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过后是春天》青山玉泉

8、第八章

　　金娇拒绝了，苏秀英也拒绝了。

　　方家打的什么主意，苏秀英还能不清楚。

　　加上他们逮小猪去了方家同组的邻居家里，那一次，那家人说了不少方家的“实话”。

　　比如方正华哪里才二十五，其实都三十了。

　　他方正华又懒还又好赌。

　　那家人给金贵明指了一片片的荒地，“那都是方家的。”

　　一块块向阳又肥沃的土地，看的金贵明都心疼。

　　金家为了多出粮食，隔村的地都在种，爬一个坡翻一个坡，全是半人深的草丛里整理出来的田。

　　金贵明挑着猪仔一路叹息，他彻底同意退婚了。

　　苏秀英找着媒人又重提结算的事。

　　端午节，方家知道金家不会去了。

　　方正华来了一次，没坐就走了。

　　当然也没带礼物。

　　这两人的亲事一直拖到，又种小麦的时候。

　　方家请了方家做村委书记的小叔和村长与媒人一起，加上方正华，方向东五个人找上门来。

　　金贵明看见来了两个“官”，也不知是不是就怂了，他让方家来的人再劝劝金娇，劝和了，金娇自然嫁到方家去。

　　苏秀英做饭，金娇烧火，招待几人吃了晚饭才提退亲的事。

　　媒人开口，“你们劝劝还是……”

　　金娇站在旁边面对那么多人，她壮着胆子道：“我要退亲，就算打工还钱，我也要退亲。”

　　她看见金贵明变了脸色，她还是咬牙说完了。

　　退亲其实不麻烦，定亲给金娇的红包只有四百八，父母双亲一人一百二，舅娘，姨娘，姑姑，外婆每人只有六十。

　　请媒人的红包不会算在金娇头上。

　　逢时过节方家给金娇置办一身衣裳，送三四斤肉，烟酒各一样，加上粽子，月饼，算下来真不多。

　　外婆知道要退亲，曾经还说过退红包钱，不过被苏秀英阻止了，“你以为金家缺这点钱？”

　　金家是不缺这点钱，只是金贵明先前给人家保证了大女儿嫁到方家去，不会变心。如果退亲，他就没有面子，是赤，裸，裸的打脸。

　　再加上金娇是个女儿，依他的观念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儿养大了都是别人家的人，不管钱要多少，他这只铁公鸡，你让他吐钱出来，那是挖他的心。

　　不过在这之前，金贵明与苏秀英就说好了，女儿嫁人之前都不能去打工，大女儿走了，二儿子和三女儿都要读初中了，家里没人做家务。所以金娇留在家里做饭，喂猪，看牛，金贵明出钱退了这门亲。

　　如果金贵明真不出钱退亲，金娇去打工有把握在一年之内还清。

　　因为这钱真不算多。

　　可金贵明在厨房的时候就说了，方家请了自己人来，还村委书记和村长，人家一定会帮着方家说话。

　　这时金娇一表态，村委书记这就是方正华小叔子发话了，“现在婚姻自由……”

　　村委书记后面还说了很多，可是没一句是直接帮着方家说的，结尾只说了一句，“金娇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村长也在一边赞同，金娇因此看了金贵明一眼，这就是你说的当官的为方家说话。

　　有了村委书记这番话金娇更坚定了要退亲的想法。

　　婚姻自由，她的婚姻她不要金贵明做主。

　　金贵明劝了几句，金娇坚持退亲。苏秀英又出来劝了几句，金娇生气了，“爱谁嫁，谁嫁！”

　　“我不会嫁给方正华。”

　　话说绝了，是人都看的出来，金娇铁了心退亲，劝不回来了。

　　接下来就是算账，红包，礼物，甚至方家置办的吃食都算在金娇头上，金娇不服，村委书记才提出来说了，方家置办的吃食不算在金家头上。毕竟方家请客的时候没只请金家一家人，他方家叔伯，姐姐都在的。

　　后来还加上方正华帮金家干活的时间折算成工钱，一起加下来一千三百多。

　　账算清了，方向东也翻脸了。

　　金娇猜，他肯定很后悔请村委书记和村长来了。

　　村委书记是小叔子，村长是方正华大姐夫家亲伯爷，都是亲戚。只是这亲戚请过来没说上话，没帮上忙，还有落井下石的嫌疑了。

　　这事情闹到这份上，方向东没了任何顾忌，脸红耳赤的质问金贵明，“你当初的保证呢？你当初说你金家嫁女一言九鼎，从不退亲呢？金贵明你的保证就是这样的啊！”

　　他把以前林贵明收破烂经常让方正华帮忙，在他家吃吃喝喝的事情数落的清清楚楚。金贵明被人如此指摘，他也没脸见人，只是他生气，就用女儿出气，“你看不上方正华，你再也挑不到比这更好的了。”

　　“你想找山林田地广的，又要不烧烟，不喝酒，不打牌的人，你这辈子打着灯笼找，你都找不到了。”

　　“我睁着眼睛会看着你的。”

　　金娇没吱声，爱哭的她，控制不住眼泪的她红了眼眶，却没哭。她知道她不靠自己，靠不了别人了，这次不退这门亲，下次要退更难。

　　“我去打工，我给你挣钱，我要退亲。”

　　“坚决要退。”

　　金贵明红着眼睛瞪着金娇，金娇没有低头，她直视了那双眼睛，原来那么早你就把我卖了。

　　方向东爆出来的消息是奶奶死的那年冬天，媒人上门提亲是在第二年春天。

　　腊月头正月尾，不提亲，解释的通。

　　不知金贵明是不是读懂了金娇眼里的东西，还是恼了方向东说话更难听，他让苏秀英去把钱拿下来。

　　因为方家是突然上门提退亲的，原意可能是想说合，可金家没准备，临时凑一千多，只有五百块左右欠下八百块。苏秀英说明场赶集就从信用社里取钱还他。

　　方正华要求金娇打欠条，金娇打了，还签了字。

　　又要求盖手印，金娇拒绝，签字就够了，真当金家扣他那点钱，那是看不起人。

　　方正华坚持，金娇还没吱声，村委书记说话了，“左邻右舍这弄的像什么话，签字就够了。”

　　就这样，这个亲，退掉了。

　　感觉身上少了一重枷锁，那一夜，金娇睡的特别香。

　　而另一边金贵明被苏秀英指着鼻子骂，“我以为你怎么一直向着方家了，金家没饭吃了，还是找不到路，你去方家吃吃喝喝，现在被人家指着鼻子骂，你舒服了？你好过了？你有脸了？”

　　“不要脸！丢人！”

　　金贵明被方向东指着鼻子骂，他当然觉得丢人了，他也知道他看错了人。

　　婚前会装的人，不止他一个，金贵明道：“反正林大妮的婚事我不管了。”

　　“要你管！”

　　苏秀英把金贵明骂了过狗血淋头，第二天金娇一大早起来，看见苏秀英心情还不错，一边一边衣服，一边哼歌，“小船儿轻轻推开波浪……”

　　“妈”，金娇靠着灶房门喊她，苏秀英回头道：“快去做饭，今天赶集你去吗？我把钱取出来把债还了。”

　　金娇也是今早才想起她也存了钱，“妈，我那钱一块取了，上面柜子里我还存了点，我拿给你。”

　　她留下那一百八，真没剩多少了。偶尔逛街她还会替苏秀英付个账。苏秀英对这些也了解，“你存银行的当然取出来还债了，不过你手里那点又不多，算了。”

　　说完她叹息一声，因这嫁女儿，她也愁啊！愁的晚上都睡不着觉。

　　苏秀英想着，就说出来了，金娇站那没离开，她狠狠搓洗了一下衣服道：“这婚事啊，忙中有错，当初方家催的急，不知他家是这样的。不过，再有下次啊，我们不忙了。”

　　她继续洗衣服，“下次啊，你不满二十岁，不提这婚事了。”

　　那天苏秀英逛街回来看见金娇第一句话就是，“在大桥上遇见他了，我让他等着，我把钱取出来给他了，欠条撕了。”

　　苏秀英嘴里的他，当然是方正华。

　　方家见着苏秀英像是仇人一样，苏秀英也不愿提他们家人的名字了。

　　金娇靠着门走神，她宅在家里可也知道外面的人说话有多难听，真正断了，金娇对方正华也不厌，也不恨了。

　　金家和方家变成了仇人，要怪就怪这缘分，他们不是一对人。

　　重溪街是有山有水的小街道，以前乡政，府在这儿，后来乡政，府搬迁了，这街道小可也热闹，通水路也通公路，通县城，通隔壁镇上。

　　金娇所在的吉祥村离重溪街不远，她家步行上街只要四五十分钟就到了。

　　可她几场才去一次，每逢3、6、9赶集，一个轮回，就是一个月左右才上街一两次。她对她退亲的谣言，八卦是处于屏蔽状态。

　　很久很久之后，金娇踏入另一段感情，苏秀英也看出来金娇过的比以前好，她才提起与方家有关的那些闲言碎语。

　　原来方家以为外婆舅娘她们给金娇找好了下家，她才退亲了，所以方正华对金娇那么恨。后来方家确定没这回事，又以为金贵明要把金娇嫁给段家，就是那个金贵明两口子去逮猪崽那家，还凑出一对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佳话。

　　可金娇退亲以后，金家跟段家根本没有什么来往，方家方向东就差指着人家鼻子骂，段家抢他儿媳妇。结果一年又年过去了，那也只是一个谣言。

　　直到被苏秀英提起，金娇都觉得荒缪，她和段家那小子确实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不止如此，他们还是同学。可就凭金娇读小学，那混小子就欺负她，她怎么可能嫁给他。

　　方家就是过去，可也是金娇生命中客串的重要角色，金娇一天没嫁人，他偶尔冒出来就作妖。

　　很多提亲的都被苏秀英拒之门外，连女儿面前提都没提一下，直接拒绝了。

　　直到林贵明这个不管女儿婚事的，又提了一门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