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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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安安知道，自己只是站在这里看，就足够带给顾修正无比的耻辱，多少报仇的方法，只有羞辱，才会对顾修正伤害最深，才会让顾修正最痛苦，于安安深知这一点，很早很早以前，就知道。
“看来对方还是心软，只雇了两个人。”阿亘闲闲地抱臂倚墙，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于安安心中冷笑，真正心软就不会带着家伙，背后的那个人只是心疼雇佣费而已，连报个仇都这么计较拧巴，真不痛快。
四个人一步一步逼近顾修正，于安安也学着阿亘的样子，背倚着墙，双手插进校服裤兜，冷冷地看着眼前即将上演的一幕。
而插进裤兜里的手却渐渐攥成拳，于安安心中不断默念，终于有这一天，原来你也会有这一天...
一种压抑许久的痛快情绪堵在心口，就差面前挥出的一个拳头，堆积在心口的复杂情绪就可以喷涌而出，心跳得越来越厉害，让她始料不及的是，心，也越来越慌乱。
直到这一刻，于安安才发现真正摆在面前的现实和虚妄的想象有多不一样，她曾经无数次地在脑中想象顾修正狼狈的一面，这种想法每每冒出来都可以让她痛痛快快地撒一场气，酣畅淋漓，压抑的情绪、积攒的恩怨、面对他时用力虚伪的假笑，都需要用这种时不时冒出来的恶毒想象来宣泄平衡，以便给走投无路的自己打气，等到有一天，我一定.....
现在就是那一天，她即将看到顾修正狼狈不堪的一面，被人痛扁，打趴在地上，嘴角带血，半天爬不起来....
于安安狂乱地想象着，心也狂乱地跳着，她甚至不敢分神去想心慌的原因，哪怕一丝一毫。
顾修正，你活该。
你活该。
四个人不出意料地动手了，一场毫无悬念的对抗，四对一，顾修正并非言情小说中的逆天主人公，无论何种境地，都可以神通广大地翻云覆雨，扭转乾坤，维持少女心读者心目中的酷帅炸天形象。
他不是，所以于安安看到顾修正一个分神，脸上已经挨了好几拳，他的动作越来越迟缓，出手的频率也越来越低，尽管刚开始动手的时候同样狠绝凌厉，但对方毕竟是四个人，顾修正吃不消带着家伙的四个人，逐渐吃力。
于安安一直紧紧盯着顾修正，哪怕对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她注意到了顾修正的体力不支，然而眼神却发狠得可怖，过去，即使再生气，于安安都没有见过他露出这样的眼神和表情，就好像要和对方同归于尽。
大概...是真的被逼到了吧。
然而这样才是顾修正真正的样子，即使被逼到绝境，处境有多糟糕，他也绝不低头，身上那股烦人的清高和骄傲是任何人都攻不破的底线。
所以就算顾修正今天被打死，她也不会看到自己最想看到的那一幕——对方放下自尊心，低头求饶，就连他的眼睛，都让于安安失落，没有丝毫的惧怕和落魄，相反，全部都是一贯的不屑和嘲讽。
呵呵，真不愧是顾修正啊。
于安安心中忽然涌出一股浓重的悲哀，其实，他们是一样的人，死死守住那份说不明白的狗屁自尊心，到死都不肯让人践踏。
所以现在，看到对方这么耻辱狼狈的一面，看到他咬牙发狠绝不低头的一面，她才会心口堵得越发难受，沉甸甸地像是要把心坠下来，想象中无数次的痛快与开心全都没有感受到，哪怕一丝丝。
原来，快意恩仇这样难。
武侠小说中许多主人公以复仇为生，他们恨了一辈子，痛苦了一辈子，被仇恨折磨了一辈子，然后在结局的最后一刻，德高望重的高僧大师总要说一句，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回头，早就没有了岸，岸在许多许多年前，已经被毁，他们哪里懂得，他人眼中的岸，早已不再是复仇人的岸。
复仇者放不放下，回不回头，成不成佛，这一辈子都已经很不值了，在最好的年华遭遇世间最深的痛苦，用了漫长的时间筹谋计划，小心谨慎，周密设计，不敢疏忽任何一环，不敢有丝毫差池，终于等到机会来临的这一天，他可以手刃与自己有着血海深仇的人的那一刻时，已而心荒苍老，悲恸一世。
世间最朴素，最简单的快乐，一丁点都没享受到。
杀了，武林中人会怨怪他心狠手辣，更有不明真相、嘴巴到处添乱撒野的围观众人会说他怎么一点儿慈悲之心都没有，凶手即使有错，人家也已经跪下向你扣头认罪了，还想怎么样。
我还想怎么样，谁可曾对我有过慈悲之心？
上天没有，你们也没有。
然而不杀，痛苦多年的心结最后连个像样的结局都没有，自己都给不出自己一个交代，辛苦多年究竟是为什么，如此一生，多不甘心，多憋屈。
众人只看结局，根据因果简单归纳分类，没有人会想到，对于复仇者来说，两种结局，从没有他的皆大欢喜。
往生和余生，不过是一个了断的前后。
所以，做个了断吧。
于安安将宽大的校服脱下，扔到一边，拎起脚边的红色砖头，颠了颠重量。
阿亘注意到了她的动作，笑嘻嘻，“不是吧，痛打落水狗？看不出你这么狠一人啊，看来以后少惹你为妙，我小命可珍贵着呢...”
于安安不理他的没正经，轻轻笑了笑，眼睛紧紧盯着前方吃力徒劳还击的孤傲少年，对方的背影一如既往地不可一世，高高在上。
看来还是揍轻了呢。
她笑着说，“记住，一会儿我死了或者残了，必须由你送我去医院，能救活就救，救不活就拉倒。”
说完，没给阿亘反应的时间，迅速冲进前方的混乱中去。
于安安对准刚刚给了顾修正最狠一拳的人的脑袋，狠狠往上面砸了上去，对方呼痛，转过身来的时候，头顶已经有鲜血缓缓流下，于安安没有迟疑，再次往对方脑袋上招呼了一下，随后趁着对方虚弱，抢来他手中的木棍，一通乱打。
顾修正乌青着眼睛，迷惑地看她，仿佛在重新认识她这个人，仿佛也在慢慢忘记她这个人，直到于安安后退时手不小心碰到他的胳膊，顾修正眼神才渐渐清明，咬牙启齿吐出了一个字，“滚。”
于安安紧紧盯着打红了眼的混混们，低声轻轻笑了，“你有本事，你滚给我看。”
其余三个人望着同伴倒地，发了狠，齐齐冲上来，棍棒招呼上来的时候，阿亘帮他们挡住了汹涌的攻击。
“靠，于安安，你他妈犯什么神经？找死吗？”
阿亘边骂她，边抵御着攻击，手摸索到她的胳膊，要将她拽走。
于安安一个扭身，平静说道，“你先让开，别碍事。”
阿亘气地破口大骂，没等他骂完，就看见于安安一个闪身，像豹子般迅疾，冲向了另一个身影，他瞪大眼睛，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眼睁睁看着棍棒就这么落下来。
于安安倒下来的一瞬间，倒没有感觉到什么窒息的疼痛，她所感受到的，是鼻前男生的校服淡淡的洗衣粉味道，以及拉链凉凉的丝丝触感。
用洗衣粉味道形容一个男生有时候也不全是狗血唯美，她鼻前闻到的，确实是好闻的味道。
奇怪，以前怎么没闻到，他妈妈是不是这次没有洗干净校服？
背上的疼痛渐渐传来的时候，于安安只觉得钻心，偏偏抱着他的人还一直晃她，大声喊着叫着她的名字，问她怎么样。
妈的，别晃了，越晃越疼，疼死我了。
于安安很想大声吼出来，可她没有力气，钻心的疼痛如浪潮袭击，一潮强过一潮，于安安只得慢慢吸一口又一口的凉气强迫自己清醒。
顾修正的怀抱出乎意料地温暖，她一直都以为，像他这样冷冰冰不近人情的人，心是蛇蝎，怀抱自然也如冰窖，没想到并不是。
于安安很久没有被人这样抱过，也很久没有这样抱过一个人，这样用力的、紧紧的、仿佛怀中的彼此是唯一珍爱的珍宝。
然而这一刻的怀抱，即使他们身处混乱与危险之中，于安安却诡异地感到了安心。
不合时宜的安心，同样让人觉得想哭。
大哭。
于安安咬牙忍着背上的疼痛，轻轻一动整个身体就好像要被撕裂一样，她心中欲哭无泪，早知道这么疼，就不扑过来了，小时候她妈发了狠地打她，她都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哭着求着远远躲开，这次自己怎么巴巴送上门让人打了，好后悔...
她看到了那个人挥起了棍棒，朝向顾修正的小腹，然后她本能地就冲了上去，厚脸皮赶着“投怀送抱”，所以本应落在顾修正腹部的狠绝一棒，被她硬生生截了下来，用自己的背。
混乱的视线中看到始终古井无波的冰块脸上竟然露出了慌乱恐惧的表情，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稀奇，该不会自己现在浑身淌血把他吓着了吧？
似乎也值了，这么长时间，原来他并非对她毫无感情，即使是出于对生死的本能反应。
于安安突然不再恨了，她可怜，他也不比自己好到哪里去，所以，有什么可恨的，挥挥手，大路朝两边，相忘江湖不再记起就是了。
她用尽力气慢慢吸气，吐字，笑得跟鬼一样难看，她说，“还你了，我们两清。”
顾修正慌乱地看着怀中瘦小的女孩渐渐阖上眼睛，像个安睡的瓷娃娃，平静、温婉、了无生气。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