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山谣》小兰亭

3、隐秘溪谷

　　第三章003 隐秘溪谷
　　“好疼啊！”
　　支起身体，小秋揉着手肘和上臂，感觉麻麻的。
　　那家伙整个人硬邦邦的，跟块石头一样，不但重，而且硬，半边身子被压着都感觉喘不过气来了。
　　“没事吧？没事吧？”
　　“疼，你当沙包垫子试试。”
　　看他不知所措、手脚不得安放的样子，小秋暗暗叹了口气，感觉没啥好口气了，狠狠白了他一眼。
　　“好了好了，没事了。”
　　站起来拍了拍身上沾的树叶、泥土，小秋扭身就往外走。
　　迎面碰上正匆匆找来的张伯伯，相机挂在脖子上晃得都扭成麻花了，一脸焦急眼神。
　　“我就拍张照片的功夫，一转眼就没人影了。”
　　“哦，我就来看这里有些啥。您这边，拍得怎么样？”
　　小秋笑着靠近张伯伯，兜着他往大路口方向走去。
　　张阿法一听，忙不迭拿起相机给小秋看他刚才拍的照片。
　　没走两步，他隐约感觉背后有些微动静，正想回头来着，就被小家伙一路又拖又拽走出了溪谷。
　　太阳暖暖照在人的后背上，顿时没有了在溪谷里的那习习凉气。
　　两人继续在上山的车路上徒步行走着，身边不时有骑行的少年呼啸而过。
　　“上山都骑这么快，下山时可怎么办啊？”
　　他看着这些一闪而过的“彩虹”，暗暗担心。
　　小秋走着走着，又被路边盛开的野菊花吸引住了视线，停下脚步，附身拍花骨朵儿。
　　张阿法趁机也歇歇会儿，停下来喝口水。合上水壶盖子的时候，发现小秋后脑勺黑黑的头发上停着一片小树叶，顺手就把叶子轻轻捏起来扔掉。
　　一辆山地车忽然从身边快速驶过。
　　张阿法也被吓了一跳，有点恼火地看过去，心想这些家伙实在太冒失了！
　　“还有一段距离的，走吧，我们继续。”
　　“好。”
　　半山以上的路，变得没有那么陡峭，弯道也没有那么急。路上还遇到山民在路上放着三两只羊，脚边还跟着一条大黄狗，一见到人拼命摇着尾巴。
　　越往山上走，桔子树渐渐稀疏、减少了，再往上走，渐渐能看到些许梯田，在稍微平坦的山顶上，开始看到梯田里有些低矮的植物，顺着梯田的弧线，齐刷刷的样子，像站在阳光下接受检阅的士兵。
　　小秋好奇地东张西望，发现这样的梯田、这样的植物面积还是不少的。站在开阔处，瞭望着眼前的这片山野，小秋深深吸了一口，空气变得清甜、湿润，隐隐约约还夹杂着丝丝香气。

　　刚才在溪谷里的气息就很不同，那里的味道，潮湿、阴郁、还夹杂着腐烂的草木味、湿漉漉的苔藓味，令人略微不适，但似乎又隐隐着迷，让人忍不住多吸了几口。
　　方才伯伯被远山的雾气吸引，忍不住从背包里掏出相机。
　　伯伯似乎很喜欢摆弄这些东西，小秋有点百无聊赖地在附近走走，踢着路边的小碎石。有一颗被踢得远了，掉在水潭里发出“咕咚”的声响，小秋打量了一下，扭头看伯伯还在拍拍拍，索性循着小溪踏入溪谷。
　　溪谷里植被很茂密，树也低矮，小秋沿着水边小心探身走着。越往里走，水声和虫草鸣叫的动静越大，草丛里偶尔还有小动物经过、扑腾的动静，让人又好奇又紧张。
　　绕过水边一棵低矮的紫叶李，隐约看到一个人影子。
　　小秋第一反应就想扭身走开，但又好奇得很，悄悄打量着，生怕自己被发现，呼吸都变得不平静起来了。
　　只见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正踩着溪石缓缓移动着，右手伸得长长的，完全没有察觉到小秋的靠近。
　　小秋正好奇他到底在做什么，忽然看他身形一晃，脚下步伐就乱了，整个人往前冲去。
　　小秋想都没想，大跨一步冲上去，一把拽住男子后腰的衣物背包，整个人往后一仰，两个人一下摔倒在水边... ...

　　小秋下意识抱住手肘，轻轻抚了抚手臂，现在还是有点隐隐作痛，可能刚才搁到石头了，再被那人那块头一砸，想想都肉痛。
　　“估计明天会乌青。还好是这个季节，要是夏天就惨了，非蹭掉一层皮不可。”
　　她心想还是庆幸的。
　　看张伯伯专心拍着照片，她喝了口水，歪着脑袋问：“张伯伯，这些梯田都种的是什么呀？看起来长得都差不多啊。”
　　“全是茶树。”
　　小秋惊讶地转身，“啊，全是？天然的，还是人种的？”
　　张伯伯哈哈笑了：“有的是天然的野茶树，更多是人种的，这里的茶园很有名的。我们等下会路过那里的，带你去看看。”
　　到达山顶，视野一下开阔了许多。
　　最神奇的是，山顶竟然有个巨大的水库。沿着水库四周，全是郁郁葱葱的高山草甸，大片大片的草坪，也没瞧见什么大型乔木、灌木和什么树木，只零星点缀着几个色彩鲜艳的户外帐篷，帐篷外胡乱停放着不少山地车，在满眼绿色的山顶和雾气间，尤其显眼出挑。
　　小秋随着伯伯一路走、一路拍，伯伯似乎有拍不完的照片，小秋只对路边的小花小草感兴趣。

　　直到临近中午了，他们才走到一大片茶园边的一处房子那。伯伯说，中午就在这里吃饭了。
　　大人们各种寒暄、各种客套话，说午饭还要一会儿，他们先坐下来喝会茶。
　　几个人围坐在茶桌旁，小秋坐在茶桌一角的木头墩子上，看着茶庄里的人烧水、烫茶碗器具、冲泡、出汤，细细端详着眼前的一招一式，拿起茶杯，慢慢送到嘴边，凑到杯口闻了闻香气，缓缓小抿了一口。
　　应该是绿茶的味道。
　　她看了一眼茶桌上的茶叶，又看了看自己杯子里的茶汤，再喝了一口，让茶汤在口腔中打转了一下，再慢慢滑入咽喉。
　　虽然很久、很久没喝了，但这款茶和她记忆中的绿茶味道似乎有些不同，隐约有点板栗的醇厚味道，茶叶的形状看起来也不太一样，显得细紧很多。
　　她不动声色，继续随着他们喝了几杯，更加确定不是龙井、也不同于云雾勾青那些本地品种。
　　茶桌上的人们，海阔天空聊着什么。
　　茶庄的人说，高山上来游玩的人现在多起来了，但真正肯留下来做事的人实在寥寥无几，偶尔来了，没做多久就忙着下山了，心思根本就不在山上。
　　“你这么大的茶园，都谁在干活？”
　　“还能有谁，自己一家子全上了，还有就是全靠山上的老百姓了。”
　　张伯伯好奇了：“现在高山上还有老百姓？高山不都移民下山了吗？”
　　“是移了，但还是有不少舍不得下山的，要么就是下不了山的。”
　　“都哪些人啊？”
　　“要么是老的，要么是小的。老的年纪大了，懒得下山，山上有老房子，山下儿女叫他们去他们也不肯去，说山上住习惯了，自己种点菜草、养头猪啊羊啊牛啊，反正饿不死；年轻人下山工作了，有的双职工也忙，照顾不了小孩子，干脆交给山上的老人家带，平时周末、一两个月上来看看，住一夜就下山了，大城市里的生活压力也大。”
　　张阿法给小秋加了点茶水，低头慢慢喝着杯子里的茶，若有所思。
　　“反正都是老把子，这些老百姓农活都拿得起，有空就帮我们照顾照顾茶园。我们自己员工主要还是技术指导，反而这些老人家变成主力了。”
　　“老人家年纪总是要大起来的... ...“
　　“正是，我们现在营销团队都在山下，山上反而缺正劳动力了。请上来的技术员、指导员总是暂时的，我也愁死了。哪怕上来几个，不懂茶也没关系，可以学嘛，我们这有单人宿舍、有员工小食堂，生活条件不比山下差哪儿，人家疗休养还找不着这样的地方呢，这里空气多好，连山水喝起来都甜的，很多游客下山，还带一桶山水回去呢，说泡茶味道好鲜！”
　　张阿法笑了，连说等下他也要带点山水回去。
　　小秋犹豫着凑近张阿法，小声问道：“伯伯，这款茶，叫什么名字？”
　　“藤茶。”
　　茶庄主人见小姑娘对茶感兴趣，来了兴致：“小姑娘，我告诉你，别看我们茶园都是角角落落梯田，面积可不小啊，我们这里有好几个品种的茶树，茶叶也有好几个品种，这款藤茶是比较特别的，你闻闻这香气。”
　　小秋迟疑了一下，说：“好像有点像... ...板栗。”
　　茶庄主人顿时咧开大嘴哈哈大笑：“哎呀，你这个小丫头，鼻子挺灵光的啊！”
　　他一边给大家倒茶水，一边冲着张阿法说：“就是这个栗子香，最有特点了。我打算这款茶试试能不能做成红茶，绿茶毕竟时间短，做成红茶，效益这块绝对上得去，工艺这块我们准备好好研究研究。”
　　见小秋歪着脑袋听得专注，他又给小秋加了一遍茶水：“小丫头，你下次来，叔叔争取请你喝红茶哈哈哈哈。”
　　中午的这顿高山伙食，无非是马铃薯、番薯、芋头、土猪肉以及土猪肉做的腊肉，家常的做法，主人盛情，都是满满当当的一大盆，小秋吃了好多。
　　“高山的土猪肉好吃，你们山下吃不到这么好吃的，多吃点，特别是皮，你们小姑娘吃了美容的。”
　　茶庄主人劝菜能力一级棒的。
　　小秋看着碗里满满的样子，感觉接下来一周都可以不吃肉了。
　　要壮... ...

　　下山特别快，回到山脚的停车场取车，停车场里其他那些车子几乎都还在，小秋回首看了看身后的大山，心想着那些人会天黑了才下山吗？
　　还是干脆就在山上扎营？
　　山上应该可以看日落、日出吧？
　　... ...
　　“小秋，我们好出发了。现在开回去，刚好可以接小巍下课，你英姿阿姨估计也在准备晚饭了，吃了饭我再送你回去。”
　　“好。”
　　路上看着树木一排排快速倒退着，小秋盯着窗外出了一会儿神，试探着问了一句：
　　“伯伯，你觉得，假如可以的话，我到蓝山茶园做事，有可能吗？”
　　车厢里陷入了沉静，只听得窗外呼呼的风声。
　　小秋忽然有点后悔自己太冒失，怎么异想天开冒出这么一句不靠谱的话来呢？
　　正想找别的话题，张阿法开口说话了。
　　“小秋，这个事情，回头我和你英姿阿姨先商量一下，你刚... ...回来，不着急，慢慢来阿！”
　　他从倒视镜里打量了一下小秋，笑了一下。
　　“你放心，这些事情，伯伯会帮你安顿好的。”
　　小秋大力点点头。
　　这个她绝对相信。
　　只是，她真的想早一点离开那个“驿站”，那个备受关爱的地方，那个该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