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宸鲸

2、二

　　Sherry

　　飞机即将起飞，Sherry站在客舱门口欢迎旅客，职业化的标准微笑一成不变毫无起伏的语调，若不是一张小脸生得娇俏可爱眉眼灵动来往的旅客大概会以为这是一个机器人。直到看见一个剑眉星目的男人长身鹤立在旅客中，Sherry的眼里才有了生气。
　　“5”，Sherry心里默念着这个数字，这一次是他这个月内第五次飞米兰。见过一次再也忘不了他，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能认出他，了解他的行程也许比他自己还清楚，可在他经过她身边时Sherry紧张到凝神屏气不敢说一个字。
　　SN集团年轻的少东家长飞她们这条航线，航班上的空乘大多是和Sherry年岁相仿的年轻女子。他这样显赫的背景和英俊的外貌当然藏不住，喜欢他的人可不止Sherry一个，她看到他时紧张到说不出一句话，可旁人却自有不同的示爱方式。
　　“这次他是不是一个人？”
　　“好像是的，反正没看见他团队的那几个人。”
　　“他在干嘛呀？”
　　“盯着屏幕一直看，不知道看什么，不会是看电影吧。”
　　“你凑近看一下呀。”
　　“我哪敢啊。他要了杯咖啡，那么关注他待会儿你去送啊。”
　　一群空姐围着刚送完餐回来的空姐叽叽喳喳八卦个不停，或惊喜或雀跃的声音此起彼伏，任谁听了都知道这是一群女人在讨论一个她们都喜欢的男人。
　　原来这么多人喜欢他啊，再不主动他就要被别人抢走了。当初Sherry正是抱着这样孩子气的想法，才有了深夜送水航站楼外搭话的一出。命运像一盒巧克力，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Sherry从第一见他的情景开始回想，时至今日一幕幕的都是偶像剧情节，谁能想到才短短几个小时，上帝就给她安排了女主角的身份呢。犹如拉开了一罐蜜桃味的汽水，甜蜜的粉红泡泡抑制不住的往上涌，Sherry躺在床上手里还捏着球票，一颗心又酸又甜嘴角始终向上笑意藏不住。
　　裙子一早就选好了，害怕穿上后弄皱，临出门Sherry才换上。Sherry精挑细选了一条红色裹身裙，上面细细的间隔着白色小格纹冲淡了红色的浓艳更显得有活力些，裙子的长度将将在膝盖下两厘米处露出一截纤细莹白的小腿，宽松的裙摆一遇风便鼓成一朵花，往上却在腰线处掐紧勾勒出盈盈不堪握的一把细腰，裙子是大V领胸口能看见起伏的隐秘曲线，还好有袖口两个可爱的蝴蝶结在才不会过分的性感妖艳。穿什么鞋子，Sherry狠狠的纠结了一把，最后还是决定将这种随意中透露的精致进行到底，一双小白鞋看似简单其实正好和裙子上的白色呼应，煞是好看相配得很呢。
　　Uber上车窗外的人和物飞快地往后退，在这样的情境里好像全世界只她一人在前进，单刀赴会颇有几分孤勇。这时候了sherry才回过神来，单凭这一张球票怎能找到他，真是昏了头了。
　　Sherry在球场外踌躇不安四处望了一圈，好在上帝垂怜她，没让她尴尬太久。远远的就看见一个男人直直的往她的方向来，身影有些熟悉，待人走近了Sherry才看清原来是昨晚去机场接他的人。
　　省去了多余的寒暄，Hank言简意赅：“Steven在里面，我带你进去。”
　　球场里Sherry又是只一眼便找到了他，也不全是她的眼里只有他才总能这样精准定位，而是这偌大的球场里人头攒动沸反盈天，在一众摇旗呐喊的球迷中他所在那块儿气压实在有些低。他是一如既往的冷峻表情，同他说话的几个人神色俱都严肃。
　　Hank把她领到他旁边的空位后就离开了，Sherry那句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谢谢只好咽了回去。这厢他与旁人聊得专注根本就没发现有人来了，Sherry的手伸了又伸最终还是落在了他的肩头，她轻轻的拍了两下，待他转过头后怯怯的同他打招呼，“hello。”看到她的瞬间他的眼神有些许失焦，很快又恢复清明，“坐吧。”
　　Sherry哪看得懂足球比赛，她的兴趣也不在此，全程目光都围着他转。这人还说自己不喜欢足球，明明时刻关注着场上的动态，请她来看比赛却连中场休息也在和工作人员聊球队局势，硬是没抽出一分钟时间同她说句话。被冷落了Sherry很不高兴，面上不显愠色，心里却埋怨十足。几个进球的关键时刻，他的面部线条崩得更生硬了两只手紧紧的拽成拳头，看来很紧张，之前随时都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样子以为他不会有其他情绪，原来他也会紧张啊。喜欢他的人那么多，可只有自己看过他不一样的一面，这时候Sherry心里十足的埋怨又变成了十足的欢喜。
　　球赛结束已经快10点了，他抬手看了眼腕表，“时间有些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来时抱着十二万分期待，不敢奢望这次约会是果味缤纷的饮料，哪怕是咖啡也好起码有味道，结果竟是一杯寡淡无味的白开水即将波澜不惊的结束了。Sherry扁嘴，“嗯，好吧。”
　　大概是察觉出她的低落了，“你吃饭没？要不要一起吃点东西？”
　　中国人见面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都会问对方吃了吗，这是典型的没活找话。Sherry也不好意思告诉他自己为了弄头发化妆根本就没来得及吃晚饭，“不用了，回去吧。”
　　与来时一样车窗外的人和物飞快地往后退，与来时又不一样那份孤勇不在了，身边多了个人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看着窗外飞快移动的景物，Sherry感觉自己和他们融为了一体，恍恍惚惚溃不成形。
　　“Steven，我的名字。”还好今晚没有一直冷场到结束，不过这只是每一对互不认识的陌生人见面时该有的对话，平平无奇聊胜于无。
　　“Sherry。”中规中矩的回答，Sherry没有多说什么。
　　他好像突然开窍了，有了聊天的兴致，“你应该猜到了吧？”
　　猜到了什么？猜到你邀请我看球赛是因为喜欢我？不，你才不喜欢我呢。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和我约会，你这个奇怪的人。Sherry心中纠结，沉默不语。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接下来的话，“跟你在一起我感觉很好，你也不讨厌我对吧，也许我们可以试试。”
　　啪啪啪，脑子里有烟花炸开。车里的气氛一瞬间变得微妙起来，Sherry又掉进了那个绮丽的偶像剧中。一般这种情况女主角是怎么回应的，Sherry努力回忆看得每一部偶像剧里面对男主告白时女主的反应，以期望参考到一个完美的答案。可那烟花炸得她心跳加快，脑子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依旧沉默着。
　　面对接连的沉默他一点也不尴尬连一丝慌乱都没有，反倒安抚起她，“没关系，你想好后告诉我答案，下次换我来找你。”
　　Sherry松了一口气，刚才她真害怕他会像剧里的霸道总裁一样逼问她答案，邪魅狷狂的来一句‘你逃不掉的’。车里的气氛已经够微妙了，要是再升级尴尬，她可真就应付不来了。想来也是，他生于那样显赫的家庭，从小接受精英教育，家教相比普通家庭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待人接物进退有度，在告白这样的事上又怎会让人难堪呢。竟然把他带入了那样傻乎乎的中二角色，Sherry叹自己果然是无脑剧看多了。
　　车子到酒店楼下时，因为他这番话Sherry心安理得的跟他愉快道别。刚走出没几步又被叫回去了，“嘿，联系方式总可以留一个吧，不然下次我去哪儿找你。”语气轻佻，定是在调侃她的迷糊。Sherry不觉窘迫，只觉今晚月色太美，一切都可以原谅。

　　Steven

　　“现在进度太慢了会影响IPO的，我想换个研发团队……”说起自己公司存在的问题Yolanda一筹莫展，也没心思吃饭了。
　　显然Steven没有认真听女友讲话，此刻他正在和盘子里的牛排较劲，今天的牛排煎老了，费力的切着牛排同时他在心里把这家餐厅拉进了黑名单。
　　“你觉得呢？”Yolanda想听听男友的意见。
　　聪明如他当然知道女友不是在问他觉得牛排怎样，“我觉得我们可以暂时不聊工作，先好好的吃一顿饭。”
　　Yolanda的表情瞬间凝固，“你什么意思？”声音滴水成冰，空气中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Steven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自然是不惧她的。况且他的心中也攒着一团气，正好找着出口了，他把手中的刀叉往盘子里一扔，碰出一阵令人心惊的声音，“能不能不要每次见面都和我聊你的公司，我是你男朋友不是你的合作伙伴。”
　　Yolanda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女子，男朋友扔个东西说几句重话当然唬不住她。她这人最禁不住别人激，“哼，不愧是SN集团的少东家，我看你不止瞧不起我的小破公司连我这个女朋友你也早就厌烦了吧。”
　　四年亲密相处，Steven再了解不过她的脾性，若是言语上受了委屈，一定会反唇相讥十陪奉还。他克制调整自己的情绪，“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
　　“我知道。”失去了刚才的凌厉，Yolanda的声音温和了许多。“Steven，我接受教育读大学我父母辛苦打拼送我出国留学，不是为了让我嫁个好人家在大别墅里当金丝雀的，我也有我自己的人生价值要实现。”
　　今天的对话不同往日，Steven预感到Yolanda要说的不止这些，然而他不想让她说出那些话，“我知道，所以当初你想创业时我没有阻拦。我只是想说我们两很久才见一次面，在一起时能不能不谈工作，好好的约会就像以前一样。”他已经做出让步。
　　Yolanda神色依旧温和，娓娓道来：“你知道的不可能像从前一样了，我们都太忙了。其实这段时间我认真思考过，我现在的人生重点都在工作上，我没有精力去经营好一段感情，也许分开对我们更好，Steven我们分手吧。”
　　Steven知道Yolanda说的这些是横亘在他们之间最大的难题，而且无法解决，纵使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他也知道这个结果不容拒绝。
　　只是没想到女朋友和他谈分手竟如同谈论今天天气如何那样平静，自己居然就这样被人甩了。到底是少年心性又是从小众星拱月被捧着长大的，别人对他只有唯命是从没有别人把他随意丢弃的道理，之后的每一次想起Yolanda终究都是意难平。
　　飞米兰前在机场遇到了一位老朋友，对方说起他和Yolanda很是惋惜，“在Wharton你俩多出名啊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我们这群人都等着你们的喜帖呢。怎么就分手了呢，实在太遗憾了。”下飞机后在航站楼外放空的一小段时间对方的话一直在Steven脑海里盘旋挥之不去。遗憾吗？Yolanda也会觉得遗憾吗？恰好这个时候那个空乘就出现了，这是一个跟Yolanda完全不同的女人，如果是她Yolanda会可惜吗？这个想法出现的一瞬间来不及多加思考他就约了这个空乘。
　　有些念头像夏日的雷暴雨来势汹汹，去的匆忙了无痕，就像约那个空乘一样只是一时冲动，过后Steven完全没放在心上。在球场里Hank领着她出现在自己身边时，Steven看着她的脸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虚幻感，她怎么来了？她真的来了！哦，一定是在球场外遇到Hank了，这个该死的自作聪明的家伙。
　　Snake Elf是一支老牌欧洲球队，之所以老牌不仅仅因为他往日的辉煌战绩还因为这支球队确实已步入暮年。球队昔日荣光已经逝去却还要倔强的紧紧拽住那一点点曾经的光辉不肯松手，毕竟还承载着无数球迷的热血青春与光荣梦想。自从SN集团接手后，人人都盯着他这个史上最年轻的俱乐部主席，想要看看Snake Elf在他手上能翻出什么花样来。每一场比赛的结果对Steven而言都至关重要，他的眼睛必须时刻盯在场上，同时他还要不断地和团队交流以确保自己随时掌握球队当前的最新动态，他分身乏术抽不出丝毫精力来应付旁的人或事。好在她保持了一贯的风格，不去打扰他自己安安静静的在边上待着直到比赛结束，沉默着一言不发却又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在一锅开水煮沸前最好把火关了，Steven无法跟眼前这个姑娘解释为何会有这场荒唐的约会，但这无疑是一次错误的相遇现在他需要立刻喊停，“时间有些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她果然很不高兴，对于他的提议没有反驳闷闷不乐的一声“嗯”就算是回答了。虽然她的情绪在意料之中，但Steven还是有些不忍她被自己的一时冲动戏弄了，破坏了她期待中的美好夜晚，于是他又多问了一句，“你吃饭没？要不要一起吃点东西？”
　　看来是真的很生气，这个提议她也拒绝了。这是一个好脾气的女人，被人愚弄至此也没有破口大骂，好像任何一件事无论结果多坏她都可以独自承受最多和自己生下闷气，这是个好脾气的傻女人。Steven心中愧疚更甚，总该给她一个交代吧，至少她可以知道这个让她难过的人是谁，“Steven，我的名字。”
　　“Sherry。”她说话时眼睛直直的看着窗外，可窗外的一切似乎又都不在她的眼中，眼神涣散声音也似虚无颤颤巍巍的飘进他的耳朵。风吹乱了她的头发，有几缕总在脸边撩拨，Steven看着那几根发丝晃啊晃，好像晃进了他心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他心底郁结，他还没搞明白这是什么话已经出口了：“你应该猜到了吧？”他又一次冲动了。
　　不用猜Steven也知道她喜欢自己，送水时她竭力使自己看起来平静些，可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骗不了人，只有看到喜欢的人眼神才会发光发热才会紧张又娇羞。世上哪有那么多恰好的巧合，航站楼外的‘偶遇’也是她故意制造的吧，只有对喜欢的人才会这样费尽心思只为见一面。可是她知道自己对她是怎样的感觉吗？Steven初见她时看到的是她像星星一样闪亮的眼睛，对他而言她就是星星一样的人，当天气不好星星会悄悄躲在阴云后默默的陪着月亮，当天空需要她时她也不喧闹依旧默默的在月亮边上散发自己的点点光华。
　　面对她冲动不是一次了，索性这次把话说完，“跟你在一起我感觉很好，你也不讨厌我对吧，也许我们可以试试。”那些说不明道不清的情愫驱使他说出这样的话，Steven自己都无法辨别这番话里有几分真心，也许只是球队今晚赢了飙升的肾上腺素让他的脑子混乱了，也许是理智最终还是被对Yolanda的意难平打败了。
　　她没有立刻答复，但Steven看到了因为这句话她的整个人生都被点亮了，她是那样的兴奋雀跃，车里的一切都被她充沛的情感感染，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的柔软鲜活灵动，连带自己也感到此刻美妙不可言。Steven不急于知道她的答案，就这样吧索性就让它错下去吧，“没关系，你想好后告诉我答案，下次换我来找你。”他们可以慢慢来，他们需要时间慢慢来。
　　今晚月色很美，她今天穿了一条很漂亮的裙子，起风时裙摆就在她的小腿处翻滚像天上的云朵。在她进酒店之前Steven叫住了她：“嘿，联系方式总可以留一个吧，不然下次我去哪儿找你。”事实已如此了，以后老让女孩子来找他这样不好，他应该给她一些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