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西楼》Disillusionment

14、鸿门宴

　　狐狸多次散出消息，表示在这样危急的情势下，妖族与灵族应当重修旧好，希望各族有意愿讲和者能作为代表站出来，给予鼓励和示好。终于零零散散有几个灵族小辈出来，表示实在难以维持，愿意与妖合作。可是妖与灵初期合作大多是妖一方需要付出，又有灵族可以噬妖之传言；而灵族也认为自己总处于被动一方，若不小心可被利用，不能放心。
　　前日终于有一五百年之灵水芸，愿领胁下小众来此谈和。商议了几日，方求召来宾，是以有今日之宴。
　　狐狸让晏卿安排众宾落席，请水芸上座。茶过三巡，已尽寒暄，狐狸方起身笑道：“今日请诸君一聚，是想商议妖灵合作之事。我知众位皆有疑虑，请但听水芸先生一言，如再有疑，但讲无妨。”
　　水芸笑道：“我与这位小友商议了几日，自以为有了个方法，虽不是万全之策，却可解燃眉之急。”说着有众灵，各捧水珠上席。那水珠悬凝于它们手上三寸，细看确实流光溢彩，不知是如何制成。
　　“此是这位狐妖小友这几日所制，我等与它取名‘浮光掠影’，我这方的小辈已试过，可将妖在世间所学和一点能够维持一段时间的法术凝于此珠，尽授于灵。若灵族各位无法维持，受了妖族这帮助，日后妖族有事相求，也必相助。虽然现在两界怀疑未解，但我愿与这位小友共同担保，如果有灵受了帮助却不愿日后出力，或是有妖制这东西时做了手脚，我们必追寻之，督迫其完成契约。如果它已泯灭，我们愿意倾尽全力代替其完成。”说着以茶代酒，向在座的拱手举杯。“我带的这些小辈已经试过，效果确佳。我刚入世之时，妖灵尚未决裂，我与墨菁携手游历，享人间热闹。当时遇到一老人，我还以为是我灵族长辈，留他做了客。他向我讨教易容之术，说是妖族的变幻之法对他没有效果，想来需要灵族的法术彻底改变。我正与他解释我能彻底变化容貌并非因为我精于此，而是由于我并蒂而生，天生有两幅面容，墨菁突然回来，怀疑他是那‘鬼老爷’，本来想偷偷引我走，可惜我未解其意，被鬼老爷发现。我们打了起来，墨菁死了，我佯死逃过一劫。”
　　“却不想鬼老爷为了掩盖痕迹，做出墨菁被与他合作的灵所杀之状。当时我害怕他知道我还活着，一直不敢露面出声，后来又有了灵可以噬妖的传言。其实这种手段有谁亲眼见过，不过都是受那人摆布！墨菁于我有恩，如今妖族也主动施以援手，我愿意无条件为妖族各众解决受困之境，有这位狐妖小友，想必妖界各位也可暂时放下戒心。”说罢饮了一口手中茶，施然落座。
　　佯死逃过一劫，怎么会那么容易。并蒂而生，非是两幅面容，而是生出了两个灵。墨菁当时见她愚钝不解，使眼色让她叫姐姐出来，可是她总是不忿姐姐因为开的位置好，先与墨菁熟识，术法高于她，因此拖着没理睬。
　　可若是真有不忿，打起来的时候她怎么又躲起来，把姐姐推到前面去了呢？
　　水芸只觉得今日被迫讲出这桩陈年旧事，已是不堪，狐狸的声音好像隔了很远才传来。
　　“……今日有水芸先生与我一力担保，也烦请妖族有能力的一齐加入，毕竟我族虽然于小聪明不少，术法可为之处究竟短于灵族。若想长存于世不能只顾眼前，况且鬼老爷尚在外。灵族各位若暂时有困，承蒙信任，也欢迎考虑后来找晏卿登记领这点小玩意。”
　　狐狸笑吟吟举茶坐下，示意各位请便。看众位神色，知道这方法颇具效果，略有得意。鬼老爷这一向都没怎么拜访，她这边的事情也渐渐有了个目的。完完全全是她自己做的，她终于感觉到了脱离的方法。她听见有客议论：“虽然说有鬼老爷挑拨，但也是因为心智不坚，才会让人钻了空子。”
　　“这位言差了，”她漫不经心地插话，还端着那副笑，“各位不是神仙，谁能说自己没有空子。可若是没人挑拨，大多也能相安无事。而且，鬼老爷可不只是个说客。”她听见自己轻蔑的一声笑，然后从身后内室的门后面，传来应和似的另一声笑。
　　她全身那点暖意尽数褪了，一齐褪了的还有她脸上的颜色。那位客人讪讪地接话：“您说的是。这鬼老爷的确难以对付。”她敷衍着起身，端着茶不经意似的退到了门前。
　　水芸慢腾腾喝完她那盏茶，冷笑一声：“确实难以对付！——不过，说起也可笑。那鬼老爷见我时虽然拿布半遮着，却货真价实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模样，恐怕向我讨教易容之事也是真的需要。纵使得了那宝贝石头也奈何不得，终究留着这副尊容，想来是出了什么岔子，他自己也厌恶，才终日不肯以面目示人。”她还要再说，狐狸咬牙提醒：“水芸。”才猛然惊醒，今日自己因为想起了旧日失了言，若传到鬼老爷那里，怕是自己座下小辈先受其害。
　　狐狸这声提醒，却是源于自己背后这扇差点掀翻了的门。她向循声看过来晏卿使了个眼色，让他编个理由去解释自己的突然离席，两手注满妖力压着门挪出一条小缝，闪身躲进去把门合上，兜缠住那骤然发疯的鬼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