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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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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征兵之后,秀水村就失了往日的热闹,连空气中都飘散着一股愁闷的味道。
只有时不时从林家院子里飘出来的读书声让村民们觉得,希望还在。
“看,我大哥给我买了书本呢。”李怀宣迫不及待的将刚收到的东西跟小伙伴们显摆起来,惹得众人羡慕不已。
“银蛋儿哥真好。”
李怀宣得意洋洋:“那当然。不过,我们都是好朋友,你们想要看,随时来找我啊。”
“真的吗?”
“我骗你干嘛。好了好了,小郎留的功课还没做,我们先做功课。”
程钰走到林家院子门口时,正听见院子里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他敲了敲门,朗声问道:“可是林玉致林大郎家?”
林玉娇正坐在院子里洗衣裳,忽闻有人叫门,甩了甩手上的水,拉开院门。便见门口站着一位男子。
那男子高高瘦瘦,一身脏污,衣裳好几处都破了口子,颇显狼狈。
林玉娇以为他是阿兄在江湖上认识的朋友,来寻阿兄帮忙的。往常也不是没有过,阿兄常说:“人啊,难免有落难的时候。有能力的时候帮上一把,也算给自己积德行善了。”
“哦,正是,你先进来吧。”
程钰见开门的是个小姑娘,娇俏可人,笑起来还有一对小梨涡。她穿着鹅黄短衫,袖口卷到手臂上,整个人干净爽利。让程钰有一丝窘迫,忙的在院门口蹭了蹭鞋底,又理了理已经脏的不成样子的衣衫。这才迈步往院子里走去。
入目所见便是整齐排成一排的矮桌矮凳,几个半大孩子正摇头晃脑的念书。隔着不远处有一扇敞开的窗户,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少年临窗而坐,正神情专注的看着手里的书,时不时的提笔做上批注。
那应当就是傅兄介绍给自己的学生了。程钰如是想。
此时刚过午时,林家也才吃过午饭。林玉娇用中午剩下的一碗鸡肉煮了碗鸡汤面。
灶房里飘出来的香味勾的饿了好几天的程钰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但仍旧保持着一丝君子风范。毕竟他是来当先生的,你看那些孩子都不为美食所动,他岂能失了分寸。要不然日后如何服众。
“姑娘,不知可否容在下洗漱一番。”
林玉娇打量了他一下,这人身量高,他阿兄的衣服他是穿不上的。
“崔师父,可否借这公子一身衣裳?”
崔严点了点头,目光却仍落在程钰身上,不知想些什么。
“多谢了。”
面条煮好了,程钰也洗干净出来了。此时再瞧他,早已没了适才的狼狈。眉目清秀,浑身透着一股文雅之气。
林玉娇微微讶异了一下。
待他吃饱,林玉娇又从屋里取了一锭银两出来递给程钰:“这位公子,我阿兄不在家,家里不方便留宿。这银子您先用着,若是有什么难处,不如去威远镖局找何大镖头。”
程钰愣了愣,指着那银两道:“这是什么意思?傅兄已经与我说好,不给束脩的。”
“束脩?!”
林玉瑾这时才放下书,蹬蹬蹬从屋里跑出来:“你是程钰程先生?”
程钰见他们这幅神情,便知是想岔了,将他当成那路过讨饭的了。不免有些哭笑不得。
“这是傅兄给的引荐信。”
林玉瑾自然认得先生的字,这才信了。
倒是林玉娇闹了个大乌龙,小脸刷的就红了:“你既是先生,怎的将自己搞的如此狼狈。”
程钰心里也苦啊:“如今各地征兵严苛,又加了赋税。百姓们有不少活不下去的,找了个山头落了草,专干打家劫舍的事儿。我能有命来就已是万幸了。”
林玉瑾小眉头微微蹙起:“已经这么严重了么?”
程钰见他小小年纪就开始忧心这些事儿,心说傅兄诚不欺他,他这学生当真不一般啊。或者说,这林家人好像都挺不一般的。
他搓了搓手,已经准备大干一场了。
却不知,林玉娇已经在心里打定了主意。这人看起来比傅先生还年轻,暂时尚不知品性如何,可得好好盯紧了。
————
林玉致望着眼前身材魁梧的大汉薛绩,朝天翻了个白眼儿。
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军士,推搡着让他俩赶紧比试。
在没有完全摸清潞州军营的情况前,林玉致一直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低调处事原则。顶多就是把同营帐的几个糙汉收拾的服服帖帖,对外她还是秉性纯良无害的小兵。
可谁知,总有些作死的人,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偏进来。
林玉致分在一营五部四曲二队一伍中,傅辞分在一营五部四曲一队二伍。同营帐的战友都敬着傅辞是读书人,平时供着他还来不及,更别说欺负他了。
但偏偏其他队伍里的人瞧他不顺眼,尤其那张白皙俊俏的小脸儿,让军营里的糙汉子起了龌龊心思。
前儿夜里,林玉致惯常在周贵几个睡熟之后出门去大营西边的湖里洗澡,神清气爽的回来,就发现起夜上茅房的傅辞身后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林玉致眯缝着眼,眼瞧着那人从后偷袭,将傅辞拖了出来,欲行不轨!
傅辞可是她罩着的人,这人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简直是找死。
林玉致带着一肚子怒气,一阵拳打脚踢,将那大汉打的找不着北,这才拍打拍打鞋子上沾的土,狠狠瞪了那大汉一眼,将傅辞送了回去。
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谁知这大汉背后里嘀嘀咕咕,找到了靠山。他自己打不过,就找了他们队里最勇猛的汉子,正是小山一般伫立在林玉致身前的,三曲二队的薛绩。
也不知那汉子是怎么撺掇了薛绩,让他来找自己的麻烦。
林玉致阴森森的斜了那汉子一眼。
别看林玉致瘦弱,但走镖的可是过着刀口舔血的营生。薛绩再厉害,沾的不过是猎物的血,可她林玉致,手上沾的可是人血。
单往这一站,瘦弱却挺得笔直的身躯,也是让人不容忽视的存在。
薛绩眯眼打量着眼前这男子,收起了先前的轻视,神情也变得郑重起来。
“李二是我同村,前夜被你无辜虐打,我还没有找你算账。今日咱们比武,你若输了,就跟李二道歉。”
薛绩不容分说,举起拳头就朝林玉致奔来。
林玉致骂娘的话还没出口,就觉一阵刚猛的拳风迎面扑来。好家伙,薛绩真是对得起那膀大腰圆的身材,果然有一把子好力气。
“林兄,当心啊!”
傅辞被周老三和雷老五左右护着,心里七上八下。虽然知道林兄功夫高,可那薛绩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万一林兄在他手里吃了亏……
“傅公子莫怕啊,镖头功夫厉害着呢,别看薛绩孔武有力,镖头却胜在身姿灵活。”雷老五安慰道。
“没错,你瞧,镖头看似在左右闪躲,其实她下盘稳着呢,她那是在找薛绩的弱点,能用巧劲儿胜敌,自然不会多费力气。”周老三跟着说道。
林玉致是个谨慎性子,行走江湖多年,什么高手都见过。薛绩虽然只是个猎户,又不会内功,但她依旧不会轻敌。薛绩练的是野路子,常年在丛林生活的人,出手极其敏捷。
而薛绩,从一开始对林玉致的轻视,到后来的郑重,再到眼下,只剩钦佩和跃跃欲试。
林玉致一心低调,不愿在众人面前露出真功夫,是以对付薛绩稍显吃力。薛绩显然也看得出林玉致一直在藏拙,眸中兴奋更甚,却又不想继续逼迫,只得借机停手。
如此一来,二人便是堪堪打了个平手。
林玉致挑了挑眉,对薛绩如此识趣表示十分满意。
她拱了拱手,道:“薛兄为同村情谊,帮李二出头。可薛兄可否想过,我与李二素不相识,又作何无缘无故虐打他。”
周贵紧跟着说道:“林兄素来低调做人,从不惹是生非,对待同袍极好,断不会无故拿人撒气的。”
林玉致出营时常会带些精致糕点回来,她为人又大方,不少军士都沾过她的光,此时自然也乐得说些好话。
当中也有小柳村出来的,忙说道:“薛大哥,你平日不常在村中,自是不知那李二是个什么德性。偷鸡摸狗的事儿可没少干,还总偷看别家小媳妇儿洗澡。咱们村子里的人都避着他。我看定是他又做了什么龌龊事儿,叫林兄弟撞见了,所以才教训教训。薛大哥可莫叫此人骗了,误伤了好人啊。”
薛绩不是木头,相反,此人很有主意。李二眼神闪烁,平日又好偷懒,他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今日出头,不过是借机松泛松泛筋骨罢了,没想到还真让他找到了敌手。
不过看林玉致言语颇有遮掩,并不直言李二做过什么,想来也是不想此事闹大,便也没多说什么。
“既然是个误会,那说开了便是。林兄,日后若有机会,还望能继续切磋切磋。”
林玉致不愿将事情闹大,自然是为了保全傅辞的名声。见薛绩不再提及,且瞧他神情,明显对李二厌恶至极,想来也是个明白人。倒也不再继续纠缠。
薛绩是个有能力的,所谓能得一好友,自然不会傻到让自己多一个对手,也乐得承了他的情。
便朝薛绩笑道:“薛大哥若有心思,小弟随时奉陪。”
薛绩得了这话,大笑两声,拍了拍林玉致的肩膀,道:“你这兄弟,我薛绩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