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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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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灿立刻接过话去,“季队,不好意思,是我拉着他陪我回老家玩了两天。”
“什么?”季宇澄一脸惊讶和恼怒,“你……”
他话没说完,季雅泽便劈头插进来,口气很冲,“我跑哪儿去用不着你们管!”
季宇澄顾不上朝方灿吼,转头瞪弟弟,“你说什么?你还敢理直气壮?你是不是想我用链子把你锁起来啊?”
“季队!”方灿眉毛顿时挑起来,“你这么说就过份了吧?他那么个大小伙子出去玩玩你还怕他闯祸啊?拿链子锁?太霸道了吧?”
季宇澄一肚子火,“你不知道就别瞎掺和!你也是!他小孩子不懂事,你怎么也想不到呢?起码跟家打声招呼啊,老头儿老太太嘴上不说,心里急得要命。”
方灿一愣,隐隐觉得不对。
季雅泽撇嘴,表情很倔强,“真急就不会谋划着赶我走!你们也不用怕我赖在这儿,我走就是了,反正我能养活我自已,不会碍了你们的眼。”
季宇澄一巴掌忽在他脑袋上,“你敢!”他力气大,把弟弟扇的打了个趔趄。
方灿一伸手把季雅泽拽到自己身后去,有点不高兴,“季队,有话好好说,你打他干嘛?”
季宇澄恼得脸直抽抽,“我干嘛?他一未成年小孩儿,顶撞父母,离家出走,现在又闹什么自己养自己,全干些个离谱的事儿,我当哥哥的教训一下都不行?”
成年人也不见得不干离谱的事儿啊,方灿心说,可是脑子里突然打个激灵,这不是重点吧?季队刚刚说啥?
“……我还想问你嘞,你干嘛?给他当保姆了?”季宇澄还在说。
方灿脸慢慢转向季雅泽,小吊眼儿看他一眼,飞快地侧开头,表情有些古怪。“……季雅泽,你老实跟我说,你今年几岁?”方灿声音发凉。
“……”
“他十六,你不知道?”季宇澄说,又转向自己弟弟,“怪不得没打电话回来,你又骗了方灿是不是?”
季雅泽语气有点发虚,反驳,“我没有,我什么也没说,是他自己……”他拿眼睛瞄方灿,发现方灿那张俊脸阵红阵白阵青,连几粒疱疱都跟着变色,眼神发直。
季宇澄很理解,“也不怨你,他长得高,显大,好些人错认的。”
“……怨我!”方灿从牙缝里挤出声音,瞪着季雅泽,“怨我脑袋眼睛都让狗屎给糊了。”
季雅泽咬着唇,死死盯着他。
方灿心里五味杂陈,血咕咚咚往头上涌,几乎要中风,季雅泽那种毫不退缩的挑衅眼神让他直上火。就好象在说,是你自己笨!是你自己精虫上脑!占便宜的也是你,关我什么事?
“全都怪我!”方灿声音直颤,“是我该死!”
季宇澄莫明其妙,安慰他,“只不过带他出去玩两天而已,没这么严重,你也不是故意的,我这个弟弟我自己知道,是人都受不了……”
“不是……”
“你少往自己身上揽,”季雅泽凶巴巴朝方灿嚷,“我不领你情!是我赖着去玩的,反正不是这里就是那里,碰上你算你倒霉!”
“你怎么说话呢!”季宇澄看不过弟弟卸磨杀驴的架势。
方灿像变了石头,一动不动。
季雅泽狠狠瞪他,“我就是这样的,你看着办吧!”说完转身冲进楼里去。
“喂喂,”季宇澄在后头叫他,匆忙扭头冲方灿说,“这小子太不像话,我回头教训他,你别介意。我先回去一下……”说着赶紧跟着进去了。
……
许久许久,石头人慢慢抬头,木然望向上面某个窗户,轻轻叹口气,拖着步子走了。
“很好!不错!”奚东海对方灿的精神状态特满意,“就是要这种颓废、萎靡、怨恨、不忿、癞了吧叽的调调儿。”
方灿有气无力看他,“头儿,那就这样了,我走了啊?”
“行,走吧,”奚东海拍拍他肩,“记着我的话,放机灵点!”
“嗯。”方灿挥挥手,阴着脸出去,一路接受目光洗礼,有同情有惊疑,也少不了嘀嘀咕咕指指点点。
风萧萧兮易水寒……方灿心乱如麻,任务危不危险他没功夫考虑,满心都是小吊眼儿的事,想到最后有点自暴自弃。得了,把他吊死吧,玩弄未成年小男孩……虽然季雅泽怎么看也归不到“小男孩”那一类……他妈的,这算怎么回事呢!
这种烦乱的情绪带到『菲林』的商小迟面前,恰如其分,博得了同情。
“怎么了哥们?几天没见变成这德性了?”娃娃脸的商小迟似乎对方灿特别有好感,口气很亲切热络。
“别提了。”方灿摇头灌口闷酒。
商小迟歪头瞧着他,眼睛里晶光闪烁,“那就喝酒,来来,喝!”
方灿喝两口,问他,“小迟,我能帮上什么忙?不用优待,什么杂七杂八都成,我是诚心想找个事儿干。”
商小迟笑,“哪能呢,看场守门这些用不着你,你人实诚,帮我来往招呼招呼,你看我这张脸,”他指自己,语气遗憾,“压不住。”
方灿看他两眼,嘿嘿乐了,“你那小脸儿是压不住人,让人就想上去捏两把。”
商小迟鼓腮,“你看你也这么说!”
“哎哟,我都忘了,现如今不能瞎说了,你是我老板,我得尊敬你了。”
“去,少来这套,看得起就当我哥们……”
方灿心情似乎好起来,随便扯了一会儿,兴致勃勃跟着商小迟到场子里逛去,也认识一下人。商小迟说的招呼,除了一些熟客朋友,主要是指外家和公家,往来商户,工商税务派出所之类。方灿听了有点冒冷汗。靠!幸好自己是新丁,认识的人不多。
迪厅晚上生意最好,到凌晨打烊,一下子身处高分贝阴暗光线镭射灯晃个不停的环境,饶是方灿耳聪目明体力好,都没法立刻适应。晚上折腾完了,白天回动物园旁的窝躺倒便睡,到下午才头晕眼花醒过来,愣是过了两三天才慢慢缓过劲儿来。
他到不着急,刚去不忙着探口风,先进入角色,把活儿干起来再说,店里的人都熟了,那个性格有些阴沉不大说话的冯某,方灿也跟他攀上了大哥。
昼夜颠倒的脑袋里一团浆糊,方灿用这理由说服自己先不去想一些事。——既然想不通。
只有踏着薄霜回家的那点时间是自己的,清晨三四点钟,最黑暗寂静寒冷。那种静,像青山湾的夜晚,连枯枝断裂的细小声音都清晰可闻,方灿边走边出神。
几天没有小吊眼儿的消息。
他说,定下来了……
方灿苦笑,16岁的孩子,说定下来。
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方灿知道自己心底甚至有点恨季雅泽,本来都没什么,自己或者会想,但没有也没关系。他逼着自己收下,逼着自己给予,理直气壮地说,“就这么定了!你就只许爱我!”
……呵,可是自己也窃喜吧?
也许自己永远也没有雅雅那种勇气,敢说出自己想要什么。可是,以后该怎么办呢?
楼道里黑洞洞的,迷茫……
掏钥匙开门的时候,方灿突然觉得有丝异样。他立刻屏住呼吸。门走的时候是上了全锁的,但现在只拧一道便应手而开……
门推开,方灿站在那里没动。
“啪”的一下,有盏灯被打开了,光线倾泄而出。
方灿愣住,看到坐在床边的季雅泽。他脸色青白,眼睛鬼影幢幢,幽幽地瞪着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