能就这样死了,对嬴政来说,或许这是好事吧,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可是王贲又不想死,他还很年轻,还没有上过战场,还没有立下过功勋。就这样死掉,太窝囊了。

      王贲希望他从来没有知道过不该知道的秘密,可惜覆水难收。算了。虽然是一直欺负他的嬴政,其不知所措的样子看在眼中依然让王贲觉得可怜。其实那个恶魔大王,除了恶作剧之外还是很可爱的,人又聪明勤奋,每天总是看很多书,头脑好,会给受苦的百姓想关乎全局、治标治本的好法子,譬如这次蝗虫的事情……

      他会成为一个好大王吧。

      王贲失去意识前,感到嬴政用湿润的沾满血水的手轻轻拍打自己的脸颊。那张看惯了的没有表情的脸上盈满了后悔。而滴落在自己唇上的咸涩的液体,是眼泪吗……?

      原来你也会哭的。

      王贲苦笑着闭上眼睛。

      •••

      可见受到严重打击的秦王其攻击力也是非常有限的,尽管流了很多血,毕竟没有伤到要害,于是王贲还是得以大难不死。

      在他养伤的这段时间,蒙武也从有诡地方回来了。蝗灾的后续影响是天下各国挨个都爆发了瘟疫。这种时候没有一个国家有兴致继续打仗,因而蒙武也不用再候在有诡等进攻命令了。

      关于受伤的原因,王贲并没有告知蒙武。这涉及到嬴政的秘密,在没得到他同意前,还是不要宣扬的好。

      躺到第十天的时候,嬴政带着赵高来看王贲了,仍旧是那一身熏香味,仍旧是那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赵高被嬴政打发到门外等候,嬴政在王贲床沿坐了下来。

      “我没事,伤口不严重。”

      在嬴政开口前,王贲就自报家门。他醒来后曾经听老爹王翦说,是嬴政亲自负着他回将军府的。管家看到两人的时候吓了一跳。尤其大王脸色铁青,一向活泼的少爷又惨白了脸色昏死过去,两人衣服上都沾了血。

      据说嬴政给王翦的解释是,他私自出宫时碰到匪人,全靠王贲冒死保护。

      “谢谢你替我说好话啦,主上。托福最近连我爹都对我和颜悦色的,还夸我是咱们王家的栋梁呢,嘿嘿。”王贲搔着后脑勺笑着说,然后突然正色,“你放心,既然你没杀我,我就当你信任我了。你的事情我绝对不会乱说的,不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少年发誓赌咒的认真样看在秦王眼中,后者只是无动于衷地回一句,“爱说不说。”

      “喂,我说你也太扭曲了吧。”一心想耍帅的王贲被打断了,忍不住嘴角抽蓄,腹诽口不对心的主上几百遍。

      “绑架我们的人,是宗室派的蠢驴。”嬴政忽然像大开了闸门一样开始长篇大论的情况汇报,“他们想借着寡人对吕相国下手。一群蠢人,若寡人能下手,还用等到他们特地安排这场祸乱后宫的好戏来刺激?”

      “原来你早就想对吕相国下手啊!”王贲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吃惊。

      嬴政鄙视地看他一眼,继续道,“还有,那事你爱说不说,爱信不信。太后最喜欢撒谎了,能骗到吕相国她一定会很高兴。”

      “哈?”王贲不可置信,“你说她骗人?那你到底是谁的儿子啊?”

      “前几天我去问太后的时候,她说遥想当年,前一天她还是吕家的歌姬,后一天就成了父王的夫人,只差了一个晚上,她也分不清到底我爹是谁。”嬴政摊手说。

      “喂喂~~!!”王贲忍耐着想要挥拳揍墙的冲动扶额。

      嬴政是傻瓜吗,这种事他也直接跑去问?万一出事怎么办?

      太后也真是的,这可是嬴政的父亲问题啊,拜托分分清楚好不好!!而且还关系到秦国大统,怎么能这么马虎?

      谁来告诉他,他挨那一刀子到底是为什么啊为什么!

      嬴政轻巧地跳下床,回头道,“连寡人的匕首都躲不过,可见你离当将军还早得很呢,继续乖乖呆在寡人身边受训吧。”

      我要怒了。我真的要怒了!!

      王贲终于忍耐不住,掀开被子对着走远的少年大吼,“混账!我会打不过你?!有种你小子不要跑,给我站住,我们好好比一比!”

      “不许对大王没礼貌!”远远听到王贲声音的王翦一边向嬴政赔笑,一边恶狠狠地隔着走廊教训儿子。

      鸡飞狗跳之中,只有嬴政淡定地打了个哈欠,悠闲地对赵高说了两个字。

      “回宫。”

      -FIN-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前二四三年秦大王绑架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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