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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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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无定河,又名浑河,经常泛滥,河道迁徙无常。康熙三十三年已亲临治理过一次,但效果甚微。以至几年后又不得不亲自考察治理。
胤禛这次要随行其实本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只是在新婚大二天就决定要去确是另有原因。那一晚,胤禛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过的,他就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云悠曾经问过他,命运会不会对她如此得好?她真的能否极泰来?而胤禛的回答是: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命运可言,任何事情都是由自己来争取的,没有什么是命定的。可是现在,胤禛也不禁问自己,这是命吗?
胤禛这一路都很少说话,这本来是它的性格何一贯的作风,因此并未引人注意。但久与胤禛相处的胤祥却分明的感到了四哥心情的异样。
宛平俞岱,是圣驾驻扎的地方。月余时间,所有人一直忙于治理。胤禛更是兢兢业业,全身心的投入。胤祥一直找不到时间与他交谈,直到一切稍顿,他才找到机会。一天晚上,乌云遮天,是绝对不会巡视了,胤祥走进了胤禛的行帐,“四哥!”
胤禛一抬头,看见了十三弟,“你来了?坐!”
胤祥发现胤禛手拿工程图样,人却在盯着烛台发愣,眼中分明有泪光在闪动。“四哥,”胤祥小声的叫着,他不敢相信,难道四哥哭了?
胤禛身子一转,背过了光,说了句:“坐吧,什么事?”
胤祥看到胤禛眨了眨眼睛,他慢慢的坐在了胤禛的身边,说道:“四哥,”他添了添嘴唇,“你……你是不是对新嫂子不太满意……”
胤禛一挥手,打断了胤祥的话,“不要提这件事,”他的声音有点高,马上又降下来说:“与这件事无关。”胤禛马上岔开了话题,“你看过工程图了吗?”
胤祥一愣,他本来想了解胤禛的心情,谁想四哥却三句话不离治河,“四哥……”
胤禛根本没理胤祥,他拿着图纸站了起来,象是在自言自语:“皇阿玛六年前就大力治理,三年前又疏浚河道一百四十五里,筑堤一百八十余里,还特别赐命永定河。可为什么治标不治本?”
“四哥……我不是来跟你研究这个的。你心里肯定有事,你瞒不了我。”胤祥真的急了,他站了起来走向胤禛,“跟我不能说吗?”
“轰隆”一声,雷鸣电闪。这雷声撼动一切,胤禛微微的皱了一下眉。雨随即哗哗的下着,虽已是深秋,但雨水仍不减盛夏。胤祥夺过了胤禛的图纸,“四哥……”
这次打断他问话的是一声:
“报!”进来一名兵卒,“禀四阿哥,十三阿哥,永定河西岸有一半的木桩被冲毁。”
胤禛听后一愣,随即跑了出去。
“四哥!伞!蓑衣!四哥!”胤祥也随之跑了出去。
雨水是冰冷的,甚至有点刺骨。胤禛身上穿的衣服不薄,所以雨水渗的慢,但渗进去后,就如一根根冰针在扎,在刺。胤禛有一些颤抖,他走在泥泞的路上,很快,很急,渐渐的他就有些麻木了,这样的感觉甚至让他觉得畅快。也只有这冰冷的雨水能够缓解那热辣辣的痛。
在雨帘与黑幕的重重遮掩下,眼前的一切都很模糊。胤禛凭感觉找到了那两排木桩的位置,果然如所报的那样,很多已不见了踪影。
胤祥此时跑了过来,将蓑衣披在了胤禛的身上,“四哥,有什么事让他们做!四哥……”
胤禛甩开了胤祥,找到了一些未被冲走的木桩,用手一扳,木桩就活动了。胤禛有一个一个的试,每一根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推动。胤禛抹了一下脸上的水,站了起来,双手一拔,拔出了一根木桩。他转过头,拿过了胤祥的蓑衣,裹住了木桩,大步往回走。
胤祥再也不费力呼喊,就只跟在胤禛的后面。他没想到四哥来到了皇阿玛帐前。
“皇阿玛,儿子有要事上呈。”胤禛、胤祥浑身湿透的往康熙面前一跪,吓了他一跳,赶快起身,扶起了两个儿子。
“这是怎么了?你们……”康熙拉着两个儿子,“过来,先暖和一下。”然后转身翻出了两套衣服,“先把这个换上!”
胤禛往后一退,“儿子不敢!”说着将蓑衣打开,将木桩往前一放,说:“皇阿玛,这是永定河新打的木桩。”
康熙把衣服向前一递,“你不给我把衣服换了,就什么也别说!”
胤禛没有办法,看了胤祥一眼,换起了衣服。
康熙蹲到木桩前,看了看,“你冒雨出去就为了这个?”
胤禛一边系着口子,一边走了过来,“是,自儿子懂事以来,皇阿玛三次视察永定河。但总是治标不治本,以致……阿嚏!”
康熙站了起来,叹了一口气,向门外喊道:“来人啊!煮两碗姜汤!”
胤禛揉揉鼻子,继续说道:“儿子多日观察,怀疑问题出在一个‘偷’字上。”
“偷?”康熙顿时严肃起来。“偷什么?”
“偷工,偷料,偷银子。”胤禛说着,将木桩放好,回头对胤祥说:“拿标尺来。”
胤祥马上拿了过来,交给了胤禛。胤禛用标尺一比木桩上的泥印,“您看,实际的标准在这儿,也就是说……”
胤祥接了过来,“也就是说,比实际短了。我知道四哥为什么用蓑衣裹住它了。”
康熙说:“短了三分之一。”康熙闭上了眼睛,笑了笑,“好啊,好,难怪年年上请,年年难固。”康熙拿起了木桩,“朕还真当是天异季殊,河工难定。”康熙一下子将木桩扔了出去,“来人啊,让工部随侍,监察,宛平县令马上来见朕!”
“嗻!”
二
云悠嫁到阿哥府已有数月,从嫁进来的那天起她就成了园子里的一个话题。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四爷连这位新主子的面儿都没见,更别提入洞房了。而且转天就随驾出巡。这事儿要搁平时也就罢了,但这大婚第二天就随驾的事儿可从来没有过。到现在,两个多月了,嫁了跟没嫁一样。这些议论云悠不是不知道,但这近一年的时间中,她所经历的荒唐事、出人意料的事情太多了,早已麻木了。到是这敞云轩理得下人都坚持不住了。跟着这样一个主子,没有出头的机会倒也罢了,可这往后恐怕要低人一等了。所以大家都琢磨着调出去的机会。
心莲在府里算是云悠的随侍丫头。她跟了云悠这么多年,这一年来的变故大多她都经历了,没经历的也听云悠说了,她只是为小姐抱屈。明知道嫁了不好,但既然嫁了,却没成礼,这更让人难受。闲言闲语越来越多。天气渐渐转凉了,人心也越来越凉。大家好像都瞅准了,这位新主子日后也没什么希望。所以都渐渐的冷淡了下来,行为也渐渐散漫起来。大家更关心其它园子的事,只要有机会,其它园子的事更积极。
云悠在内室画着一幅秋凉图,心莲在旁边伺候着。一个年轻的小太监走了进来,他姓单,所以大家都背地里叫他“小扇子”,他是敞云轩里的总管。其实,他的年纪才十七,虽说进园子已有十年,但也不可能当上总管。只是因为这位新主子的特殊情况,年长的、有点资历的公公哪肯过来?就点了他。他端了饭菜放在了桌子上,说道:“主子,用膳吧。”
云悠回头望了他一眼,说道:“放那儿吧。”
心莲走过去,帮着摆好餐具。
云悠只听得心莲摔了一下碟子的声音,回头一看,心莲气呼呼得坐在椅子上,好像还哭了。
云悠放下笔,走了过去,“这是怎么了?”
心莲真的哽咽着说:“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开始是减菜,后来是延时,现在可好了,连热饭菜都不管了。小扇子,是不是你成心的?”
小扇子扑通跪下了,“不是,不是,年主子您明鉴,小的就是有天大的胆儿……”
“行了,”云悠一摆手,“凉了就热热,你怪他也没用啊。起来吧。”
小扇子没起来,接着说:“主子,奴才还有一件事跟您禀明。”
“说吧。”
“前儿个被叫到西边帮忙的那十几个人今儿回来了,但……但听说那边缺人,所以,所以他们请调。”小扇子后面几句话声如蚊蚋。
心莲恶狠狠得说了句:“哼!都走吧,一个也别留。势利小人,你也走吧。”
小扇子瞒脸的委屈。
云悠叹了口气,她心里明白,自己是无所谓,可别人还要活,而且还要活得好,难道让他们陪着自己?云悠想了想,该是说些什么的时候了。“小扇子,去把所有人都叫到园子里,我有话说。”
“今天把大家招来是有几句话。”云悠的声音在敞云轩中响起,有很多人根本没见过她,于是就有人偷偷的抬头瞄上一眼。但马上又低下头去,因为他发现新主子的眼睛刚好扫过他,眼神中的威势让他不敢再看。云悠继续慢慢的说着,“西边修好的园子缺人,先前去的一班人从今天起就调过去。不再属于敞云轩。”
那一班人心中窃喜,也有很多人后悔当初没有把握机会。
“我来到这个园子有两个多月了,对我而言,这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说句实在的,这么多人伺候我一个,没有必要!”云悠顿了顿,环视了所有的人,“这里的情况,你们都清楚。我也不拐弯抹角,我不想耽误了你们。跟了别的主子,也许会有出头的一天。薪俸赏赐也比这里多。你们想走,我不拦着。”
所有的人一起跪了下去,“主子赎罪,奴才万死!”
云悠一笑,“无论今后你们去向如何,总会有留在这里的人。所以,我有几句话要对你们说。”
“恭聆主子训教!”
“训教?谈不上。在圆明园里,有主有仆。在敞云轩里,只有一家人。”
“奴才不敢。”
“但自家人也要有规矩。记住两句话:持而盈之,不如其己;多言数穷,不如守中。如果记不住这十六个字,就记住适可而止,少言多行。”
“奴才谨遵训斥!”
“不要以为话简单,做起来不是那么容易。”云悠停了一下,说道:“在这里,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但是出了格儿,只有公事公办,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