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我们回家》御猫狸花

2、镜像（下）

　　（四）

　　“呜呜……二叔……呜呜……”

　　这一晚，我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到了宝宝的声音，不由开灯坐了起来。
　　宝宝站在我的床边，身上有好多的擦伤，胳膊被划破了一块，渗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白色的小背心。

　　“怎么回事？这是……这是你奶奶做的……”
　　虽然明明知道只有这个可能，我还是带着疑惑问了出来。

　　宝宝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眼睛里尽是恐惧：“奶奶……奶奶说……要杀了我……她要杀了我……她说我不该存在的……”

　　我捏紧了自己的拳头，咬紧了牙关，虽然很想冲出去和母亲理论，可是看着伤痕累累的宝宝只能先隐忍下来。
　　我给他处理好伤口，帮他重新洗了一个澡，让他暂时睡在我的床上。

　　母亲房间的灯还亮着，我无声息地走了过去，多少还能听见她和父亲的谈话。

　　“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母亲在嚷嚷着。
　　“唉……”父亲叹了一口气，“你不是答应我会忍的吗？”

　　“忍，怎么忍？都是他的错！你为什么要包庇他！他该死！”母亲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尖，“他不应该在这个家里！他会把我们都杀了的！他是恶魔！”

　　听着母亲的话语我不由倒吸了一口气。
　　原来宝宝说的是真的，母亲……母亲是真的想杀了他。

　　“谁？谁在屋外？”

　　我倒退了一步，不小心碰到了脚边的瓶子，引起了屋里人的注意。
　　我连忙躲到了后院去，贴墙而站。

　　“谁在外面？”

　　母亲的脚已经踏进了院子，他左手上那明晃晃的东西刺到了我眼睛。
　　我侧过头看了一眼，不由止住了呼吸。

　　那是一把菜刀，磨得十分锋利的菜刀。

　　“他不在屋子里了，”父亲的声音传了过来，变得十分紧张，“他应该是听到了我们说的话，逃走了。”
　　“逃走了？”母亲提高了声调，“要是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他一定会回来……”

　　“冷静一点，这样也许不是坏事……”

　　父亲拍了拍母亲的肩膀，重新回到了房间，他们说话的声音我无法听见了。

　　（五）

　　这真的还能算一个家吗？
　　这样的家，我真的能回去吗？

　　我的衣衫完全被汗水浸湿。

　　你能想象吗？

　　那个原本该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女人，竟然对你拿起了菜刀。

　　而且，原来疯的不仅仅是母亲，连父亲也在大哥死的时候疯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唇，腥甜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口腔。

　　我要带宝宝走，我要带宝宝离开这个家！
　　他不能继续在这个地方生活下去。

　　我这样想着，刚想进去，却发现后院的门被锁上了。

　　“不要啊！不要杀我！我会很乖！很乖的！”

　　宝宝的哭喊声从房间传了过来，我疯狂地捶打着后院的门，甚至用脚踹门，大门依旧纹丝不动。

　　“我真是受够他了！他为什么还不去死了！”
　　母亲的怒吼声也传了出来。

　　宝宝还在哭，歇斯底里地哭，我却什么也做不到。

　　不行！
　　再这样下去宝宝真的会死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报警！
　　对！报警！

　　我母亲疯了！
　　我不能让她杀了宝宝，这时候就算是把她送进监狱也是无可奈何的。

　　我飞奔离开了屋子，宝宝的哭声也开始不清晰。
　　我渐渐听不到他的哭喊了……

　　电话亭在哪里？！
　　我的手机还在床头，凌晨又不可能有店家开门。

　　我在黑夜里飞奔着，可我跑了好远好远，却依旧没有找到一个可以让我呼救的地方。

　　为什么！
　　我只是想找个人帮帮我们！

　　（六）

　　救救孩子！
　　他是无辜的！

　　我的胸腔像是要炸开了，莫名的疼痛感让我无法再往前奔跑。
　　月亮明亮，十分清楚地照着我面前这条看不到底的路。

　　宝宝……宝宝是不是不在人世了？
　　我捏紧了拳头这样想着。

　　我已经跑了很久很久了，这么长的时间，可还是没有找到可以呼救的地方……
　　这么长的时间应该足够她杀死那个孩子了吧，可我……却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

　　宝宝……被她杀了吗？

　　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我的手心，我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
　　此刻的我剩下的只有恨……

　　（七）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

　　孩子明明是无辜的。

　　（八）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回家的，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还会回到这个家里来。

　　母亲看到我依旧一脸仇视，父亲还是笑着拉着我坐下来吃饭，母亲不满父亲的举动一般，砰的一声摔门进了屋子。

　　我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没有胃口。

　　屋子里很安静，非常的安静，听不到宝宝的声音，甚至找不到宝宝爱的那些玩具。

　　我拿起了汤勺喝了一口汤苦笑了起来，转过头问道坐在身侧的父亲：“宝宝呢？”
　　“姚远，你最近到底怎么了？要是感觉不舒服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宝宝呢，你们把他怎么了？”我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不带着任何情绪。
　　“姚远……”

　　“不要让我再说一次！”我大吼了起来，打断了父亲一把拎起了他的衣领，“你们是不是真的杀了他？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他？你们不要他，我要他！我可以一个人照顾他！”

　　“姚远！你闹够了没有！我真的受够你了！”母亲站在屋门口，恶狠狠地瞪着我，“你有什么不满就对我说！不要……”

　　“好啊，也受够我了是吧！那是不是也要杀了我呢？来啊！你还想怎么对我！来呀！要用刀捅穿这里吗！”
　　我伸手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

　　母亲没有回应，原本凶狠的目光变得心虚。
　　母亲避开了我的视线。

　　我哈哈大笑了起来，在骨子里感觉到了绝望。

　　你看，她知道自己做的事是错的！

　　这就是我的家，疯狂的家……

　　“你们都冷静一点，”父亲连忙拉开了我，语气里有些愧疚，“我知道这件事我也有错，不过已经过去了……”
　　我冷哼了一声推开了父亲：“过去？我是绝对不会让它过去的！”

　　我说完了该说的话，转身重重摔门离开了。

　　屋子里又传来了母亲的哭声，我却看着手心的空瓶子，从心底里泛起了一丝欣喜。

　　宝宝，我帮你报仇了。
　　你看叔叔帮你报仇了……

　　我把他们送下去陪你了！

　　（九）

　　都去地狱吧，让我们一家人都去地狱吧……

　　反正我们……
　　都是魔鬼。

　　（十）

　　“你都在这坐了一整天了，不饿吗？”

　　我的面前突然站了一个小姑娘。
　　她关切询问我，我看着她天真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

　　“你为什么坐在这里？你不回家吗？”
　　“你很漂亮，就和我的妻子一样。”我没有回答她的话，自顾自地说着。

　　“唔，那你妻子一定很漂亮。”
　　这个小姑娘年纪不过十三四岁，笑起来十分可爱，把这句话当作赞美笑了起来，露出了两个酒窝。

　　“可是她死了……永远地离开我了……”

　　是啊，我的妻子很漂亮。
　　只是我早已经忘记她什么模样了……

　　“啊……抱歉……”

　　“没关系，”我叹了一口气，换了个话题，“要是你将来生孩子的话，那个孩子一定会和我的侄子一样的。”

　　“嗯？他很可爱吗？”
　　对于我跳跃性的思维，她似乎也能很自然接上。

　　“嗯，很可爱，他等等就会来接我了。”我抬起了嘴角笑着，“他是这个世上最聪明的孩子，他就和我的儿子一样……不！他就是我的儿子。”

　　“唔……听你这么说我好想见见他，可是我现在需要回家，”女孩笑着指着不远处的小卖部，“要不这样好了，我去和妈妈说一声，然后我陪你一起等。”
　　我点了点头没有拒绝：“你真是个善良的孩子。”

　　小姑娘蹦蹦跳跳地回到了家里，在远处玩耍的宝宝也在这个时候走到了我的身边。

　　宝宝没有死，他逃出了母亲的魔爪。
　　他那天一直缩在楼梯口，我离开的时候发现了他，也就把他一起带出来了。

　　“二叔，我们走吧。”
　　宝宝走了过来，身上遭受母亲虐待的伤口开始愈合了。

　　“嗯，”我把手覆在了他的头顶上，笑着站了起来，“真可惜啊，刚刚有个漂亮的姐姐说要见见你来着，这下怕是见不到了。”
　　宝宝歪着脑袋笑起来，小小的手掌抓着我的食指冲着我甜甜地笑了起来：“可是我想回家了。”

　　“那走吧，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