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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魔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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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宫外,一袭黑衣的莫林双手环胸,倚靠在柱子上。
“见过了?”
“嗯。”她看了莫林一眼,“你怎么来了?”
“不放心你一个人,跟着来的。”莫林倒是坦荡,“你心里还有他?”
她蹙眉:“没有。”
“你看似洒脱,实则心里有怨。”莫林摇摇头,“否则你绝不会对他说那些。”
知道他看透了自己,她不再作答。
两人一路沉默着,直到上清天,她才问道:“莫林,你听到了吗,他刚才叫我什么?”
“啊?”莫林抓抓头皮,嚼着嘴里的铁针,半天才想起来,“好像是什么,月儿吧?”
“月儿……”她低声自语,神情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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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紫宸宫里,和光走后,天帝独自站在窗边。
他望着外头璀璨的云霞,眼神却逐渐变深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通过太虚幻境,他知道了她的过去。可是当年纤阿梦境重现,却只进行到润玉历完应龙劫,晋封夜神。之后种种,都因纤阿突然身死而无法继续。
虽然他花了许多时间去查,但是当年太微将她存在的痕迹全部抹消了,加之她素来深居简出,与六界众人多无瓜葛,又是十几万年前的往事,查起来实在困难重重。便是如今,他也只查到,两人曾因簌离投毒案而分道扬镳,其余的一概不知。
话虽如此,但她今日既那样说,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若不解开她的心结,只怕他会永远失去她!
“东枌。”他对身边的仙侍说道,“你去查一查,和光上神的往事。”
东枌下去后不久,玄清九真大司命前来觐见。
看着下首伏拜的缘机,他的眼神变冷了:“怎么样了?”
缘机看了他一眼,有些为难:“陛下当真想知道?”
他颔首:“无论结果如何,你且道来就是。”
缘机犹豫了下:“那丹朱……”
“本座自会放宽限制。”
“好。”缘机点头,“问题的关键,在于情劫。”
天帝微微蹙眉:“情劫一说,本座有所耳闻,只知凶险非常,不知其中有何奥妙?”
缘机脸上划过一丝怅然:“举凡仙者,一生必有情劫所在。但有的人会遇上,有的人却不会。若不经历情劫,自可安稳一生,只是终究难登巅峰。若遇上了,无非就是两种结果。”
“顺利度过,更进一步。”天帝猜测道,“或者一生坎坷,因此丧命?”
“是的,既是劫,便有性命之忧。”缘机举了个例子,“比如前任大司命曾推演出,先天帝太微乃前前任花神梓芬之情劫,后梓芬果因先天帝而死。还有先天帝太微的情劫……”
说到这儿,缘机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停下了。
然而她不说,天帝也早知道了:“太微的情劫是望舒。所以,他注定死于望舒之手,是吗?”
缘机惶恐地低下头:“而您,正是她的情劫。”
“你是说,”他脸上划过一丝震惊,“她很有可能,因本座而死?”
缘机犹豫了下,显然并不确定:“那倒未必。虽然能度情劫者少之又少,但她如今已是上神,应当是顺利度过了情劫,所以才更进一步了。”
闻言,他心头放松稍许。
“话虽如此,但你要继续留意推演,不可大意。”
“是,陛下。”缘机应下,表情有些迟疑。
见缘机还未离开,他抬头问道:“大司命还有何事?”
缘机想了想,又说道:“小仙推算到,六界……将有大难降世。”
“大难?”他不置可否地问。
“小仙也不太确定,虽然再三推演了,但结果还是一样……”缘机的嘴唇嗫嚅着,犹豫了许久,“但这结果似乎并不可靠,故而不敢随意报与陛下,但事关重大,小仙又不敢不报……”
随着她的话语,他的眼神逐渐犀利了:“何等程度的大难,让你如此辗转难决?”
缘机一顿,而后咬了咬牙。
“回陛下,是……灭世之难!”
“大难从何而来?”
“目前尚不清楚。”
“本座知道了。”他的面色一如往常,“此事切莫宣扬,以免引起六界恐慌。”
缘机退下后,天帝的身体剧烈抖了起来。两万年来,从前走火入魔时留下的隐患,时不时在他体内作乱,以至于他的灵气开始不受控制,四窜为患。
“咳咳……”他捂着嘴唇咳嗽,指缝间猩红的鲜血越发灼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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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六界最深最暗的地方,却有人影出没。
要说六界最深暗之处,非魔界虞渊莫属。自几万年前,虞渊魔气四溢,导致周围生灵纷纷入魔而死后,虞渊附近越发荒凉。除了天、魔两界派来的兵将,负责远远监督虞渊异动外,再无其他人出入。
这种情况下,瞒过守卫靠近虞渊已属不易,何况潜入虞渊深处呢?但那人不但做到了,而且在魔压非常的虞渊里,依旧行动自若,可知这人修为高深了。
从外部看来,虞渊周围一切正常,曾经肆虐小半个魔界的罡魔气早已不见了踪影,除了比外面黑一点,魔压强点,这里似乎没什么与众不同的。
然而随着那人的深入,就可以发现,越往里走,这儿逐渐出现了极少数的魔气。再往里走,直到进了虞渊最深处,却出现了骇人听闻的一幕!
这里充满了那些为祸一时,曾被天、魔两界联手绞杀的罡魔气!
比起几万年来,罡魔气并未四散溢开,填满整个深渊,而是凝聚成极其浓郁的、几乎能滴出水来的实体!那是比黑雾还浓,比流水还稠的黑色物质!
其中罡魔气最深重处,已经凝聚出了一个有头有脚、面目模糊但依稀可见的人形!但罡魔气的那张脸,看似像人,可却是畸形的——眼睛一大一小,只有黑色的眼眶,原本眼珠所在之处唯余黑雾翻涌;嘴像被什么东西活活撕开,咧开的幅度之大简直吓人,令人不由想到会有多少生灵丧命其中。
见那人走过来,罡魔气汇聚成的罡魔人翻涌了一下,用它那亦男亦女、似真似假,如同无数个不同的鬼怪融合而成,听之即毛骨悚然的声音说:“莫林,你还是来了。”
没想到,来人竟是莫林!
莫林站在原地,没有再往前走。
“天帝作为六界之主,乃天命有归,你当真有法子杀了他?”莫林有些迟疑。
罡魔人却嘲讽地笑了一声:“你不信我,不如自己去试试,看天底下还有谁能杀他?”
“常人不知因果运行规律,我师娘却早对此有所研究。天帝至高无上,凡要杀他者,必受反噬。除非,那人是天道属意的下任天帝,或者与本任天帝有极深的因果,才能借助因果孽力诛杀之。否则,天道必然出手庇护。”莫林咧开嘴一笑,眼底的怀疑并未消去,“并非我不信你,只是你看看,你符合哪个条件?”
“万事万物无绝对,何况你师娘又是谁,她的推测一定准确吗?”罡魔人冷笑道,“再者,下任天帝是谁,你我皆不知。但你所说与天帝有极深因果之人——不是那位玄德和光元君吗?听说如今六界满是他们的传言,想必两人多有瓜葛……”
“住口!”莫林怒喝,“你若敢打她的主意,不用天帝出手,我便先绞了你!”
“啊……触到你底线了吗?”罡魔人笑着道歉,诚意却没有多少,“真是抱歉……”
罡魔人身上的黑雾翻涌着,仿佛择人而噬的鬼怪,引诱出人心中最黑暗的一面:“至于诛杀天帝之事……”
两方商议许久,莫林才匆匆离开此地。
他走后,罡魔人轻轻笑了起来。
“和光元君……和光上神?看来,得借你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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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清天,崇恩神府。
崇恩圣帝坐在湖边,朝水里洒了一把鱼饵。和光元君站在一旁,将桶里的鱼又倒回了湖里。
“喂,小麒麟,”崇恩圣帝连忙拦住她,“那是老夫好不容易钓上来的,你怎么又放了?”
“湖中生灵受师父熏陶,万年来皆已成精,就这么吃了岂不可惜?不如放回去……”和光眨了眨眼,貌似纯良,“养大点再吃。”
听到她这话,鱼精们吓得纷纷死命逃窜,不一会儿便游到离她最远的地方去了。
“唉,老夫真是亏大了。”崇恩圣帝感慨道。
“缘何这么说?”她看向湖面,神色有些心不在焉。
崇恩圣帝摇摇头:“想当年,为了还你一支乌灵参的情,老夫与你结下因果,还送了你一场飞升上神的契机,你说老夫亏不亏?”
“还白得了您这个师父,您确实亏了。”和光想想,点了点头,“那您怎么不说,自己答应别人在忘川摆渡二十万年,后头那十万年,可是徒儿替您留守在忘川。”
“好好好,算扯清了行吧?”崇恩圣帝无奈地摇头,“收了你这么个弟子,真是造孽哟。”
“后悔也晚了。”她笑了笑,并不以为意,“神府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欲离开。快要走远时,背后传来崇恩圣帝若有似无的声音。
“和光,一人与天下人,你会选谁?”
她回头,莫名地看着他:“师父此话何意?”
“没什么,你走吧。”崇恩圣帝摆摆手,状似不耐烦地赶她离开了。
回到和光神府,碧霞元君正在等她。
见她回来,碧霞将一个小瓷瓶递给她。
“多谢。”她收起小瓷瓶,真心道了声谢。
“何必客气?你我同为上神,日后需要互相帮衬的地方多着呢!”碧霞拍拍她的手,“你这疼痛一年犯一次,也不知从何而来。眼看发作日期就要到了,但愿我调的这药,能为你缓解一二吧。”
和光笑了笑,没多解释疼痛的由来,只为碧霞送上一药学孤本。
碧霞收了孤本后,喜笑颜开地走了。刚走出去,她便看见了那道伫立在银剑旁的身影。
“天帝陛下。”碧霞打了个招呼。
天帝颔首。
“陛下又来找和光了?”碧霞捂嘴笑道,“说来也奇怪,自和光飞升以来,昭圣便每日痴守在她神府外。如今陛下日日前来,他反倒不露面了。”
天帝眸光一闪,没接话。碧霞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
不久,神府里走出一个侍者,恭敬地对他说:“陛下,您请回吧,元君不见您。”
他不出声,眼底蕴藏的火光,却像燃尽了的灰烬般,只剩凄凉。
许久,他转身离开上清天,失落地回到天界。半路上,他偶遇了一个黑衣男子。说是偶遇也不尽然,因为黑衣男子是专门等在那儿的。
尽管过了几万年,但天帝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黑衣男子。
“莫林。”
“你认识我?”莫林有些惊讶,他自认为平时隐在幕后,识得自己的人应该不多才对。
天帝笑了笑,他当然不会说曾在知若的记忆中见过莫林,便随意找了个借口带过去。好在莫林的心神不在这上面,故而没追着不放。
莫林看着他,眸底隐隐藏着什么不知名的情绪:“天帝陛下,听说你在查和光的往事?”
“你从何得知?”他立即看向莫林,眼神掺杂着怀疑,“你都知道什么?”
莫林讥讽一笑:“不管我知道什么,都不会告诉你。我也警告你,不要再继续查下去,否则我定不饶你!”
莫林的言行,无疑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眼睛微微眯起,若有所思地盯着莫林:“这么说,你的确知道……”
莫林却不理会他,只冷冷地说:“你死心吧,她永远也不会原谅你的!”
扔下这句话后,莫林转身离去。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天帝眼神闪烁着。
“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