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婚》琼绯

3、第3章

　　暖夏，蝉鸣——

　　“表哥，听说你抱回来一只小……”宋翕推开姑姑家的门，一抬眼却望进了一道陌生的眼眸。

　　戛然而止。

　　如同宋翕怔愣的神态，如一只莽撞的小兔子骤然闯入视野的宋翕也让屋内的宋煋让错愕地抬眼望向门口的方向。

　　宋翕就听到一道懒洋洋的声线撞入他的耳膜：“哟，这谁家小孩啊。”

　　宋翕的心突然跳得飞快。

　　那人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抬眼看他的时候，仿佛只是很不经意地一扫。

　　宋翕只觉得自己见过很多好看的人，但第一次见到那么好看的人。

　　看得他扑通扑通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真好看，眼睛好亮，睫毛怎么能那么长，他的手温柔地来回抚摸着，他膝上的那只小猫咪懒懒地伸着爪子，发出舒适的喵呜声。

　　“我、我是宋家的。”宋翕下意识地回答，声音嗡嗡的。

　　但他觉得对方一定听清了，因为下一秒他轻笑了一声，短促的，却像一根羽毛轻轻地搔过他的心上。

　　他连笑声都那么好听。

　　“让总，这小家伙你真的不打算——”隋原撩开厨房的帘子，手里还捧着一盆新鲜的草莓，看到宋翕时愣了一下，“小翕，你怎么来了？”

　　宋翕却整个人呆呆的，完全没有反应。

　　“你把我弟怎么着了？”隋原将手里的果盘放下，随即问宋煋让。

　　宋煋让掀了掀眼皮，语调慢悠悠的，拖腔带调：“这你弟啊？谁知道呢，一进门就傻站那儿半天了。”

　　隋原看向宋翕，就见他的目光呆呆地落在宋煋让身上，眼睛都看直了。他心里咯噔一下，不妙，他家没见过市面的弟弟不会被这家伙的皮囊给迷惑了吧？

　　隋原放大了声音：“小、翕！”

　　“表、表哥……”宋翕终于回过神来，但脑子却没转过弯来，看看自家表哥，又看看这个如同在自己家一样自在的陌生男人，脱口而出：“这是你男朋友吗？”

　　话音一落，屋里的另外两个人都愣了。

　　还不待隋原说话，只觉得隋原家这个弟弟可比隋原这家伙可爱多了的宋煋让，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

　　宋翕的耳朵红红的，眼睛跟兔子似的，又大又圆，怎么看怎么比隋原顺眼，两人站在一块压根看不出是一家的，隋原居然有这种属性的弟弟，简直不可思议，食草小可爱怎么就跑到食肉动物的窝里了呢？

　　他随手拿了一颗草莓咬了口，懒撒地应声：“是啊，叫声哥夫听听。”

　　“是啊，叫声哥夫听听。”

　　“是啊，叫声哥夫听听。”

　　宋翕倏然从床上坐起来。

　　他平复着自己起伏波动的心跳，不知道是第几次做这个梦了。

　　他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他记得下午他回房间只想好好思考跟R先生之后的事，没想到竟然睡着了。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宋翕看了眼日头已经落下去的天空。

　　他一直都记得那天的阳光很柔软，仿佛抖一抖，便能抖落满地轻羽，照得他痒痒的，心里也是。

　　他甩了甩脑袋，长长吐出一口一气，仿佛是要将这段根深蒂固的记忆连同他的呼吸一起吐出来，消失在空气里。

　　下楼！

　　已经差不多是晚餐的时间了，老太太早醒了，他还没下楼就听到了她爽朗的笑声，还挺惊讶，是有什么好事？还挺难得能听到老太太笑成这样的。

　　宋翕加快了脚步，只刚拐了个弯，脚才迈上楼梯，他突然听到了一道令他意外的声音，他心下第一个反应——怎么可能？

　　“我们是高中同学。”

　　宋翕下意识地止住了脚步，从二楼高点看向客厅，他尽收眼底，看到坐在老太太身边脊背挺得笔直的宋煋让。

　　宋煋让本人看着比热搜上的那几张机场照状态更佳，气色很不错，只人还是稍微消瘦了一些。即使是面对家长，他整个人也没有十分紧绷，他的身体状态看着还是很放松的。

　　刚刚老太太那声笑怕不是被他哄的。

　　他问自己，这有什么好吃惊的？

　　作为隋原的男友，宋煋让出现在这里也很正常。

　　隋原带着笑意的声音：“外婆，我说到做到吧，说了带他来见您的，这不，才几个钟头就把人给您带回来了吧。”

　　外婆啐了他一口：“还不是我让李嫂催你回来吃晚饭，还说特意回来看我，在我这儿呆了一个钟头都没有就不见人了。”

　　隋原尴尬地笑笑：“这不是正赶上了么，不过也是缘分，今儿我正好是约了煋让吃饭，要不还不能给您带回来呢。”

　　原来隋原下午出去约的人就是宋煋让，老太太醒来后交代了厨房做了好些隋原爱吃的菜，虽然嘴上嫌着，但哪能真的不疼外孙呢。

　　结果快到晚饭时间也不见隋原出现，老太太一问李嫂，才知道隋原不知道又跑哪儿浪去了。

　　老太太让李嫂去电话的时候，隋原跟宋煋让正打算去餐厅吃饭，愣是被老太太叫回来了。

　　“老太太，可以用饭了。”李嫂走过来道。

　　老太太点点头，很快想起了什么：“小乖还没醒吗？去喊喊他吧。他下午的时候出去玩雪了，是不是冻着了，身体又不舒服了？”

　　老太太说着说着还担忧起来了。

　　随着老太太的话，隋原往二楼的方向看了眼，这一眼就顿住了，喊：“小翕，你搁那儿杵着干嘛呢？”

　　宋翕仿佛才反应过来，扶着楼梯的扶手走下来：“奶奶，我醒了。”

　　宋煋让闻声侧过头看过来，这一眼不禁让宋翕想起了几分钟前自己梦里的那个画面，他初见宋煋让时，他推开姑姑家的门，坐在沙发上宋煋让也是这样微微侧过脸，抬眼望向他。

　　宋煋让一怔，随即不动声色地微动，避过了他的视线。

　　老太太起身，宋煋让跟着站起来，还扶了一把，有种他也是老太太孙儿的感觉。

　　大概是宋翕真的睡太久了，他一下来，老太太就紧张地嘘寒问暖。

　　宋翕抱着老太太的手臂撒娇：“没有生病啦，就是奶奶这里的床太舒服了，一不小心就贪睡了会儿。”

　　也是宋翕小时候太容易生病了，几乎每次一降温都得病一场。即使现在早已长大，身体养好了不少，老太太每次都还是紧张得不行。

　　众人移步去餐厅，老太太看到另一边的宋煋让，才想起来给宋翕介绍：“这是小宋，你表哥的高中同学，今儿来我们家做客。”

　　宋翕点点头。

　　“你有印象吧，你下午陪我看电影的那个演员。”

　　“知道。”宋翕的声音不大。

　　老太太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巧了，咱们家也有个小宋。”

　　“叫我煋让就好。”也不知是回应的老太太，还是对宋翕说的，宋煋让又似乎是好奇，问，“您下午看的是哪部电影？”

　　片名老太太倒是没注意，看了宋翕一眼。

　　宋煋让也跟着看过来。

　　宋翕垂着头假装没注意到宋煋让的目光。

　　但这道目光实在太持久了一点吧，宋翕忍不住想，你男朋友在你旁边，你老看我干嘛？在宋煋让眼里，自己应该是一个陌生人才对。

　　可这道目光也太持久了，宋翕面上没什么特别反应，可手脚却在自己也没发觉的时候一不小心顺拐了。

　　老太太向来疼他，他在这边吃饭的时候，一向是挨着老太太的主位坐的。今天又没其他长辈在，就更随意了。

　　他在老太太的下首坐下，过了一会儿，察觉到有人挨着他坐下了。

　　他一抬眼，就见表哥隋原正在他对面坐下。那在他旁边坐下的是——

　　呼吸间，宋翕闻到了一股奶感的草木清香，夹杂着苦艾微涩回甘的气息，但这味道十分温和，如同汩汩细流缓缓地淌进鼻息，不动声色。

　　宋煋让抬手理了一下餐具，属于他的气味更进一步地占据了宋翕周围的空气。

　　宋翕便有些不解，宋煋让不坐隋原旁边，怎么就挨着自己坐下了呢？

　　老太太好客地关照宋煋让：“煋让喜欢什么口味的？”

　　还不待宋煋让说话，那头隋原已经嗤笑道：“外婆你甭管他，他就喜欢吃臭的。”

　　宋煋让微妙地扫了隋原一眼，然后笑着对老太太道：“我都可以，不挑的。今天这桌菜我就很喜欢。”

　　隋原呵呵了一声。

　　老太太瞥了他一眼：“什么阴阳怪气的调儿？”

　　隋原大概也意识到三人中自己在老太太心里地位最低，冲老太太露出一个标准微笑：“没有呢，看到我最喜欢的红烧鱼，特感动。”

　　闭嘴吃饭。

　　隋原拿起筷子准备夹他最爱的红烧鱼，手还没伸出去，突然就被转走了。

　　一开始隋原没在意，以为是巧合，但是连着三次巧合后，他直接看向了斜对面的宋煋让。

　　宋煋让似乎预料到他的反应，也瞥了他一眼，冲他挑了挑眉。

　　隋原简直想摔筷子，靠，没见过心眼这么小的男人！

　　宋翕完全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这顿饭他吃得心不在焉的。

　　宋煋让在他旁边的存在感太强了，让他的心思完全不能放在吃饭上，尽管面前是一桌精心烹制的美食，几次都是面前转到什么他就随便夹一筷子，可能吃到肚子里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夹的是什么。

　　直到他一筷子夹了片生姜，一口咬下去，一股辛辣味直冲太阳穴，顿时眼眶就湿了。

　　“唔——”

　　“吐掉！”

　　声音从身边传来，宋翕没多想，下意识地把嘴里的姜吐出来，没注意有一只手迅速地在他下面兜着，他一张嘴，直接吐到了对方的手上。

　　宋翕整个人都懵了。

　　宋煋让倒是面不改色地收回了手，还道：“看你要吐到饭里。”

　　懵完后宋翕的脑子总算转了起来，他下意识地道：“对不起！”

　　他四处找纸巾，孰料，动作幅度一大，直接打翻了手边的一杯热牛奶，不偏不倚全都撒在了旁边的衣服和裤子上。

　　宋翕人都傻了，倏地一下站起来，手足无措地看着这糟糕的一大片。

　　“对、对不起对不起！”

　　看着宋翕快哭了的表情，宋煋让柔声道：“没事儿，擦擦就好了。”

　　隋原全程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一副没进入状况的表情。

　　老太太见状，忙道：“赶紧去阿原房里换一身，这大冬天的，一会儿就该冻着了。”

　　说着一扭头，老太太眼一瞪：“你还在那儿笑，还不带煋让去换你的衣服。”

　　隋原随意地道：“就二楼左拐第三间房，自己去呗，我还没吃饱呢。”

　　李嫂递过来一块毛巾，宋煋让起身擦了擦。

　　宋翕无措地看着他。

　　宋煋让温和地看了他一眼：“真没事儿。”

　　宋翕抿着唇不说话。

　　隋原吐槽了句：“嘶——我看挺有事儿的，能正常说话不，什么语气。”

　　宋翕看了坐着一动不动，径自吃得欢的隋原，犹豫着开口：“我、带你上去换衣服吧。”

　　毕竟也是他闯的祸。

　　“那麻烦你啦。”宋煋让微微低头，对着宋翕的眼睛。

　　即使身上被一杯牛奶弄得满身狼藉，他始终保持着优雅的风度。

　　宋翕带路，但只要一想到后边跟着的是宋煋让，他就僵直着脊背，连走路都有些僵硬，很不自然。

　　宋煋让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彻底被牛奶味遮掩，他能闻到这股奶香味离自己很近、很近。

　　上楼的时候，宋翕听到身后宋煋让像是随口找话题的一问：“你表哥之前跟你提过我吗？”

　　宋翕闻言，顿时脚步一乱，只踩到楼梯的边缘，脚上一滑，整个人都歪了。幸好宋煋让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他：“小心！”

　　宋翕只觉得心跳瞬间变得紊乱，像是被放大了千倍万倍，砰、砰、砰，重重地敲击着鼓膜。

　　站稳后，宋翕迅速地将自己的手臂抽离，动作迅速地让不明所以的人一看仿佛是他在嫌弃对方。

　　宋煋让眼神微暗，只道：“这只手不脏。”

　　“我……”宋翕一怔，他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但他又能真的解释自己是什么意思吗？

　　最后什么话都没有说。

　　宋翕将宋煋让带到隋原的房间门口，匆匆撂下一句“就是这间了”就低着头快步走开了。

　　宋煋让看着他迫不及待的脚步，微微拧眉，隋原到底给小家伙说了自己什么坏话，让宋翕对他如此避如蛇蝎？

　　宋翕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一进去直接扑在了自己的大床上。

　　为什么会这样！弄得他心烦意乱！今晚简直糟糕透顶！

　　宋煋让换好衣服，下楼时，经过宋翕的房间，只见他房门大开着，他想了想，走过去，敲了敲。

　　宋翕被敲门声“惊醒”。

　　翻了个身看向门口，就见宋煋让穿着一套隋原的衣服，十分合身。

　　那件白毛衣宋翕也忘了他有没有见隋原穿过，但是此刻穿在宋煋让的身上却整个拿捏住了气质，一眼看过去只觉得舍不得挪开眼来。

　　“我好了，下去吃饭吧。”宋煋让说。

　　宋翕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我吃饱了。”

　　宋煋让一顿：“真的吗？不是被刚才发生的事情吓坏了吧？”

　　宋翕撇过脸。

　　“我又没怪你。”宋煋让不禁道，“看都不看我一眼，讨厌我呢？”

　　见宋翕不说话，宋煋让追问道：“真那么不喜欢我？是不是你哥说我坏话来着？”

　　宋翕忽然闷闷地来了句：“我为什么要喜欢你呢……”

　　说的人是一个意思，听的人又是另一个理解。

　　宋煋让空了一下，叹了口气：“好吧。不管怎么样，饭还是要吃的。而且你奶奶还没下桌呢，你就这么跑了可不好。”

　　一下子把宋翕拿捏住了。

　　本地人确实是有长辈在不下桌的传统。

　　宋翕能蜗牛似的，蠕动了起来。

　　本以为宋煋让会不耐烦先下楼，没想到竟一直站在门边等着他。

　　宋翕没法拖延了，偏偏从宋煋让身边走过时，他还夸了一句：“刚刚那样，挺可爱的。”

　　宋翕：“……”

　　宋煋让这是想干嘛？看老太太比较疼他，想争取他为他跟隋原说话吗？其实有什么必要呢，对他来说，他本该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才对。

　　他很努力才能控制住自己此刻的表情。

　　宋煋让主动走在他身边。

　　他沉吟了会儿，主动引话：“其实我们几年前在你表哥家里见过的，你还记得吗？”

　　问这话的时候，宋煋让是刻意侧过头看着宋翕的。

　　其实寻常时候，宋煋让不会刻意会回忆以前的事情，这还是之前隋原说要把他表弟介绍给他，跟他提了一嘴后，宋煋让才想起来的。

　　其实印象还是很深刻的，隋原只说了一句，当初的那个画面就自动出现在了他的脑海，还有那只像是闯错了窝的小兔子。

　　“你是说那个比你可爱多了的弟弟？”

　　宋翕的表情却一时有些茫然，因为他万万没想到宋煋让竟然记得对他来说本该是很寻常的一面。

　　“小宋同学，嗯？记不记得？”

　　宋翕因为这个特别的称呼，心内狠狠地动了一下，可开口却撒了谎：“……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