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闲景行

4、幼儿园的小花园

　　言初发现，上幼儿园也挺好玩儿的。每天早上可以腻着妈妈，坐着妈妈的自行车一起上学。蹦蹦跳跳走进幼儿园门，抬头和保安叔叔打招呼。妈妈去停自行车的时候，常常碰到几个老师阿姨一边吃早饭一边聊着各自班上的小朋友。言初就在旁边踢着鞋子，一边等妈妈一边听老师们聊天，若是里面有教小班的老师，还能听一耳朵诸如这周要带小朋友做什么游戏，接下来要学什么新歌这样的小消息。
　　教室里，小朋友围成一个个小圈圈，叽叽喳喳讨论着昨天播的动画片，叉腰吹嘘自己的新玩具。等老师进来，大家渐渐乖乖坐好。言初还在上小班，班里都还只是一群小豆丁，平时上学也没什么任务，轻轻松松吃吃玩玩，手舞足蹈地唱唱歌搭搭积木，连玩“丢手绢”“贴烧饼”都还怕摔了。不想中班还要写作业本，大班还要写字做算术，小班的小朋友一天唯一皱眉苦想的，大概只有“早上的营养饼干好难吃啊我要怎么躲过老师悄咪咪处理掉呢？”“今天下午的小点心真好吃好想再拿一段甜玉米啊！”这样的事了吧。
　　然而言初还要多想一件：“吃完午饭了，老师赶紧带我们去花园散步吧！”
　　幼儿园里有一片小花园——其实说是花园，也只是一块占地尚大的绿化区罢了。铺着鹅卵石的小路分支蜿蜒，渐入郁郁葱葱的绿枝深处。一路上，弯腰有混着泥土和露水清香的青草；开成四瓣叶子的“牛奶草”，折下来就有奶白奶白的汁水从空心的茎中流出来（辣手摧草的言初表示无辜）；小小的如星子般的紫色小花撒在延伸的苍翠上。抬头，高大的树木将天空遮掩起来，拉起深浅不一的碧色和细碎蓝白的幕，一时间眼前耳畔都是风叶沙沙和露水清铃。花园里有桑树，枇杷树，桔子树，还有说不上名的绿树。恰逢时节，枝头沉坠坠的饱满诱得人心痒痒。
　　这样美的小花园，总是热热闹闹的。小班、中班的孩子都会到这儿来玩，连一些年轻老师也会来这儿散步。言初蹲下来看着小花花，能在鹅卵石小路上、花坛边看到好多陌生的面孔。他们比自己高好多，长得结结实实的。哥哥跑得看不见影，姐姐扎着好看的长辫子，戴着漂亮的头花，玩着小言初看不懂的游戏。
　　但是人多了，难免发生些摩擦。
　　有一次，言初正在花园里玩着，忽而听说花坛边有一个没见过的小妹妹，好凶好凶。言初好奇地凑过去，发现一个比自己还矮、梳着刘海的短发小妹妹独自站在那。她看起来瘦瘦小小的，虎着肉乎乎的小脸，噘嘴怒视四周。稍一有动静，她就哑着嗓子嘶叫，如同凶狠的小兽，震得旁边的小朋友都不敢靠近。
　　言初有点懵，看着这个才到自己胸口那么高的小妹妹，傻傻地大着胆子上前道：“不要叫。你要讲道理嘛……”
　　小妹妹一双灼亮的眸子颇具戾气地瞪着她，忽的张口朝言初的胳膊咬下去。
　　四周惊起一阵惊叫。言初忽然什么也听不见了。眼前一片放空的茫然和空白，只有手臂上被紧紧咬住的剧痛狠狠地一阵阵刺来。言初的眼睛蓦地滚出泪珠来，滚烫滚烫地灼着眼睛，迷糊了眼前的世界。
　　万幸旁边有妈妈班上的学生，认出了言初。一看言初忽然被那小姑娘咬住，疼得叫起来，眼泪糊了满脸，赶紧过去把老师——也就是言初妈妈叫了过来。
　　等言初回过神，咬人的小老虎早跑了。她已经在妈妈的陪同下，坐在保健室里看保健老师处理瘦巴巴的手臂上深得沁血的红红咬痕。
　　言初抽噎着看着自己的手臂，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多管闲事了。那个小妹妹，哼，凶死了。
　　然而言初万万没有想到，晚上她又和这个小妹妹碰面了。
　　原来这个凶巴巴的小妹妹是幼儿园阿姨的孙女，叫卓敏。晚上老师们聚餐，她也跟着阿姨来了。
　　阿姨一边解释，一边让她道歉。此刻卓敏褪去了小花园里的凶样，安静的样子乖乖巧巧的。
　　言初也早从那场惊吓和痛哭流涕中恢复过来了，低声道没关系。
　　开席后，言初人小，没一会儿就吃饱了，渐渐无聊起来。抬头一看，咦，卓敏也撑着无聊的脑袋呢。
　　言初走过去。抿抿唇，说道：“我好无聊啊。”
　　卓敏歪着脑袋：“我也是。”
　　“有什么好玩游戏吗？”
　　两人叽叽喳喳聊了一会儿，突然就玩开了。于是厅堂里上演了一场格外欢快的追逐游戏。
　　喝着果汁的妈妈：“……”刚刚哭得惊天动地的是谁？发誓再也不理那个小孩的是谁？
　　第二天上学，言初吧嗒吧嗒走进教室，可骄傲地逢人就说：“昨天花园里那个小朋友知道吧。昨天晚上我们吃饭碰到了。她叫卓敏，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我还和她玩游戏了呢！”
　　班级里的小朋友们：“……”你是在和我们炫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