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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灯烛将灭,终是相煎,味甘 之一 ...

  •   极寒的功法,却难抵御四方传来的剑气——产生共鸣的剑与来人呼应,阁内温度骤降,几乎能将古木冻裂。
      沈妄言回身将门关好,祭出两张符咒放入怀中以此隔绝寒气。若不如此,时间久了连他也抵不过严寒侵袭,难免不适。
      他的左眸再次染上血色,目光所及皆是实质化的灵力。剑鞘上的铭文纤毫皆现,相连几枚自成一阵,灵力碰撞流转,瞬息又与相邻铭文化作全新的阵法。繁琐之极,岂是常人能解?
      “啪。”
      时间分秒流逝,沈妄言始终一动未动,额上渗出汗珠又被寒气冻结,忽然坠落,打破了极久的宁静。
      “最相似的,就是你了。”沈妄言喃喃一声,眼中血色褪尽,方才所见的千种万种顷刻消散,万籁俱静。唯有他扯袖擦了额上的汗,缓步向剑阁深处走去。
      “嗡——”
      长剑出鞘,宛若一声清越龙吟。间有一点阻涩,像是不情愿的嗡鸣。
      此剑并非绝配,沈妄言来意也不在取它为伴,自觉忽视了它的抗议。他屈指在剑锋轻轻抚过,触及一处隐蔽的暗纹略略用力,令剑锋划破指尖取鲜血涂抹暗纹,将现出的铭文看入眼底。
      ——不像。
      还是不像。
      玉剑之上十一枚铭文,是残阵的部分。他以此十一枚铭文算出了另外的三枚,偏偏最关键的阵心不得而知。
      天下铭文、阵法息息相关,绝无无迹可寻的存在。再另辟蹊径,也跳不出自古而今的基础推演。弦宗所纳古剑数千、记录剑纹几万,称为一处宝藏尚不为过。
      只是……他竟找不出相似的铸剑阵法。
      “十一,十二,十三。”虽有十三枚相同,也仅有十三枚相同。
      沈妄言自信连同他算出的三枚在内,十四枚铭文绝无半点差错。若是有差,便是两种阵法——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也罢。本也未期如此简单的便能解了谜。
      他挽了一个剑花,将灵剑归鞘,撤回了压制着不让它与自己缔结契约的灵力,借理袖的动作拭去了指尖的血。
      离阁时,怀中符咒化灰,背后的门阻隔了冰寒。
      他左手虚拢,无意识的捂住小腹。还是被阁内的剑气伤了几分,不过无大碍。

      竹叶有三,随剑气而舞,竟未被伤半分。
      楚浔将一套剑法练毕,飞身将三片竹叶接入掌心,转身半周稳稳落下。一抬头看见师兄朝着自己笑,他不由一怔。
      易折枝指了指他脚下。
      楚浔低头一看,脚下踩着一片竹叶。这是他练剑之始抛于空中的,不想几招之后便不慎落了。他有点遗憾的叹了口气:“离四片还是差了一点呢。”
      “碎琼叶片柔软且轻,不易受损却易飘移。”易折枝微微一笑,中肯的评价外加鼓励,“习惯几日,一定大有进步。”
      楚浔弯腰将脚下的竹叶也拾起来:“这里真好。”
      易折枝看着幽静的竹庐,点点头:“是啊,这样无拘无束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楚浔道:“我本来以为师尊和大师兄至少有一个会很难相处,可情况比我预料的实在好了太多。”
      “弦主性子有些冷,恐怕你还是不适应吧。”易折枝对他何其了解,不由打趣一句。
      楚浔吐吐舌头:“只要大师兄好相处,其他都不重要啦。”
      今后的一应事务,处处要受首徒照拂。凡是初入师门的弟子,无一不知左右他们命运的人不是高高在上的师尊,而是琐事经手的首徒。如若首徒有意刁难,只怕师尊也很难格外照顾。
      再受师尊看中,也抵不过首徒侍奉左右的重要性。
      易折枝闻言反倒一怔:“楚公子竟想到了这一层,属实不易啊。不过,我倒是生出几分担忧来……”
      “什么?”
      易折枝迟疑片刻,还是如实说来:“父亲所书的引荐信我并不知晓内容,后来准备出发时听父亲意思,似乎想让我久留弦宗。果真如此,恐怕信上所求不是记名弟子这般简单。”
      世家出身的弟子,如非记名,便是嫡传。
      拜师挂名,久留则需更重的名分维系两派关系——后者,所代表的便不单单是师徒二人的意愿。
      楚浔一时没能明白:“有何不好吗?”
      “我倒是乐得如此。”易折枝本来就是自愿前来,身份如何他是看淡,“只是卓师兄是弦主正式开门前自行决定收下的弟子,是以至今仍是记名弟子。”
      这么一说,卓青文穿着确是记名弟子的服饰——准确说,除了江未凉,他们入宗以来还未见过其他的弦主嫡传弟子。
      楚浔依稀猜到了原因:“羽字峰尚无嫡传弟子吗?”
      易折枝叹气:“是。”
      此刻,楚浔就完全明白了。试问记名大弟子,与嫡传大弟子身份孰高孰低?答案不言而喻。一个侍奉师尊左右已近十年的大弟子,轻易被初来乍到而身份特殊的师弟踩在脚下……
      于情于理,易折枝都是不愿意的。
      楚浔也有些为难了:“伯父写信的时候,知道这个情况吗?”
      “坦白说,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易折枝并不是会背后埋怨人的性情,遑论他所不满的是他的父亲,“甚至想过,他有意瞒我必有缘故。”
      楚浔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看卓师兄的样子,应该不知情。”
      易折枝苦笑,为自己,为那个无故卷入的人:“是啊,哪里会有如此大度的人?”
      楚浔摸摸鼻子:“我忽然不知道明天怎么面对卓师兄了。”
      ……
      ……

      沈妄言自剑阁回来已是子时多了。
      弦主殿建在幽静之处,绕过一片竹林才是去到断念崖的石阶。断念崖是羽字峰禁地,非本峰弦主或弦主特许者不得踏入,而事务往来的弦主殿必在禁地之外。
      沈妄言习惯性的在殿前落下,徒步走回崖上——如此便可免了激发断念崖的禁空术,还须拿出令牌通行。
      本来满身疲乏,只等回去便可歇息。可沈妄言刚转过弯来,便看见偏殿里还有灯火。倒不怀疑有弟子私自入内,只是他为猜到的结果而迟疑。迟疑之后,他还是往灯光那边走去。
      果然,偏殿里是卓青文在整理卷宗。只是不知怎的,散了满地的竹简,甚至有几卷被打翻了的砚台殃及,摊开了放在案上,还不知道字迹是否有被墨汁模糊。
      夏日炎热,殿中常年燃香,心烦气躁难免会觉得气闷。殿门未关,沈妄言便慢步走入:“青文,这是怎么回事?”
      “啊。是弟子不当心。”并未听到来人脚步,卓青文被吓了一跳,回身便看到师尊弯腰去捡,连忙走过去,“不敢劳烦师尊,还是弟子来吧。”
      沈妄言捡起来两卷,把乱掉的绳子解开重新系上:“又是七师妹胡闹吧?你还替她捂着。”
      卓青文下意识低下头:“也是弟子不当心。”
      沈妄言将整理好的两卷递给他,随手指了下原来的位置,自己则蹲下身去捡:“九成九是怪我又冷落了她,又与你有什么干系?”
      “……这次师尊还真是有点错怪小师叔了。”卓青文虽然日日打理这些卷宗,可大部分师尊没有安排他做的,他也不清楚具体在什么位置。凭着记忆还原了一些,大部分还是放在了一边,正苦恼着如何和师尊交代。
      沈妄言把书简捡到怀里抱着,一次抱了十几卷起身放在一边的空架上:“你来整理。顺便注意一下,纸质的若有破损就挑出来,不重要的分给青崖青河复原,重要的让秋赋来一下。”
      虽然不想麻烦旁人,但卓青文也知道这些琐事单靠他一个难以完成,便答应下来:“好,弟子明天去叫他们。”
      “说说吧,这都是怎么弄的?”沈妄言语气淡淡,看不出是否生气。他依旧蹲下身一个个去捡竹简,捡完放到弟子面前:“这么晚了,不是收拾了一会儿吧。”
      卓青文略感头疼:“早些时辰,九长老来取外宗的狩夜名册,弟子未从竹庐回来,便怠慢了。恰好小师叔在,又不知说了什么,让他误以为名册被小师叔弄丢了。还是青河听见争吵,忙去叫我回来——弟子回来时,便如此了。”
      沈妄言静静听他说完,才问了一句:“名册给他了吗?”
      卓青文说了声“是”,又目露愧意:“是弟子粗心,走得匆忙将名册落在了药房。九长老不知名册只有一份,弟子嘴笨又没能立时解释清楚,才让小师叔平白受了冤枉。”
      沈妄言站起身,环视了满目狼藉的殿内:“也不算是冤枉她。”
      “九长老性子急,有时连弟子都觉得难堪,小师叔一时气恼也是情理之中……”
      沈妄言瞥到案上一封拆开的信,过去拿了起来:“这封信是谁拆开的?”
      卓青文目光明显的黯淡的一下,移开片刻又以平常语气回答:“弟子见信放在案上,以为是师尊留书,所以误看了。”
      将信展开扫了一眼明显的褶皱,沈妄言将它叠好之后收入怀中:“师妹应该也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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