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8、金铃 ...
-
一个月后,受天雷重罚的兽族公主望舒,才从沉睡中醒来。
当她睁开眼睛时,看见的就是趴伏在她床边的白鲛青年。
白鲛青年黑眼圈很浓,伏在床边沉沉地睡着,显然劳累过度了。
见状,她本想为淮沧披上一件外衣,不想起身的动作,却惊醒了沉睡的青年。
“你,你醒了?”淮沧的眼神闪烁着,不敢看向她。
“嗯。”她点点头,觉得后背受伤的地方,似乎又沁出了一些鲜血。
“你……你不是想杀我吗?那天,你为何要救我?”淮沧有些别扭地问,只敢用眼角余光瞥向她。
她微微一笑,不以为然地说:“想救就救了,哪儿有那么多理由?”
“骗人!”淮沧低哼一声,反问,“若真如此,为何你看到我重伤濒死时,会发了疯一样去杀东海龙王太敖?”
她强忍着身上的疼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嘴硬道:“我早就看太敖不顺眼了,借机揍他一顿,不可以吗?”
见她死不承认,淮沧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变出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海产药材之类的,哗啦啦堆满了她整张桌子。
“这些东西放我那儿占地方,送你了。”说完,淮沧也不顾她反应,麻溜地端起药碗,用汤药堵住了她的嘴。
而后,两人各自贫嘴,针尖对麦芒的样子,一如百年来在碧湖边的相处。
只是,谁也没有再提,淮沧如何刻意激起望舒的怒意,致使她差点犯下无可挽回的大错。
也没有人提起,望舒到底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将淮沧从重伤濒死的边缘给拉了回来。
在这一刻,两人心中的想法不谋而合——过去的种种,就让它过去吧。
看她脸色越发苍白,淮沧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额头,担忧地问:“很疼吗?”
她微微勾起唇畔,笑着说:“不疼。”
看她嘴硬的样子,淮沧一巴掌拍在她肩上,顿时逼出她一声痛呼。
“啊!淮沧你想杀了我吗?”
“说什么不疼,果然是个爱骗人的……”姐姐。他默念着。
听到前半句,她微昂起下巴,傲气地说:“我可是要继承战神之位的女人,会怕这一点小小的疼痛吗?”
嘴里这么说,其实她心里早就疼的龇牙咧嘴了,不过是不愿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来罢了。
又聊了一会儿后,见她神色疲乏,淮沧才告辞离开了。
等他一走出房门,就见乌溜溜一排人,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看。
一路看去,却是踆阳、太微、知若和莫林。
踆阳见他过来,冷冷地撂下一句话:“若再有下次,我便踏平东海,绞了整个鲛人族。”
冰冷的话语,如同冰锥一般刺人心扉,但踆阳的神情,分明昭显着他此话的认真。
踆阳说完,率先进了屋里去探望望舒。
太微见淮沧发愣的样子,走过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鲛人王,大师兄就是这么个性子,你别放在心上。”
淮沧点点头,沉默着。
太微笑眯眯地看着他,拍着他肩膀的手,却忽然用力握紧了!
“看在师父和小师妹的面子上,这次就不和你计较了。”太微的笑容一如既往的和气,仿佛不带一丝恶意,“传言鲛人肉有长生之用,想来忘川河里的幽灵鱼们,定然没尝过鲛人的血肉。你,想不想试试喂鱼的滋味?”
太微松了手,又笑着拍了拍淮沧的肩膀。明明态度和蔼的不得了,淮沧却觉得一股毛骨悚然之感油然而生。
至于太微身后的知若,他并未说什么,只是狠狠地瞪了淮沧一眼。
待两人进去后,冰雪般可怖的氛围才有所缓和。
莫林的态度也没多好,下完逐客令后,便转身进了屋。
看着这一个两个着急忙慌的样子,淮沧并不生气,只是心中隐隐觉得,他那个爱骗人的姐姐,惹得桃花债着实太多了些。
屋里,望舒已经躺下来打算休息了。这时,四个男子纷涌而进,她不得不强撑起精神应付。
然而,几人关怀了没两句,太微就率先向踆阳发难了。
“据说鸟族二公主宣珠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大师兄以为如何?”
闻言,望舒看向踆阳,发现他眉头紧皱,看太微的眼神却不太友善。
“不知。”踆阳这般答道。
太微显然不罢休,皮笑肉不笑地问:“听闻前段时间,大师兄救了宣珠公主,还把她接去旸谷,眼下又怎会不知?”
“哦?宣珠公主真的很美吗?难道大师兄你喜欢她?”望舒好奇地问道。
谁知,这话却像捅了马蜂窝,惹得踆阳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踆阳瞪了她一眼,而后怒气冲冲地拂袖离去。
第一次见大师兄甩脸色,望舒一时间有些怪怪的:“大师兄这是……”
太微眸中划过一道得逞的笑意,而后佯装解释道:“大师兄面皮薄,你把话都说破了,他当然生气。”
“这样么……”
“是啊,下次记得,和大师兄谈及这方面话题的时候,要说得隐晦一点。”
旁边的知若和莫林两人,眼看着太微误导望舒,将她引向越来越偏的方向,皆作壁上观。
————
半年后,望舒的伤势好的差不多了,父亲崇苍却忽然将她带去了麒麟大殿。
当着阖族一百九十多头麒麟的面,崇苍历数望舒七条罪状,其中尤以大闹东海一事为重。
而后,崇苍请来族法,当场将望舒打了个半死!
一顿刑罚下去,望舒皮开肉绽,双腿俱断!连胸前肋骨都断了五根!可见崇苍下手之重!
直到她快支撑不住晕过去前,崇苍才停下手。
而后,他从袖中取出一物,固定在她沾满鲜血的银发间。
“叮铃铃,叮铃铃……”
清脆的声音响在耳侧,望舒却连伸手摸一下的力气都没了。此时此刻,只要稍一动弹,她浑身便疼极入骨了。
“麒麟一族向来和善,司战之神更是坚守正义,绝不妄造杀孽!而舒儿你,周遭杀戮之气太重,若不多番磋磨,日后如何继任战神之位?”
崇苍摸着她银发散乱的脑袋,语重心长地说:“金铃,意为警铃。愿这金铃时时作响,日日提醒你,当以天下苍生为己任,莫要再肆意妄为,以致生灵涂炭。”
后面的话,望舒听得迷迷糊糊,只记得清脆的铃铛声,铃铃铃的响个不停,像无数只惹人烦的臭苍蝇一样,围着她转个不停,简直令人生厌。
可惜,她再如何厌恶这金铃铛,也不得不每天戴在头上。因为,金铃被崇苍施了法,她根本摘不下来。
一段时间后,她慢慢习惯了,偶尔还会觉得金铃铛声音挺好听的。
————
自从上次大闹东海,将太敖抽皮拔筋的风波过后,越山的结界又加强了几个度。
这一次,一百九十余头麒麟们,举族搬回了越山。原本空荡荡的越山,一下子热闹起来。
可惜望舒没高兴多久,就发现,这一百九十多头麒麟,说好听点是回来陪她的,说难听点,就是多了一百九十多个看门人,专门看着她,不让她出去外面乱跑!
最无奈的是,自那以后,她不但要接受崇苍和池殷的教习,还要接受其余众麒麟的轮流教导。
那场景,就像她多了两百来个师父一样,天天学这学那,忙的她连睡觉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虽然身为神兽,并不用吃饭睡觉,但她可以用那些时间来“找乐子”啊!
然而,她仅剩的一点“乐子”也被剥夺了。师父们一个个全力灌输,巴不得揠苗助长的样子,实在让望舒大喊吃不消。
可惜这次,没有谁救她于修炼的苦海之中了。
一年到头,也唯有年底的时候,她能稍微休息两天,见见三个师兄和几个好朋友了。
说起来,她活了一万多年,好友竟只有知若、奚布几人。
当然,后来多了一个敖广。
对于敖广,望舒实在没什么印象,只知道他是那个差点被她捅死的,东海龙王太敖的儿子,不知怎么的认识了自己,从此每年都来越山求见。
望舒本不欲搭理他,没想到这个敖广为人很是有趣。久而久之,她和敖广,便成了能胡吹海侃的损友。
除此之外,其余的日子里,她便像被人追着赶着一般,拼了命地汲取知识。
她本就天资卓绝,在麒麟阖族的逼迫下,她的修为日进千里,很早就突破了上仙的临界值。
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崇苍和池殷联手压制住了她的修为,这才导致她飞升上仙的雷劫迟迟未降。
————
时光匆匆如流水,转眼已过了一万年。
再有一月,兽族公主两万岁的寿辰就到了,越山上日渐热闹起来。
此刻,望舒却难得没待在越山上,而是一边拨弄着发髻上金色的小铃铛,一边迈着欢快的步伐,往东海赶去。
东海海面上,这时已有不少宾客出入。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站在沙滩上的四个男子。
这四个男子,或冷峻或温文,或不羁或高华,风格各不相同,但都同样俊美,一时间惹来许多女仙调笑。
奈何这四人,却像四块顽石一般,半点眼光都没瞄向这些女仙,女仙们见此,只好悻悻地离开了。
随着日头上升,时间越来越近,四人仍不动如山,在沙滩边耐心地等待着。
直到不远处的入海口那边,一阵极轻的小铃铛声由远而近,四人的眼眸皆像被点亮了一般,齐齐看向铃声传来的方向,目光暗含期待。
四人目光所汇之处,一袭粉衣的银发少女,踏着欢快的步子而来,口中轻声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破晓的曙光,水流明澈波浪……”
不止他们看见了她,她也早就远远见着他们。
而后,她突然站定。不一会儿,身影竟消失在原地。
四人心中顿时警惕起来。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四人身后。一把锋利的半长银剑,被她紧紧握在左手中,紧接着顺着她的攻势朝几人袭来!
“哐当”一声巨响,莫林用手掌挡住了银剑,两者相击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痛死了!小舒舒,你怎么能这样对你可敬的三师兄呢?”莫林抱着手掌跳到一边,龇牙咧嘴的样子,好生逗趣。
望舒自得一笑,又是一剑刺来,直把莫林逼到角落里,然后……
把他按在地上捶。
“喂,小舒舒你过分了吧?虽然我是神犀,皮肤很厚实,可也经不住你这么折腾啊?”莫林被揍的抱头鼠窜,口中哀嚎着,“大师兄二师兄!救命啊!”
然而踆阳和太微两人站在一旁,只宠溺地看着望舒,半点不把挨揍的小师弟放在眼里。
见那两人靠不住,莫林连忙求饶:“小舒舒,你再揍,那东西可就没了哈!”
闻言,望舒才收回手,微昂下巴,居高临下地说:“我的东西呢?”
莫林从袖中取出一个东西,小心地放在她掌中。
仔细看去,会发现,那是一串水蓝色珠子串成的手镯,晶莹澄澈,看上去便不是凡物。
“这就是你的贺礼?”太微捻起水蓝珠串,仔细打量着,“几颗鲛人的眼泪?”
她点点头,一副骄傲小公主的样子:“这可是鲛人王的眼泪,我请莫林在里面封存了一把上好的剑体。平时可做装饰,关键时刻还能当武器呢!”
踆阳斜眼看她:“淮沧今日大喜,你把他的眼泪当贺礼送给他?”
“那又怎么样?”她颇不服气。
“没什么,”踆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很淡很淡的笑,“只是很蠢罢了。”
“大师兄!”她气鼓鼓地瞪着他,一把将水蓝珠串抢回来,嘀嘀咕咕地说,“谁说我的‘人鱼泪’很蠢了,明明很厉害的……”
闻言,几人再次笑了起来。
“人鱼泪?这就是你取的名字?”
“真的有点傻。”
“果然一如既往的起名废呢……”
望舒看着嘲笑她的几人,眼中徒然生出滔天怒火:“你们……”
下一刻,她倏地拔出银剑,不由分说地朝几人砍去。一场师兄妹间常有的大乱斗,就这么在东海的沙滩边上演了起来。
一时间,飞沙走石不断,大浪滔天不止,海边被搅的一团乱!
一盏茶功夫后,其中最矮小的望舒,被几个人联手压制了下去。
被按在沙子里不得动弹的望舒,蹦跶着四条细软的手脚,咬牙切齿的样子,活像一只被按住龟壳的笨笨乌龟,怎么也翻不了身。
“你们给我等着!早晚有一天,我会打败你们的!”
踆阳不以为意地一笑:“不会有那一天的。”
“哼哼,话不要说太满,说不定哪天我就赢了你们呢?”她显得十分不服气。
好在不久后,东海海面分开,一条人身鱼尾,头戴鲛人王冠的白鲛,从水底而来,无奈地看着一塌糊涂的沙滩边。
“你们是来赴宴的,还是来打架的?”
望舒连忙甩开几人,蹦蹦跳跳地来到淮沧面前,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
“恭喜啊小淮沧,今日是你成亲的大喜日子,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不与那几个幼稚家伙计较了。”
说完,她还瞪了一眼旁边看戏的几人。
淮沧笑着摇头,将身边一位长相普通,但神色温婉的女鲛介绍给望舒几人。
望舒拿出那串早就准备好的水蓝珠串,放在女鲛的掌中。
“这是人鱼泪,祝你和淮沧喜成连理,恩爱情浓。”望舒拍了拍女鲛的手,小声对她说,“如果他敢对你不好,你就告诉我,我保管揍得他嗷嗷叫!”
女鲛笑着应了,也取出一个方形的、像极净蓝水晶般的东西,搁在她手上。
“初次见姐姐,唯有一方水精魄还能拿出手,请姐姐笑纳。”
这女鲛倒是不见外,直接喊了望舒姐姐,惹得她大喜。
她一边收了水精魄,口里一边说着,还好弟妹不像淮沧那个万年来都不喊她一声姐姐的臭小子,否则她可真要气死了。
这时,海面上又飞来一条巨龙。
原来是新任东海龙王敖广来了。
敖广是个贯会说笑话的,一时间逗得在场两个女子笑声不断。
一行人就这么说说笑笑的,朝海底的鲛人王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