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师在现代打杂》非 白

9、第九章 泰山

　　职场上的新人，最幸运的就是遇到肯指点提携她的前辈。

　　叶欣就是这样“师徒结对”遇到了付浩刚。从工作到人际关系处理，得到很好的指点照顾，她成了新人羡慕的对象。

　　也有人拿他们开玩笑，还有人善意提醒。叶欣很坦荡，她尊敬付浩刚，还因为看到付浩刚夫妻的恩爱。

　　“小叶，尝尝这个点心好不好吃。”

　　“师父，这怎么好意思……”

　　“你尝尝好不好吃，你师娘喜欢吃年轻人的口味，好吃的话我好给她买。”付浩刚把小勺喂到她嘴边。

　　叶欣赶紧伸手接过来。

　　“师父，很晚了，你赶紧下班吧，这个我可以带回去做……”

　　“没事，我们一起做，哪里有问题好及时修改。一会我送你。”

　　“不用不用！”

　　“那怎么行，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再说你们年轻人辛苦，明天还要早起，你师娘要知道我不送你，要说我压榨员工了。”

　　后来有一天加班结束，付浩刚送叶欣回家，在楼下遇到了叶全德。

　　叶全德输光了钱就会来找她要，她妈死后，她读大学的时候都要过。她给过好多次，后来不给了。叶全德就来堵门。叶欣把他赶走了。

　　她不知道叶全德后来怎么找到了付浩刚，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叶全德拿着几千块钱心满意足离开了。

　　“你那老板，是个好心人啊。你运气不错。”叶全德对叶欣的愤怒视若无睹，上下打量自己女儿，剔着牙笑。

　　叶欣去向付浩刚请求不要借钱给叶全德。

　　“小叶你不要多想，你家有困难，我做师父的，应该帮一帮，那毕竟是你父亲。你安心工作就行了，女孩子，压力不要太大。”付浩刚安慰她，温柔地替她把碎发抿到耳后，拍拍她的背。

　　叶欣有一瞬间想躲开，却又怕师父难堪。付浩刚给她整理头发，她僵硬地站着，说：“师父，我会尽快把钱还你的。”

　　但她根本来不及还。叶全德又向付浩刚要了几次钱。每次也不多，几百有，几千有，加起来超过一万。

　　付浩刚的手越来越放肆，他的脸离她越来越近。

　　叶欣感到羞耻，也感到羞愧。她觉得是自己误会了付浩刚，是叶全德让她没有维护尊严的资格。

　　那只手开始久久停留在她的后颈，肩膀，贴近她的胸，移向她的后腰。

　　叶欣开始反胃，失眠，工作出现失误。又是付浩刚替她担下了责任。

　　叶欣努力振作，专心工作，完成了年底的任务，拿到了第一笔奖金。加上工资又凑了一点钱，她把钱还给了付浩刚，然后辞职。

　　她回了一趟家，警告叶全德，不许他再找付浩刚。然后她重新开始找工作。找了一个，很快辞职，因为叶全德又找来了；再找一个；再找一个。

　　她已经没钱了，付不起房租。

　　叶全德来找她，让她回家，还跟她保证不再赌。

　　她选择了最后一次相信，和爸爸吃了一餐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酒店的房间里。

　　付浩刚穿着浴袍，温柔地拿出租房合同，已经帮她交了一个月的房租，让她不用搬家，以后可以找他。

　　叶欣没有搬家。

　　她自杀了。

　　周颖颖颤抖着手，交给观羽一封厚厚的信。

　　“欣欣写给我，她怕我像她一样被骗……”周颖颖泣不成声。

　　她俩在一批新人里关系最好。努力向上，却也没有更多的欲望，只想好好工作，快乐生活。她们之间唯一的争执，是因为租房。

　　“叶欣想和我合租，省点钱。可是我怕狗，而且她养的是一条大狗，很多房东会不同意的。”

　　“大狗？”

　　“是。是叶欣大学里的流浪狗，她毕业的时候舍不得，就带它一起出来了。”

　　观羽递给她一张纸巾，问：“那条狗现在呢？”

　　周颖颖慢慢平静下来：“不知道。叶欣信里托我找人领养它，可是我去的时候，狗已经不见了，大概是自己跑了。我试着找过，没找到。”

　　观羽按照电话里江河的指引，沿着小区外围的小路走，穿过正在建设的公园，越来越偏僻。

　　最后到了一个临时垃圾场。江河等在那里，指了指堆成连绵山包的垃圾，望而兴叹：“就在里面。”

　　他实在没勇气追进去。幸好今天不是大太阳，不然这里的臭味发酵更恐怖。

　　观羽把外套一脱，东西都丢给江河，跳了上去，大声喊：“泰山！”

　　“泰山？”

　　“叶欣给狗起的名字，据说是叶欣喜欢老电影《人猿泰山》。”观羽简单说两句，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喊。

　　“泰山，我们是叶欣的朋友！出来吧，我们可以帮你！”

　　江河看完了信，沿着垃圾堆，也开始喊：“泰山，出来！你想给叶欣报仇吧？我们帮你，你太笨了，你报不了仇！”

　　两个人一高一低，分头呼喊了好一会儿。

　　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黑色的影子动了动，泰山出来了。

　　手脚并用从一堆垃圾里爬出来，站起来，走到距离观羽十来米的地方，又转向江河，盯着他手里的信。那上面还残留着一丝叶欣的气息。

　　“泰山，我们可以帮你。”观羽走近两步，泰山开始后退，半伏低身子警惕地望着她。

　　江河捂了捂鼻子，扬扬手里的信：“你们都下来，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到前面去。泰山，你想要这个吗？你下来，我给你。”

　　泰山慢慢跟着他们到了公园角落。观羽明白那晚江河看到他的震惊了。

　　泰山全身挂着残破的衣服，光着脚，全是脏污，乌黑湿润的眼睛盯着你，即使站着，还是一条狗的姿态。

　　观羽和他说话：“你叫泰山对吗？”

　　泰山含糊地发出一个音，像是“是”。

　　“叶欣想让我们给你找一个家。”

　　“叶欣”两个字一出现，泰山眼睛亮起来，盯着观羽，接着又黯淡下去。它完全听得懂，说话却有困难。

　　“你是什么时候化成人形的？应该没有多久吧？”观羽问。

　　泰山的脸上出现了痛苦的神色，它用力甩着头，“啊啊”叫了几声，突然蹦出几个字：“叶、欣、死、了……”

　　它是在叶欣死的那天，化成人形的。

　　叶欣给它准备了很多好吃的，但是叶欣整个人没有一点快乐的气息。她在家里关了整整七天，像是害怕出门。

　　在这之前，她一夜没回，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别人的气味。那是那个经常夜晚送她回家的男人的气味。

　　它讨厌这个男人。每次叶欣晚回，它都会找到叶欣工作的地方，想接她回家，但是每次只会看到那个男人把叶欣装在他的车子里。它跟着车追，追的满身是汗。

　　叶欣不知道原因，会抱着它说它淘气：“又自己跑到哪里去玩了？以后不许太晚了，小心被人抓走。”

　　它怕叶欣会被这个男人抓走，还有那个叶欣叫“爸爸”的人。只要他出现，叶欣都会不快乐。叶欣不快乐的时候越来越多。

　　它讨厌这些男人的气味，叶欣比它更讨厌。她关在卫生间里冲刷了很久，要把这个气味去掉。

　　那个男人还来找她，被它撕咬赶走了。叶欣抱着它，哭得很伤心，之前那几天，她只是呆呆坐着，把自己包裹得紧紧的。

　　它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它不能像以前那样明白叶欣的心情，明白她想做什么。

　　它想知道，它想知道，它想问她，它想和人一样说话，像人一样问她。但是它只是狗，不是人。

　　她突然出门了。给它堆满了好吃的食物。它感觉到危险，它要把她带回来，可是天在下大雨，它找不到她。

　　它在大雨里飞奔，搜寻她的气息，可是雨水把一切痕迹和气味都冲散了。

　　雨水挡住了一切，它想看得远一点，更远一点，然后它发现自己站了起来，像人那样站立着。它看到桥下的江边堆满了人，有人把江里打捞起来的东西抬上去，那是个人，那是叶欣。

　　它要跑过去，但是脚和脚不一样，它从桥上摔下去，掉到了桥下。

　　醒来的时候，它已经知道，叶欣死了。

　　天完全阴下来，观羽和江河也听完了泰山的半呜咽半讲述。

　　刚开化的灵，需要较长时间适应人的体形和活动，人形和原形的变化也常常是不自觉的。就像幼儿园的孩子，各方面需要学习。

　　泰山要为叶欣报仇，所以去找叶全德；叶全德死了它就开始攻击付浩刚。当时姚娟的出现让泰山受到惊吓，变成人形而不知所措，只有跑了，这才救了付浩刚一命。

　　“泰山，你听我说，付浩高只是受了伤，叶全德是被车撞死的，你刚刚才开化，按照刑法条例，可以酌情处理，我会尽量替你争取各种优缓条件。”观羽慢慢说给它听。

　　泰山露出愤怒的表情：“付浩刚死，我要他死！”

　　江河上前一步说：“你现在这个样子，根本杀不了他。你只有学会人的技能，才有可能报仇。”

　　观羽试着走近一点，说：“你就算是判了刑，进监狱接受改造，也正好是学习的机会，出来之后有一技之长。我们可以给你介绍工作。”

　　江河说：“人是狡诈虚伪的动物，你现在比不过他们，你只有向他们学习，比他们更厉害，才有可能报仇。”

　　观羽说：“叶欣一定希望你好好活着，如果她知道你能化成人形，一定很高兴，一定希望你有新的好的生活。”

　　江河说：“你不用急着杀他，你要让付浩刚从现在开始就恐惧害怕，害怕你有一天会找他复仇，让他生不如死，让他痛苦煎熬。让他最在乎的东西都失去，让他受比叶欣痛苦一百倍的痛苦，那样才是替叶欣报仇！”

　　远处天边黑压压的云里响起一声闷雷。

　　泰山定定看着江河，它听懂了。观羽看了一眼江河，没说话。

　　泰山伸手，江河递给它带着叶欣气息的信。泰山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看向观羽，它同意跟她走。

　　雨下下来了，噼里啪啦，驱散了一点热气。

　　观羽和江河站在警局大厅走道上，等车。

　　泰山暂时扣在拘留所，观羽找了同事照顾它，之后移交上级部门处理。观羽了解了一下，可能会判1-3年劳教改造；考虑它未开化，可能后期还会换更适合的改造环境。这个结果比预想的好。

　　江河后来再没说话。观羽看看他，把手里的外套递过去。

　　江河看她一眼。

　　“你挪进去一点，要么把衣服套上，雨淋了怎么办，我可不想又抱你回去 。”

　　江河转头盯着她：“你猜到了？”

　　观羽瞥他一眼：“还用猜吗？看你那个画室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