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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十五话(中) ...

  •   第十五话(中)
      要做的事实在太多了。刚刚放下筷子,嘴巴里还在嚼着,管家就跑过来跟我说,与他去安排房间。
      真是不容易。我咽下口中的食物,跟他一起走了。
      “这位……大侠,”管家一抱拳,“殿下和老爷,还有几位随行的公子正在后院攀谈,我们须得尽快些,要赶在他们回房前打理好。”
      “好,您怎么称呼?”边走边问。
      “大侠唤我‘老许’便可。”
      我笑笑,“您也叫我斐青。”
      管家带着我拐了个弯,来到后院。他道:“斐爷。”
      朝王大马金刀坐着,单手撑头,李监霖坐在石桌旁说些什么,时不时和对面的马望鸿喝上几杯。李监霖饮酒后就变了个人似的,爱猖狂大笑。又想起上次朝王特别坏心眼地把我留下陪他喝酒,那生猛的模样我至今记得。马望鸿也乘着氛围插科打诨,朝王指着他轻笑。
      这“其乐融融”的三人怎么看怎么别扭,不知道底下有多少暗涛汹涌,却瞧得我心生羡慕。只想也靠近点,沾到些热乎气儿。
      “斐爷,这是府上空着的房间,请过目。”老许和我坐在另一张石桌上,把册子摊开来朝向我。
      这府邸算不上大,李监霖也是难得的清风,主仆上下加起来没多少人,住这么一个宅子够了。我们一来,正正好好住满。
      仔细端详平面图,我却没发现李监霖的家室在哪。问了老许才知道,这里是他办公事的地方,平常若得了空要和家人团聚,不会住在李府,有专门的一套私宅安置。我点点头,又问道:“哪间最安静、最整洁?”
      老许指了指东面的某间。
      主子便住那好了,挨着它的屋子给马望鸿和骆第,走廊一间给我们“刀”,靠近门口的两间让房小厮和下人分了。
      “要不斐爷再想想?”老许面色犹豫,“您住的那间很小,三人已是勉强,四人实在塞不下。”
      我随意道:“无碍,我睡柴房也是可以的。”
      老许连忙摆手:“这怎么行!”
      “斐青。”朝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身后冒出来,把我吓一跳。
      “跟我住一起。”
      “不妥……”
      “就这样。”朝王扔下一句话就走了,早早抛开将要强制灌酒的李监霖二人……
      我目送他离去,想必朝王也是怕了。
      喧嚣落了几分,月上枝头。我拿着自己的包裹,讪讪地敲响房门,屋里的身形轮廓朦胧不清。水声传进我的耳朵里,面色登时一红。
      “等着。”朝王说。
      “是。”
      我转个身背对门口,呆呆地站在那里,估计在夜里看着活像一尊门神。屋外有棵矮树,叶子昏黄,被风吹得“沙沙”落到地上,一路飘到脚边。
      不多久门开了,把枯叶踢到一边,进房关好门。
      面对朝王,我有些手足无措。他把头发盘起来了,身上水汽还弥漫着,只松松垮垮披件浴袍。
      我将包裹放在桌上,刚想跨出一步行礼,朝王一掌挡过来:“别过来!”
      我:?!
      化掌为指,屏风一拉,“洗澡去!”
      脱了衣裳泡在浴桶里,一块皂角丢过来,我手滑,眼睁睁看着它“咕咚”掉入了水。
      擦干了刚跨出去,屏风上头挂了自己干净的衣服。我一愣,刚才急着洗澡忘了拿,还是朝王看到了帮忙放过来。
      穿好衣服绕到屏风前面,朝王坐在床头看书。我又去拿了件外衣披着,拉开椅子坐下,看着桌上的灯发呆。
      耳边一直有他翻书的声音,一页又一页。
      直到他打了个哈欠,才把书合上,径自念叨几首大概情情爱爱的诗。
      “这闲书写得还蛮好的。”他拍拍书面,叫了声我。
      “斐青。斐青?”
      我回过神,“在。”
      “去把灯熄了。”
      一弹指门口的灯笼灭了,嘴一吹蜡烛也掐了,就剩桌上小小的油灯。我端坐在椅子上,准备继续发呆。
      “你坐在那里干什么?”朝王问道。
      “给主子守夜。”
      “过来。上床去。”他这么说。
      “属下怎敢!”
      “有何不敢?你又不是女人,上来!”这是一句命令式的口吻。
      我走了两步,“这……”
      朝王直接抓住我的手腕,连拖带拽地上了床。躺在他旁边,半分大气都不敢出,身上和手心里都是汗,一动不动,连脖子都是僵着的。
      龙涎香倾灌而来。
      “阿青。”他唤着我名,“你睡了吗?”
      我生硬答道:“属下没有。”
      又安静了半刻,朝王问:“能跟我讲讲吗?”
      “主子要听何事?”
      “你跟我生疏了许多。为什么?”
      我闻言,慢慢放下了脖子,摊开手掌,揉搓掉掌心的汗液。指尖很冷。
      “属下能说吗?”
      朝王低笑了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漫漫长夜里,有何不可说?”
      “……”
      他转头看过来,抬了抬下巴,“快讲。”
      “主子您,当真是焦飒说得那般?”
      “哪般?”
      “铁石心肠。”
      朝王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我也转头看他。一双黑亮亮的眸子在夜里闪着光。
      他笑了。
      “只需一件事便可知晓答案。你问我,我会说。”朝王眨眨眼。
      瞬间如鲠在喉。莫名地,我不想问,只想逃。
      “那个小暗卫,叫什么来着?丑……对丑四。”
      “是我安排他死的。”
      他答得很直接,我听得下颚止不住微微颤抖。
      拳头死死紧握,又放开,再紧握。若不是多年的训练,完全遏制不住暴起的冲动。可是愤怒之中我又瞬间迷茫了,他是我的主子,又何谈恨不恨?
      我沉默了半晌,挪开目光冷冷道:“斐青理解您为什么这么做。您没有错。”
      “错的是……是斐青。”我咬紧牙关,逼着自己说了这句话。
      是我安排他死的……
      “你是恨我的,只是不敢说对不对?来,往我这里刺一刀!”他坐起来,扯开衣领,居高临下地露出脖子。
      “主子……”
      “你不是刺刀耍得最漂亮么?怎么这时候就手软了?!”
      我抬起头,借着一点点角落里的光亮,看到了自己的狼狈模样,愤怒,愧疚,羞耻,统统写在了脸上。怪不得,他经常说我还嫩着。
      “主子!斐青知错了!”
      我起身下床,跪在他面前,给他磕了一个响头。
      “现在才知错!”朝王怒吼,“早干什么去了!这点都想不到,比起焦飒,你连他的十分之一都不如!我都后悔杀他,死的就应该是你!”
      他随手抓了个物什扔过来,带着内力砸到我的额角,一看是根簪子。我不敢伸手去摸,血液就顺着眉骨滴下来。
      忍着,一定要忍着。忍到头了,就好了。
      我把眼泪憋回去,“是!斐青没有用!”
      朝王不说话,我也跪着不起来,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
      烛光摇曳,时间流逝,激动也慢慢过去了。擦擦脸上的血,心情倒平静了一点。
      又过大概一刻钟,头顶上的呼吸声更是转变均匀。
      小心翼翼地望了望,朝王随意躺着,被子盖到腰部以下,似乎早已入了眠。我轻手轻脚爬起来活动活动腿脚,然后把簪子捡起来,悄悄放到他床头。
      “还疼吗。”他睁眼。
      我身形一顿,没动,“属下不疼。”
      “上来睡觉。”
      朝王的语气淡淡的,就好像刚才根本不存在什么发怒,都是我的想象。再看了眼,一双眸子黑亮亮的,在夜里闪着光。
      我答了声“是”,躺上了床,挨着床边。
      “我也后悔过。”过了良久,朝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断你挂念,是否逼得太紧了些。可是我必须这么做,用的人必须是无牵无挂,至死忠诚。不然我做梦都会想掐死你。”
      他的额头抵上我的脊梁。
      “若我下辈子得幸不入地狱,给你做‘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十五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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