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西楼》Disillusionment

16、笑脸人

　　过了三天，没什么动静。陆陆续续有灵过来领了东西，妖这边暂时没有个出头的，看来须得礼贤下士，亲自拜访。她忙完了手上的事已是子时，这两天她都留心等着，准知道这一回闹翻了，他必然不日还要来一趟给些好处。
　　外面婆娑的树影在微风理簌簌地摇着，漾起一圈浅浅的波纹。她这边晚上不大设灯，因此月光格外铺张。她淌在这一点月与树摇曳的流影里，成为了它们的一部分。月光被她挽留在手臂上。
　　来者有意宣告自己的存在，因此脚步顿了顿。她冷眼转过身，跟他她不必摆那张笑脸，因为他比谁笑脸摆得都有耐力。何况他得罪了她。
　　她就是仗着他这样费周章，肯定不愿中途而弃。
　　“姑娘别恼了，”他陪笑，“我那日办事不利，一时拿姑娘出了气。姑娘可看在我这老头子这些年的照拂上，别与我这老东西计较了。”说着从后面一拖，脱出个十五六的小孩来。那孩子留着半长不短的头发，看不出什么模样。“我给姑娘带来个礼物，以后有些什么小事可让他帮忙做些。这小朋友虽然没什么本事，可贵在听话，也好省些力气。”那小孩子盯了她半晌，她不禁想起他所许诺“再找一个像猫一样围着她转的”，讽刺地弯了弯眉。
　　今天是个提条件的好时机。“您若想留下个眼线时时监视着我可不能够，进了我这里，就段不许他私自出去。”他忙笑道：“自然。”
　　她想了想。“现在还是有些老家伙不希望妖灵重好，我要是背地里使些什么手段让他们认同，都得算在你头上。你得帮我想办法证实这一点。”他半叹半笑：“可以。不过你得做的高明些，别污了我的名声。以后还是要你自己想办法。”她心想：你哪还有名声。
　　她点了点头，随即开了后院的门：“多谢——不过一会儿难免有人来，您还是别待太久的好——恕我不远送了。”说着领过那孩子，看也不看进了内院。
　　他站在那压着差点又点起来的邪火，有点无奈地看着她，同时生出些向往，想留下来歇歇脚。又站了一会儿，如涛的风声渐渐裹挟着他褪去了。

　　晏卿才起来不久就发现他们这里多了个孩子。狐狸似乎不愿与之多亲近，一手交给了他，只说是昨日出去的路上寻来的，就不打算管了。那孩子眉眼也是如画，神情疏离，乍一看还会误以为是主人为防外面的人窥探，在窗户上封了冰，熟悉后才觉得那只是贫瘠，只是匮乏，窗户里面什么都没有。
　　只有见了狐狸，那贫瘠里才含了另一点信息。狐狸看起来是想让这孩子自生自灭，虽然不公，晏卿也不好越俎代庖教导他。
　　近日鬼老爷又开始干起了老本行，似乎对他们这里已经组织起来的势力有忌惮，专找些还落着单的妖灵下手，且手段颇有些急躁。一时众灵妖自危，纷纷投来，他们这里每天倒是很忙。

　　她一回了屋就看见那孩子又悄悄站在门后等她，给她行注目礼，一时觉得有点熟悉。恐怕这点熟悉感是他为她设计的，她这回绝不让他有机可乘。
　　今天她很有耐心，没立刻叫晏卿来把他领出去，而是招了招手叫他过来，温和地问：“他教给过你什么？”
　　那孩子不说话，她眯细了眼，“你既然是他专门弄给我的，又什么都不会，现在我让你帮一个小忙总是行的吧，嗯？”他看着她，她哄骗地说：“你去替我找一个老鹿妖，有快八百岁了，原来有个孩子死了，就是不知道她还活着没有——如果死了就找找她都见过谁。找到再回来，可以吗？”她当然也去找过，不过想来鬼老爷也找了，她自己知道没什么机会能先找到，不过是寻个藉口把这孩子支出去罢了。那孩子仍然看着她，她就对他千转百回地笑了一笑。
　　晚上那个孩子就不见了，她欢喜之余，总觉得惴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