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问为什么追人这么难》非李勿视

5、5.意外（2）

　　晚自习课间，方旭婉拒了几个人的好意，和易安一起来到操场。

　　张捷凯一早就到了，两人绕操场找了一圈才在一堆健身器材那里看到他。

　　张捷凯: “你先走吧，我单独和方旭谈谈。”
　　“没事，你先走吧，这是我们俩的事。”
　　易安不放心地走了，“都稍安勿躁，啊。”

　　张捷凯双手一撑，坐在双杠上，夜幕遮住了他脸上的表情。
　　“好吧，对不起。”晚风吹过，把这句话吹得虚无缥缈的。

　　方旭沉默了。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直接地道歉。
　　正当他想着如何表示“没关系”时，张捷凯又说话了∶“喂，说话啊，快说接受道歉没!”这次的语气有点不耐烦。

　　“我……”
　　“算了，我已经道过歉了，管你原不原谅。”
　　他停下晃着的左腿，左手固定，旋转半圈，右手抓住对面的一条杠，轻松跳下来。
　　“反正你们就是觉得我傻逼一个，干啥都讨人厌呗……”
　　现在的张捷凯一反常态的有些话多。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风太冷的缘故，他的话让人听了摸不着头脑外，还莫名有点心凉。

　　方旭沉默了，望向前方打算离开的背影，急忙道:“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

　　“误会什么？我不讨人厌还是你们不讨厌我”他的语气开始激动起来。

　　“大家都是同学，不会……”

　　“当然不会，他们……”
　　“其实……”
　　上课铃声响起，张捷凯恢复了冰凉的语调，“我已经道过歉了，接不接受是你的事，与我无关。”话音未落就离开了。

　　方旭看着那道黑色的背影越走越快，给人一种任何人都追不上的错觉。

　　随后的几天，两人都没有再谈及那个晚上，倒是易安对此显得很好奇。
　　“你们之后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向我道了歉。”
　　易安点点头，觉得以张捷凯的性格，不想在无关人面前服软也是正常的。

　　“你说，张捷凯是不是挺不招人喜欢的”方旭托着腮，手中的筷子捣鼓着餐盘里的饭菜。
　　易安吃了一口咕咾肉，说∶“应该吧。他的脾气不是挺容易招人恨的吗。”

　　食堂里人多嘈杂，易安不得不拔高音量。
　　方旭突然看到独自一人坐在后两排的张捷凯顿了顿，然后毫不在乎地夹起一只鸡腿。

　　晚上，易安又到楼上宿舍玩去了，他和七班的一个男生初中时就是好哥们。

　　张捷凯正在浴室洗澡，方旭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前几天的事，我向你道歉。虽然不知道哪里……呃，伤害到你了。”
　　他原本想说的是“刺激”。

　　里面没有回应，磨砂玻璃的门面上映出一个模糊的后背，水声不绝。

　　“我觉得你可能真的误会了，也许有人会讨厌你，但是肯定不会所有人都讨厌你。”方旭说完觉得自己的话貌似很欠揍。

　　“我的意思是，没有人会获得所有人的喜欢，也没有人会让所有人都讨厌。”方旭搜肠刮肚地想找一句名人名言进行论述，可他悲催的发现考场上有如泉涌的文思，现在处于干涸状态。

　　“比如我，就觉得你人挺好的。你乐于助人，上次我看你怕林雨婷碰到头，帮她关上储物柜的门。还有……”

　　水声停了，张捷凯从浴室里出来。

　　“让开。”
　　“我回来了!”易安打开宿舍门，注意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氛围。
　　“我不在时，发生了什么？”
　　方旭让开路，张捷凯走到他自己的床铺坐下。
　　“没什么。”
　　“哦。”
　　“对了，”易安突然开心地说∶“周日我要和大猩猩去玩了，下午晚自习的时候你们可要帮我瞒着点啊。”

　　易安周日下午果然没来。
　　值班老师过来点人数，发现少了一个。方旭无奈，只能说有人上厕所去了。

　　“天台，来不来”课间，张捷凯问他。
　　方旭愣了一下，有些犹豫。
　　“不来算了。”张捷凯说着就要走。
　　“等等。”

　　高一教学楼和高二教学楼之间有一个连接前后的天台，被老师们戏称为“恋爱圣地”。
　　但其实并没有多少小情侣会来这里，一是因为这里没有路灯、有点恐怖，二是这里实在没有什么好玩的——一个光秃秃的天台，面积小到半个教室都比不上。
　　小情侣们更喜欢在课间到操场上，拉着小手慢慢悠悠地逛。混在一群跑步遛弯的人中，也不用担心被老师抓住。

　　方旭才发现张捷凯是背着书包来的。这黑灯瞎火的，也不像是来学习的。
　　张捷凯席地而坐。
　　在这里，可以看到操场上空巨大的天空。
　　他从包里掏出一罐啤酒，拉开拉环往嘴里灌。

　　上课铃响了。
　　“上课了，我们回去吧。”
　　张捷凯仰头灌酒，“那你回去吧。”

　　方旭看他一醉方休的架势，犹豫了。
　　虽然作业早就完成了，但是他作为别人眼中的“好学生”，别说逃课翘课了，就是生病请假在他现有的学生生涯中也从来没有过。

　　“我还是，跟你一块回去吧。”方旭说着在张捷凯旁坐下。
　　“嗯。”张捷凯递给他一罐。
　　“不了，我不喝酒。”
　　张捷凯收回来自己打开喝。“啤酒而已，我小学二年级就会喝了……”

　　正好是满月，风吹得大片大片的云朵风驰而过，不时遮住月光。月亮时隐时现，天空也随之时明时暗。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四周安静得听得到风吹过杂草发出细微的摩挲声。

　　两罐啤酒下肚，不知道是不是醉了，张捷凯语气轻飘飘的。
　　“小时候我爸酒瘾大，没钱买酒喝，他就自己酿，两大锅米只酿出来一小瓶酒，还很难喝，他以后就再也不瞎折腾了。”
　　星星都被遮住看不见了，看来明天天气不太好。
　　“家里酒不多，他每次酒瘾犯了，就倒一小口的量，然后往里面加水，这样到后来，反倒把酒瘾戒了。”张捷凯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他的笑声爽朗浑厚，很有感染力。
　　“后来，我们家拆迁，”张捷凯把最后一口酒喝完，易拉罐捏扁放进包里。
　　“政府给了一笔钱，我爸拿着钱去做生意，没想到最后发了。然后我就换了个学校。”
　　他用轻松的口吻接着说∶“学校里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一个个小姐少爷的都高雅的很。”
　　教室办公室最后的几盏灯灭了。
　　“人家看不上我这个暴发户家的孩子。”想到那些躲在身后的流言，张捷凯的语调依旧平缓。
　　云积压成堆，遮住大半边月亮，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潮湿气味。
　　今晚可能要下雨了。方旭想。

　　“那群傻逼，一个个狗眼看人低，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品味。”
　　张捷凯突然发出一声嗤笑，“不过挺对不起他们的，让他们失望了——老子现在照样活的人模狗样的!”

　　月光刺穿厚厚的云层，终究还是艰难地完成了它今晚最后的任务。

　　“你呢？”
　　“啊？”
　　“你家挺穷的吧”

　　方旭汗颜，要不要这么直白。
　　“你怎么知道”

　　“很多地方都能看出来。”
　　张捷凯想了想说∶“鞋子的牌子，衣服的牌子，就连笔的牌子也都能看得出来。”

　　方旭心说∶火眼金睛啊。
　　“其实也还好吧。我妈在服装店上班，我爸在工地打工。家里贷款买了套房。除去房贷，我们也能吃饱穿暖。不过，你说的鞋子、衣服、笔啥的我还真没注意过。”

　　张捷凯从包里又掏出一罐啤酒，“喝吗？这可是最后一罐了，给你当赔礼，我那天被狗咬了心情不好。”
　　方旭被他这么一说，只好道:“那我就尝一口。”

　　入口先是强烈的特殊香气，还带着一丝甜味。在它冰凉的顺着喉咙下滑的时候，让人觉得十分解渴。然而过后，舌苔上残留着的神奇苦味，又让人格外感到口干舌燥。特别是鼻腔里挥之不去的奇怪感觉，更令人喜欢不起来。
　　方旭把啤酒还给他。“不好喝。”
　　张捷凯点头，“对，还有点苦。”
　　“哎，你说，我们学校西餐厅的奶茶好喝吗？”方旭突然问道。
　　二中的西餐厅除了供应面包外，还出售奶茶、布丁、酸奶等小吃。方旭一直想尝尝奶茶的味道，可是那杯小小的奶茶金贵的很，方旭这种钱勉强吃完一周的人，只能望而却步。
　　“不好喝!”张捷凯作为西餐厅的常客，对此很有发言权，“不管白色、棕色，味道都不是一般的难喝。甜的甜到齁，淡的淡出鸟，一句话总结——别轻易送死。”

　　方旭发现实际上张捷凯挺健谈的，虽然有时话糙了点，但是那种嚣张狂放的气焰就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你喝过星巴克的抹茶星冰乐吗？我跟你说挺好喝的……”
　　直到一滴冰凉的雨水砸在方旭的鼻尖上，两人才意识到是时候回教室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支持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