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物权益（上）》晴川

19、十九，帝国大厦

　　诺翰国的交通状况一向良好。
　　除了几个比较异类的，都是电脑驾驶。卫星定位系统，会自动将某一区域内的车辆与道路的位置通过局域网向车载电脑显示，电脑自动选择最佳路径达到目的地。同时做为网络定位的补充，每台车都配有小型雷达，在车距过近时会自动报警。即使网络通讯故障——从未出现过，雷达也因时速太快无法反应，每辆车与建筑物都带有同极的强磁场，一旦接近，会自动弹开，绝无可能碰撞。
　　所以李平的工作真是太清闲了。
　　他做交警已经三年了，有一次某车在启动时，撞到了一个人类——吸血鬼反应很快，很难被起飞的那种速度撞到，那是李平遇到过的最大事故，局长亲自出现在现场，给予那个人类的主人几百万赔偿，可见真的算大事件，可见交警工作是多么的没有前程，成年累月地只是坐在屋里，喝茶看报，偶尔扫一眼屏幕，当然了，每过一会儿扫一眼屏幕是必须的，虽然从没看到过什么，但这是制度要求的，如果被摄象头计算出平均注视屏幕的时间过少，会被罚款。
　　干了这样一份工作，人就废了，再干任何工作都会觉得累，所以李平趁着年轻，打算转工。他也是交大毕业的，去做什么都行，维修也好，测试也好，道路改良设计也好，怎么都行，只是不能在这个地方呆废了。

　　张杰明问：“是否万无一失？”
　　天翼轻点资料，显示一二三点：“哪能万无一失，当初他们设计交通系统时也以为万无一失，只能说，我把我能想到的，都考虑了。”
　　张杰明道：“如果没有把握……”
　　天翼道：“世上没有不流血的革命。”
　　张杰明沉默一会儿：“你想没想过，也许这件事应该等你成年后再做。”
　　天翼笑了：“或许我成年后另有想法。”
　　张杰明道：“正是如此，所以……”
　　天翼笑道：“等那时背叛现在的自己，不如趁现在的热血做了现在想做的事。”
　　张杰明微微感动：“呵，是，长大也是一种背叛。”

　　天翼问：“你可以安排人手？”
　　张杰明道：“你不必管，你只管策划，我自会安排人，我会告诉你时间，记住，安排自己不在场证明。”

　　天翼与张杰明讨论时间：“上下班时间不好吗？车辆多。”
　　张杰明看着数据库：“那时车流量太大，所以车速慢。普通撞击对核燃料箱造不成至命伤害。而且下午二点，是办公时间，那天是帝国大厦建成的周年纪念，商场餐厅打折，吸血鬼不会少。”张杰明轻轻地点着面前帝国大厦“宠物不得入内”的牌子，微笑：“把人与吸血鬼隔开来，多么方便的目标。”
　　天翼听到自己心脏的狂跳声，张杰明也听到了，他笑了：“很激动吗？你会喜欢那种感觉。”
　　天翼轻声：“不，不应该喜欢。”
　　张杰明点头，不应该，即是说他其实是喜欢的。人类是奇怪的种族，恐惧兴奋痛苦欢乐都会引起心脏狂跳，肾上腺激素分泌，所以，有人爱看恐怖片，有人是受虐狂，所以，有人喜欢杀人与冒险。都是人的生理反应决定的，是人性的一部份。
　　‘不，不应该’，不能抹杀人性。
　　当张杰明第一次发现自己喜欢这种感觉时，也深觉惊异与自责，后来麻木了。

　　罗非同罗密说：“明天下午，帝国大厦打折，你替我去看看女装的紫星碎腕上电脑。”
　　罗密道：“你自己怎么不去，听名字就吓坏人！”
　　罗非道：“我下午有课，帮个忙，想要什么，我买给你。”
　　罗密正要答应，天翼在一边闲闲地：“为什么不在网上订呢？即然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罗非道：“你懂什么，我着急要，网上配货慢。”
　　天翼道：“加十元钱就可加急配货，比停车费还便宜。”
　　罗非道：“闭嘴，我着急要，去商场买保险，罗密，我另送你一台超级吸血鬼电脑。”
　　天翼还要开口，却见罗非似笑非笑地望过来，扬着一只眉似在请教，你这人今天有什么问题啊？为什么拼了老命地拦着罗密去帝国大厦啊？
　　天翼不敢再开口。罗非机灵非比寻常，被他眼光扫到，任何纰漏都是至命的。
　　罗密这老实孩子当然一口答应：“是送女朋友吧？好，我要银色的超级吸血鬼。”
　　天翼坐在一边看着兄弟两个谈心，冰凉的感觉却从心里渗了出来。忘了，罗密也是一只吸血鬼。
　　他要杀的吸血鬼里，要不要包括罗密？
　　甚至，张杰明说，不要告诉青丸，如果青丸有事去帝国大厦呢？

　　天翼打开电脑，同青丸联络：“青丸，明天有什么安排？”
　　青丸答：“别烦我，我忙呢，明天，明天当然是抢购打折霓裳。”
　　天翼不知道霓裳是一个高级时装品牌，一听打折两字，头上汗如雨下，立刻哑着嗓子问：“去哪？”
　　青丸道：“你好烦啊，人家去哪买衣服也要你管”说着电脑关掉。
　　天翼手指冰凉地再一次呼叫青丸，青丸也奇怪了，立刻回复：“天翼，你倒底有什么事？”
　　天翼说：“我有话同你说，明天，你在青丸宫等我好不好？”
　　青丸愣了愣：“干嘛，你要求婚啊？”
　　天翼哭笑不得：“不，我只是要对你表白爱慕之情。”
　　青丸“切”一声：“那不值我错过一年一度大抢购啊。”
　　天翼道：“让老板把衣服送到你处不就行了？”
　　青丸笑道：“啧，你这主意，倒同女王一样呢，我偏不爱一个人冷冷清清地试衣服，我就喜欢抢购的感觉。”
　　天翼头上都是汗：“青丸！”
　　青丸沉默一会儿，忽然明白了：“好了，你放心，女王已严禁我随意出入公共场所，天翼……”她好似也有话要说，可是深知网上谈话不安全，所以，沉默了。

　　第二天，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他们特意挑了个好天气，好日子，来告诉吸血鬼，人类不满意这种命运这种待遇。
　　中午，罗家大小一起午餐，罗非向罗密描述：“那种半透明淡紫红色的，上面镶碎钻，负压直接吸在手上的。你的电脑你自己买，我不管，别买太贵的，我这个月已经赤字。”
　　赵敏问罗非：“你的基金月月用光，真有急用时怎么办？”
　　罗非笑：“妈妈，你不是我亲妈吗？”
　　赵敏笑，揉揉罗非染成紫色的头发：“女朋友喜欢紫色？脸要不要染成紫色？”
　　罗非摇摇头：“切，妈妈，紫色是流行色，女朋友喜欢什么我才不在意，她应该好好研究我喜欢什么才对。”
　　赵敏再笑，这口气，一点不似罗大同，罗大同一向以妻子为大，这口气，象罗斯福。罗非毫无疑问是隔代遗传的基因。

　　吃完饭，罗非上学，赵敏工作，罗密吩咐天翼：“你在家，我出去一趟。”
　　天翼说：“我也去。”
　　罗密道：“我不是不让你，那地方，不让人进，我怕你——你愿意在外面等吗？”
　　天翼点点头。
　　罗密高兴：“那好，买完电脑，我同你去玩高空跳伞。”
　　天翼再次点头。

　　天翼在车里，车上有一个手动按钮，天翼伸手按上去，改为手动即可，改为手动！
　　罗密阻止：“喂，不要碰，你又没学过驾驶，手动出了事故是要自己赔偿的。”
　　天翼微笑：“会出什么事故？不都有磁力防撞吗？”
　　罗密道：“是啊，不过如果两车真撞了，一定会往地上掉，外一砸到人或鬼，就惨了。”
　　天翼道：“让我试试吧。”
　　罗密道：“等到没人的地方再试，这里不行。”
　　天翼的手放在手动钮上，如果出事后立刻按手动，应该可以——不，不可能，即使自己手控的技术可以保证不去撞别人，也不能保证别人不撞他，天翼全身冰冷，怎么办？

　　交通指挥台的前的李平一边闲闲看着屏幕，一边用电动剃须刀刮着胡子，然后门铃响，他看看监视器，打开门，让来人进来：“来得早啊。”进来的张欣是来接班的：“刮胡子，约会去？”
　　李平笑道：“赶五点半那场三维互动电影。”
　　这个工作，闷死人。一切自动，所谓值班，不过是个摆设罢了，有什么必要，李平与张欣，一个上班三年一个上班五年，除了打打呵欠，盯着屏幕，没有做过别的事。
　　张欣道：“同女朋友去？”
　　李平伸个懒腰：“哪有女友，这个工作没前途，没有女人喜欢。”
　　张欣沉默一会儿：“趁年轻……”他忽然顿住，然后奇怪地一指：“那两辆车怎么会那么近？”
　　李平道：“又不会撞上，近就近吧。”
　　张欣怪叫：“不对，事情不对！”
　　李平回头去看时，屏幕上的两辆车已经撞到一起，小型核燃料箱炸开来，迸出一朵小型蘑菇云，升到半空中，两辆车着火，然后堕落地面，继续燃烧，整个车子扭曲溶化，自动逃生装置根本没来得及启动，化下来的金属与合成材料的溶汁，将整个车厢裹住，一阵阵起着各种异样色彩的火焰，其中一种淡绿色的火焰，是吸血鬼□□燃烧产生的。想来车里的人是无法生还了。
　　李平手里的刮胡刀砰的一声落在地上，在地上呜呜叫一会儿，自动关闭上。
　　李平缓缓地扭头去看张欣，他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僵得发出咔咔声，张欣也回过头惊恐地看着李平，两人相对有三十钞钟，李平艰难地说：“撞车？！？！”
　　张欣哑着嗓子：“有死伤！？”
　　两人一起，抢过去按了红色按钮，一起骂：“他妈的，这不是真的！”
　　出了交通事故，而且有吸血鬼死亡，自从改为自动驾驶，且启动多重防撞系统以来，数十年没有发生过交通事故。偶尔有车子出故障，也一定会将车里的人弹出，高一点的，会启动降落伞，低一点的，小型气囊会弹出包裹全身，通常有人手臂骨折或挫了脚，就算大事了。

　　整个区域各路口处立起红色牌子：“前方有重大交通事故，请绕行。”
　　事故地点弹出立体标识：“有核辐射，请迅速撤离！”
　　一时间，路上空中乱成一团，所有的车子，调头而去。
　　李平把限速开关调到最高，让所有的车，有多快速度就跑多快。吸血鬼的基因本就不够稳定，受到核辐射后极异产生免疫系统疾病。李平的意思，是让所有在辐射区内的吸血鬼以最快速度撤离，张欣对此举也无反对意见。这样大的事故，如果车上人员都是自动驾驶，交通局怕是免不了要赔一笔天文数字的巨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