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晋之好》宁书玉

1、第 1 章

　　秦晋之好
　　作者：宁书玉
　　［一］
　　吴溍打不通秦越电话已经整整十二小时了。
　　——你在哪
　　——你在哪
　　——秦越
　　——你在哪
　　吴溍收不到秦越微信回复已经整整十六小时了。
　　［二］
　　“对不起，对不起，我看手机没看到你。”
　　秦越是故意撞上去的。
　　秦越听到吴溍问他第一宿舍楼在哪里。
　　这是吴溍心里的初见，却不是秦越的。
　　秦越第一次见吴溍是他作为准大二生的那个暑假，学校自主招生，他是志愿者。吴溍问他，学长，博学楼怎么走。
　　秦越发现，又一次站在他面前的吴溍和半年前一点变化都没有，没打耳洞，没烫头发，换了副眼镜，看起来还是像个高中生，神采飞扬的，好像和阳光融为一体。
　　和半年前的他一样暖。
　　分明当时不过也就聊了十分钟。
　　秦越没有想到真的会再次遇见吴溍。
　　九月，首都，首都大学，秋高气爽。
　　秦越，医学部。吴溍，法律系。
　　秦越也不知道新生报到那一天他怎么就下意识地撞过去的。

　　新一届的学生会竞选，秦越作为学生会成员，要到场参与投票。
　　6号，吴溍。
　　秦越喜欢上吴溍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吴溍第一次穿西装，他很紧张，因为秦越在下面。
　　秦越冲他笑了笑，对于是否确定关系，吴溍说再想想。秦越知道，吴溍是有点喜欢他的。
　　竞选者演讲完直接下场到观众席就坐。
　　秦越转头，去追寻那道独一无二的身影，看他做了个深呼吸，突然之间也回头找着什么，几秒钟视线交错，秦越冲他比了个大拇指，眉目温柔地笑了。吴溍却好像有点不好意思，走到座位旁边坐下，躲掉了他的注视。
　　无可挑剔，吴溍成功入选。
　　公布完结果的一刹那，秦越径直向吴溍走去，“你今天很好看。”他轻轻抱了抱他。
　　耳边的一切声音似乎都已远去，两个人的心跳都很快，形成了一种奇妙的统一。秦越抱了一会，放开吴溍，发现对方微微有些脸红。
　　那是直白的、不顾一切的，小女生一样的初恋的味道。

　　中秋，千里共婵娟。
　　古老的遗迹庄严肃穆，诉说着历史的悲欢离合。
　　另一边，则是人如潮，赏月闲步，自在悠然。
　　历史与现实交错，却意外有种和谐的美，既适合凭吊缅怀，也适合望月期许。
　　同一个景区，两处风景不同天。
　　月圆人团圆，当与所爱之人共剪西窗烛。
　　秦越和吴溍在园里走了很大一圈，话题天南海北，总也说不完。
　　“我们回去吗？”
　　“你猜。”
　　秦越忽然拉着吴溍退到了远处的阴影里。
　　两人间的距离已近乎消失。
　　呼吸缠绕。
　　紧张又莫名心安。
　　“你闭上眼睛。”秦越轻声说到。
　　下一秒，秦越倾了倾身，吻在对方唇上。
　　秦越感觉到吴溍明显一愣。
　　秦越弯了弯嘴角，轻轻揽住他，动情地汲取着对方的温度。
　　不太深入，也没有浅尝辄止。
　　反应还青涩。
　　刚才那瞬间，对上月光下那双含着幸福和爱意的眼神，秦越一时情难自禁。
　　初吻的味道像极了月光。
　　古人的诗情似乎落入了人间。

　　初夏的夜晚，还偶有丝丝凉意穿过。秦越晚上九点接到了吴溍的电话，叫他到操场去。
　　秦越从中听出了几分难过。
　　学业、就业，前途未明。荆棘丛生，斧头却不够锋利，妄图冲破这重重阻碍，却未料及遍体鳞伤。
　　吴溍需要疗伤。秦越想陪着他。
　　“八圈。”秦越一到，吴溍就在操场上跑了起来。
　　四百米一圈的标准跑道，三千二百米，完全不可能毫发无损地跑下来。
　　秦越没说话，跑在吴溍外面一圈，跟上了对方的速度。
　　树叶簌簌，操场边几盏白亮的灯投下光影，有些刺眼。
　　喉间泛起腥甜的味道，秦越竭力调整着呼吸节奏，身边的人也好不到哪去，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身上单薄的短袖，却还是仰着脸，不肯服输的样子。
　　最后半圈的时候，秦越却突然开始加速，身体好像没有一处是自己的，心底的那股力量却越烧越旺。领先一百米，秦越冲过了终点。
　　秦越什么也没有做，而是转过身去，专注地望着那个一点点向他靠近的身影。
　　吴溍跑过终点的一刹那，秦越抖开带下来的那件长外套披在他身上，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无论前方会发生什么，无论有多累多苦，我都会永远在前面等你，在前面保护你，永远敞开怀抱接纳你的一切。”
　　体力透支，声音很低，那点腥甜还未散去喘息还未完全平复。秦越忽然觉得肩头一凉，听到一声轻轻的抽泣。
　　秦越抱紧吴溍，在他耳侧落了一个吻。
　　“不怕，我在。你那么优秀，我相信你。”
　　不知过了多久，吴溍抬手抱住了秦越，闭了闭眼睛。
　　青春里那一点无理取闹，自私而又张扬的爱情，被对方全部地包容。

　　记得那是那一年的第一场雪，轻盈曼舞，落在地上只有薄薄一层。一切都是白色的，纯洁而美好。
　　秦越将一杯热咖啡递到吴溍手上。
　　“我真的太喜欢你了，做我男朋友吧！”
　　“嗯。”
　　刚入学不久的大学生，还未脱去少年气。
　　像一杯酒，也像一首歌。
　　笑声和着咖啡的香气，伴着指尖的温暖，构成了冬日里最美的一帧风景。
　　［三］
　　吴溍打不通秦越电话已经整整三天了。
　　——秦越
　　——秦越
　　——你在哪
　　——秦越
　　——秦越
　　吴溍收不到秦越的微信回复已经整整三天了。
　　［四］
　　这是北国，吴溍的家乡。
　　现在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之后的春寒料峭。那段不经世事的年轻的日子，有泼墨山水，有工笔描摹，鲜艳而热烈，一个微笑就是一个晴天。
　　［五］
　　“是余震！”
　　“担架那边，快撤！”
　　“秦越，小心啊！”
　　担架上刚被救出来的小女孩只有五岁，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无助。
　　秦越没有犹豫。
　　他向前一扑。
　　一根断木从高处砸下来。
　　周边的嘈杂似已远去。
　　秦越忽然很心疼。
　　因为最后那个瞬间，他想到了吴溍。
　　想起了不久前他们一起走过的路，路旁开满桃花。
　　“秦越！”
　　“师兄！”
　　“秦越，你醒醒！”
　　“秦越！”有人哭出来。
　　撕心裂肺。
　　没有鲜血。
　　春天惨白，没有血色。

　　三天前，西南一个小城，爆发了建国后最强的一次地震。
　　秦越听到消息后，立刻加入了医疗志愿队伍，第一批赶到震中进行救援。
　　说好了打电话报平安的。
　　［六］
　　吴溍联系不到秦越已经整整一个月了。
　　［七］
　　吴溍第一次和秦越分开那么久，一年时间。
　　秦越去英国进行学术交流和进修。
　　思念一夜夜蚀骨噬心。
　　这份辗转反侧在除夕那天冲上了顶峰。
　　零点敲钟的时候，吴溍接到了秦越的越洋电话。
　　“我是不是第一个和你拜年的人？”电话那一端，语气平和。
　　“秦越，我好想你。”吴溍答非所问，有那么一点想哭。
　　英国，惬意午后，晴空万里。
　　中国，凛冽午夜，风过枯木。
　　一边是教授讲课的英语声。
　　一边是鞭炮震耳欲聋。
　　几乎跨越一整块亚欧大陆的爱恋，短兵相接，被一个年放的无限大。
　　秦越装不下去了。
　　“其实今天是给华人放了假的，华人学生有活动，但我没去，我怕我去了会更想你，可是课我也没听进去。”
　　“吴溍，你知道在英国我想的最多的是什么吗？我真希望你在这，在这我们可以无所顾忌地拥抱亲吻，我们可以结婚，我们周围的人无论相不相识都会祝福我们，我真的想光明磊落地爱你，想给你个堂堂正正的名分，可是我不能，这一辈子都不能。”
　　吴溍全身都骤然一疼，那感觉他多少年都记得。

　　“吴溍，你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那个名额本来就是你的。”
　　“我自愿放弃的。”吴溍偏过目光。
　　秦越一把抓住吴溍的胳膊，逼着对方直视他。
　　“你知道你放弃的是什么吗，要不是导师跟我说，你就永远不想跟我说实话是吗！吴溍，你那些本事都哪去了，就这么让人欺负。”
　　被抓住的地方很疼，秦越真的生气了。
　　“我不放弃？他要让你身败名裂！秦越，我铁石心肠，无动于衷吗？”
　　“你为了我，前途都可以不要吗？你是学法的，不会告他吗？”
　　“我告赢了他，他也一样让你不得好死，你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吴溍也拔高了音量，挣出秦越的钳制，转身摔门而去。
　　那是两个人唯一一次吵架。
　　冷战的日子好像和现在重叠了。

　　“良辰美景奈何天。”
　　小巷，茶香，昆曲缠绵。
　　江南的灵动氤氲在水汽里。
　　秦越说去前面看看，可再一抬头，吴溍却找不到他了。
　　吴溍向前走过一道道小巷，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
　　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吴溍终于心慌了，打电话给秦越。
　　“秦越，你在哪里？”
　　之后吴溍报出自己的地点，秦越说：“你越走离我越远了，你站在那别动了，我去找你。”
　　他们走散了，那时有走散的浪漫。
　　可吴溍不记得了。他只心慌。
　　他又和秦越走散了。
　　依旧“良辰美景奈何天”地唱着，绕着。
　　“秦越，你在哪里？”
　　我找不到你了。
　　你还来吗？
　　[八]
　　这是江南，秦越的故乡。
　　现在是鲜花烂漫的梅雨季节。
　　吴溍和领导请了假，他想好好看看这片曾留有秦越的痕迹的土地。
　　分明一点都不好，阴沉有潮湿。
　　枕巾和床单永远不干，被褥也冷，就像用眼泪浸泡过似的。
　　走向成熟的青年岁月，苦乐参半，像交响乐，有激昂处，有舒缓处，多重音符才有了美妙乐章。
　　所以你怎么独留我一个人。
　　[九]
　　秦越博士毕业的那一天向吴溍求了婚。
　　他问：“我们可以一辈子在一起吗？”
　　一对戒指，牵连起一生的承诺。
　　秦越没送玫瑰，而选了一大束勿忘我，紫色忠贞。
　　怀抱暖热，是此生不变的依靠。
　　[十]
　　吴溍站在秦越工作的医院的大厅里，如往常一样。
　　面前那个主治医师的显示屏上已经没有了秦越的名字。
　　头顶上是一遍遍滚动的红色大字“致敬英雄，向秦越同志学习。”
　　他的英雄，他的爱人。
　　不知是谁的手机响了“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眼泪忽然就再也忍不住了。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那破碎而鲜红的光影里，他望见了家门口那条他们牵手走过的开满桃花的长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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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模仿失败，再接再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