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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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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外头方灿才放手,转头看季雅泽,“他随便说说的,不生气吧?”
季雅泽眼神还些呆滞茫然,过好一会儿,才说,“你是同性恋?”那口气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肯定。
“嗯,”方灿扯起嘴角,一点不为难,“没错。”
季雅泽怔怔看着他,回过神来,表情重新变的冷漠,不再说什么。
方灿有点好奇起来,“你不说点儿什么?”
季雅泽轻轻“哼”一声,撇开头,冷冷道,“说什么?”
方灿摸着下巴,“至少也要表示一下震惊啦恶心啦,骂两句什么的吧?”
季雅泽白他一眼。
方灿笑起来,“啊,说起来,你自己也追着彭小龙没完没了,难道说……”
“……神经病!你喝多了是不是?”季雅泽打断他的沉吟。
方灿止住笑,揉揉眉心,叹口气,“哎,今天喝的是有点多了。”
两个人沉默下来,许久,季雅泽轻声说,“彭小龙不是同性恋。”
……
方灿静静看着季雅泽,他觉得自己有些醉意了,可是头脑深处还很清醒。季雅泽乌黑的眼瞳藏在垂着的眼皮下,没有了冰冷疏远的目光,他那张脸在夜色里一明一暗,显得异样柔和与脆弱。
“你别再到处问彭小龙了。”
季雅泽抬眼看他,眉尖微蹙。
“……那些人戒心很重,有些危险,”方灿说,“我让沈一一帮你打听,找着就给他递个话,你自己别往这些地方去。”
季雅泽嘴唇蠕动一下,“不。”他表情有些阴郁,“别跟他说,告诉我他在哪儿就行。他……躲着我。”
方灿挑起眉毛,“你们……”他顿住,然后痛快地说,“行。”
季雅泽犹豫半天,“谢谢”两个字还是没有吐出来。
方灿看起来不甚在意,回头看看,摇头自言自语,“才喝一半……”他突然转过头来朝季雅泽说,“换个地方接着喝?”
季雅泽怔一下,听到方灿接下来的抱怨,“心情郁闷!干脆不醉不归算了,反正也没犯人可抓!哼,这些天尽喝白水了……”
不知为什么,这针豆包似乎变得不是那么讨人厌。季雅泽不吭声,转身便走,走两步,回头冷冷瞪着还站在原地的方灿,“走啊!”
在“幼稚”、“莽撞”之外,至少季雅泽还知道方灿酒量很好,酒品也不差,喝的越多越沉默,至少,这个人很坦率,不是那么虚伪的。
还是去上课吧,他想,心里突然有些消沉。这些天在城里没头没脑的找,彭小龙却如石沉大海,影踪全无,季雅泽的无力感愈来愈强烈。也许就像小龙爸爸的案子,这件事,恐怕不是能一下子解决的。方灿说要帮忙,这家伙,似乎很熟这种地方……能信他吗?
方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帮季雅泽找人那样的话,第二天醒来他呆坐着想了半天,虽然喝了酒,头一天答应了什么还是记得的,——但是感觉有点不像真的。方灿很困惑地挠头,他同他又不是很熟,不过口角过两次而已,那应该算不对盘吧,自己怎会答应帮他去找人?
可是已经答应了……方灿叹口气,拽过电话打给沈一一。至少他方灿说话算数。
直至再见到季雅泽时,他才明白原因,那也不过是才两三天以后。
最近只剩几起小案子,不太忙,方灿想回自己窝里拿些书到宿舍看。吃过晚饭下楼,看看天,抽抽鼻子,转悠着往大门外走。树叶子差不多掉光了,人行道上薄薄铺了一层,刚下过雨,地是湿的,踩上去软绵绵。车轮滚过路面,带起沙沙的水声。
出门走了没多远,方灿停住,眨眨眼,又踅回来。竖着雕花铁栏杆的石头围墩上坐着个人,耷拉着脑袋。方灿试探着叫,“季雅泽?”
那人抬起头来,冷冰冰的丹凤眼,漆黑眼瞳,可不就是季雅泽。可是方灿先看见的是他半边脸上明显的红印子,和眉毛上面长长的划伤,流出来的血好像是拿手胡乱擦了一下,蹭在额角和太阳穴上。靠,这小吊眼儿怎么三天两头出事?方灿脱口便问,“你又让谁打了?”
季雅泽侧过头,不说话。
方灿皱起眉,“你又自己去找人了?不是跟你说别去惹那帮人……”
“不是他们。”季雅泽硬邦邦说。
“……你又惹别人了?”方灿把重音放在‘别人’两个字上。
季雅泽转过头,眉毛竖起来,有点恼怒,“什么又又又的!”他一挑眉却扯痛了伤口,无声地吸一口气。方灿看了更加不爽,劈头吆喝回去,“不说‘又’说什么?你难道不是又招事了?不是又让人揍了?没本事就别到处惹事生非!”
季雅泽火气倏地冲上来,直着脖子吼,“我招不招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管得着么?”
“你以为我愿意管你?谁叫你坐在这儿碍我眼呢!”
季雅泽气的直哆嗦,“嫌我碍眼你别看,滚啊!”
“我是很想视而不见!”方灿重重说,语气却和缓下来。季雅泽衬衫外面只套了件薄毛衣,身体有些发抖,嘴唇苍白,胸口剧烈地一起一伏,好似透不过气来,让人看了很担心,而且方灿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季雅泽只觉头晕目眩,一点力气也没有,手脚发凉。身体像突然扎破一个洞,连发火的力气都一下子漏了出去。他用力闭一下眼睛,听到方灿问,“你没事吧?”然后一只强壮的手臂插到自己胳膊下面,用力把自己扶起来,“我送你回家。”
回家?不,不要!季雅泽想挣开他,声音不大却很强硬地说,“不要!不用你管!”
对方动作顿了一下,忽然问,“跟家里吵架了?”
季雅泽僵住。
“这是谁揍的?你爸还是你哥?”
“……我哥。”
半晌,方灿才开始行动,半拖着季雅泽往路边走,伸手拦车。
“你干嘛?”季雅泽挣扎着问。
“找个地方给你擦擦药什么的。”
“用不着!”
方灿转过头瞧他,“我可没想再气你,要不想听难听的,就乖乖跟着。”车正好停在他们面前,方灿不由分说把季雅泽塞了进去。
棉签沾着药水涂到季雅泽伤口上,疼的他“丝“一声,方灿才皱着眉开口,“季宇澄也太过份了,这不是恃强凌弱吗?”身手那么好,居然揍无还手能力的弟弟!
季雅泽在他手底下冷冰冰开口,“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至少我从不打老弱病残。”
“你……”季雅泽刚要开口,就被打断,“别动,等我把药棉贴上。”
“我不贴那玩意儿,那么难看!”
“你贴不贴都一样难看,无所谓啦。”
季雅泽凤眼顿时瞪圆,瞳仁冒火。
结果方灿一说完自己就笑起来,赶紧改口,“啊,对不起对不起,说错了。”他的手在季雅泽额头上方顿住。这张脸,总让他有种奇怪的感觉。尤其这么近看,细致的椭圆脸庞,柔润的鼻梁和唇,配着墨黑冰冷轮廓鲜明的眉眼,——孤寒里包裹着柔媚,矛盾的魔力。方灿心里有一瞬间的恍神。是这样,所以他才说要帮他去找人,因为不想让小吊眼儿再去涉险,不想这张脸上再青一块紫一块的。
他定定心思,小心地把药棉贴好,松口气。
“好了没?”季雅泽冷着脸问,看起来还有些不高兴。
方灿在他鼻子前打个响指,“好了。”他一边收拾药箱,一边说,“你气性太大了,以后别发那么大火,对身体不好。”
季雅泽横他一眼,“谁愿意发火?是你说话太气人。”
方灿手停顿一下,想了想,是他说话太气人?
过了一会儿,季雅泽问,“你怎么知道我跟家里吵架?”
“看你这身就知道了,肯定是刚从家里跑出来。”
“……”沉默一会儿,季雅泽才慢慢说,“你们警察,都一个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