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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黄沙无意,鲛泪三缄,怎言?之三 ...

  •   仙魔之争,死伤已是常态。
      只是一个惊险的插曲,因为遇险者的身份所以格外重视了一些。尽管如此,沈妄言将事情向四师叔说明之后,商弦主也只是安排了弟子去山门外迎接其他近日入宗的弟子,又修书一封向两位家主表明了一下失察之过。
      沈妄言的信晚一步送达,字句不恳切、感情不真挚,只将事情原委平平复述一番,顺便客气的附上一点常用的问候之语,并请二位家主放心自家公子在弦宗的生活——但愿那二位对他的脾性知之甚深,对此并无芥蒂。
      至于半路遇险的二人向江未凉问了弦宗长辈处理的情况,各自写了封家书向父亲报了平安顺便替未来的师尊说好话。家书发出,丝毫没有耽误他们初来弦宗的新鲜感,跟着江未凉走走吃吃,把弦宗能随意走动的地方都逛了个遍。
      至于世家的反应,大抵就是回信表明已知,以父亲的身份安慰几句,再以家主的身份为尸骨无存的护卫安排后事——此为猜测,此为后话。
      ……
      羽字峰的卷宗堆满了一个桌案,沈妄言耗费数个时辰将两封书信写罢,夜深歇了片刻又一头扎入卷宗里,直至天亮才把头拔出来。
      不比三师弟带着师侄们四处闲逛的清闲,南子凌几乎一夜没合眼,将师侄们昨日遇险的地方翻了个底朝天,总算摸清了几分原委——去武字峰向师叔禀报时却被拒之门外,无奈之下又叫了师兄同来。
      ……以上,对于躲不了清闲的人而言,又是一场常态。
      “夜里下了一点小雨,大部分的痕迹都被冲刷干净了。”南子凌从怀里取出一块手帕,里面包着几块碎石块,“我只找到了一些能证明唐诩在那里长时间逗留的痕迹。”
      任飘零问:“比如?”
      南子凌见无人关心他手中的石头,便将石头放下了:“渡鸦的抓痕、石缝中被渡鸦藏起来的血蝉尸体。”
      任飘零一语道中重点:“数量呢?”
      “保守估计渡鸦在二十只以上、不到三十。”南子凌归宗后特意去书阁翻查了一下相关的内容,此时的推断并未断定但也有所依据,“石缝中的数量来看,渡鸦至少有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去储藏虫尸。”
      而大量的血蝉尸体从何而来?在沈妄言去过之后。
      不过沈妄言闻言的反应倒是平静得很,准确说,毫无反应。
      任飘零分了些注意给他:“沈轩,你也回去看过了吧?”
      “昨日夜里去的。”沈妄言的回答果然没有辜负二人的期待,顺便简单的附和,“我和二师弟的看法差不多。”
      任飘零又问:“差的那一部分是什么?”
      沈妄言稍稍抬了下眼:“我去的时辰早一点,那时还未下雨,虫尸未被冲刷,数量更多一些。我判断,渡鸦数量更少但停留的时间更短,且唐诩不是去而复返。”
      “原因。”
      沈妄言:“那时有风。”风很快就会将虫尸吹落,而山崖下是河溪。
      任飘零“哦”了一声:“也就是说,你和未凉去的时候唐诩依旧在那里,但没杀你?”
      沈妄言点了点头:“所以为了印证我的想法,我借口回峰,回去了一趟。”
      南子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你是想印证什么?”
      沈妄言却不再说:“没什么。”
      “比起这个,你方才说峰上竹庐已经打扫干净。”任飘零忽然一脸兴趣索然,然而对眼下并不紧要的事却持以关心的态度,“他们何时登峰?”
      弦宗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要拜入内宗的弟子,不得使用灵力,徒步经石阶登上山峰,方可正式成为本峰弟子。
      任飘零有此一问,估计也是因此缘由。
      如此明显的打断话题,南子凌也不得不顺着新的话题应答:“准备一下,近三日应该就可……”
      许是话题转得太生硬,沈妄言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揖了一揖:“他二人都是世家嫡系出身,调息功法绝非泛泛。羽字峰矮,三千阶青石不算难事,大可以免了。”
      “这。”南子凌本来以为不妥,见师兄看来又改了口,“昨日之事外宗已有不少弟子知晓,他们宿于外宗恐有不便。弟子以为,让他们暂且歇在竹庐,等两位家主回信到了再正式拜师不迟。”
      任飘零看了眼不再说话的人:“你也是这个意思?”
      沈妄言境界不如二师弟扎实,只歇了小半个时辰免不了犯困,只等师叔问及才简单回复了句:“师弟说得有理。”
      另有一层南子凌不便明说的顾虑,沈妄言倒也没有忘了:“只是原本同来的弟子应当有四名,才来了一半。相隔不过半月余却分作两次拜师,只怕五师叔要嫌麻烦——况且师叔如今又不在。”
      被风辞歌随手塞了弟子的不止沈妄言一个,在场这两位也有一份。弦主收徒倒是容易,可南子凌不同。须有师尊主持,还要角字峰入案。掌门闭关、角弦主不在,单独剩他何其麻烦?
      任飘零能省一分力气绝对不肯多动一下的性子,哪肯拆成两三次来?他立刻表示同意:“嗯,那就这样吧。”
      沈妄言自然没意见,或者说乐得如此。
      南子凌偷看一眼好整以暇的师兄,心下暗叹一声,向师叔揖手:“是,便如师叔所说。”
      不同于沈妄言的不在意,他则是再如何不愿也不会违背师长的意愿。
      “你愿意就好。”
      捕捉到师叔眼中的一点笑意,南子凌明知师叔故意开自己玩笑,只是不擅接话,只能有一点尴尬的沉默着站在旁边。
      “三峰忙碌,那我与二师弟便先行告退。师叔得空,弟子再来求教。”沈妄言适时开口,打破了无语的沉默。
      武字峰琴修在即,羽字峰还扔着一堆烂摊子等他收拾。他们五师叔撂下一封信没了踪影,偏偏角字峰又是如今事最多的一峰,南子凌这半月时间都在帮忙。也确实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三人在这里闲聊消遣时间。
      任飘零点点头:“好。明日武字峰琴修考核,你若有空便来,没有空闲不必勉强。”
      沈妄言是一定不会来的,但是他依旧神情恭谨,应了声是:“弟子有空一定来。”
      许是看出他未言明的意图,任飘零眼中闪过几分笑意:“羽字峰事忙,你先去吧。”
      沈妄言只做未明言外之意,低首行礼:“弟子告退。”
      南子凌一并行礼,随师兄一同离开。
      ……
      “师兄留步。”
      沈妄言闻声偏过头,眼中带几分询问:“师弟有事?”
      南子凌见他意兴阑珊,有些话不好直接问出口:“昨日之事,师兄与师叔是否已有猜测?”
      “没有。”
      见他矢口否认,南子凌一时噎住:“唐诩来意蹊跷,不可掉以轻心。”
      沈妄言偏头看他一眼,忽然笑了一下:“剑竹为渡鸦喜食之物,可若使将渡鸦的主人一同引来那可麻烦。”
      南子凌问:“是三师弟说的?”
      “不是。”沈妄言看着脚下岩石错乱的纹理,慢慢道,“只要留意,知道你砍了几根竹子并不是难事。”
      南子凌意有所指:“羽字峰事务繁忙,我原以为师兄无暇留意。”
      沈妄言并没有去看他的神情,只是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那里你莫要去了,或许危险还在。近来入宗弟子已有仙师专司迎接,可保无虞。你只当不知此事吧,免得人心惶惶。”
      武弦主的态度暧昧不明,宫、商二峰置身事外,文、角二峰暂无弦主主持事务,徽字峰的那位性情懦弱自然不肯越权决断。如今明白暗示的仅有一人,又是兼领掌门之权的大弟子。
      旁人暂且不论,至少南子凌不能多问:“师兄执意,我不过问就是。”
      “若有必要,会去烦劳师弟。”只有累了又不肯表露时,沈妄言才会如此客气而疏远。毕竟二人同门,至少关系并非敌对。
      南子凌了然:“那我不打搅了,先告退了。”
      沈妄言待他行过礼,才还了一礼:“你先去吧。”一直看着他御剑离去,方似如梦初醒般回神,环视四下的云海。
      武字峰在七峰中最高,从山顶一路修下的石梯更是陡峭异常。能上得了武字峰的弟子,天资实力都是于内宗最佳的。众弟子御剑上下,石梯早已成了摆设。
      沈妄言缓步行至石梯,一路拾级而下。沿途嶙峋的山石,石缝间只能偶然见到几棵枯草,而不见一丝碧色的生气。
      不同于羽字峰,武字峰的山石本就草木不生。一如高耸入云的山巅,分外孤寒。
      沈妄言垂下手,指尖拂过一块山岩,冰凉的感觉自指尖真切地传达着。他无端微怔,继而轻叹。
      再在乱石之中驻步片刻,又要回到桌案之间,履行弦主职责一般消磨一天时光。
      说不上厌烦,只是为日复一日的重复而感到疲惫而已。
      沈妄言唇边露出一丝自嘲的笑,指尖滑出一张符纸,随风而起,将他带离这条好似走不到尽头的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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