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寺库》哓音

2、百阅阁

　　十月的长安城，繁华中透着一股萧索气息，草市里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来往的商旅，住店的过客，五更天后分分开始躁动。
　　如风坐在摇晃的马车上，借着微弱的晨光仔细打量着他面前的少女，简单的白衫蓝裙，梳着干练的辫子，手中的剑一刻也不曾放下，一脸生人勿近的模样。似乎感觉到如风在打量她，转过脸来对如风点了点头，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如风想起出发前茯苓和他说的话“有人委托，愿用灵魂换取夫婿性命，你前去长安东市百阅阁完成委托。顺道，去平康坊找一个叫舒苒的女子，向她取回山海图。至于女娇的事，待你取回山海图，我再同你细说。”
　　如风在灵魂寺库呆了有一阵了，直到伤好的差不多了茯苓才让他出来做事。在寺库的那段时间，如风也大致了解了寺库的情况。三界之内，凡是有想完成愿望却无力实现的，不分人妖神，皆可来灵魂寺库求助，寺库会帮助心愿未了之人完成心愿，前提是要付出灵魂。交易须自愿，若有反悔者，将会被抽取记忆，终身留在寺库为门徒，寺库会赋予他们新的名字，此后不可背叛寺库，若再有背叛者，则魂飞魄散，穷极不得入轮回。
　　如风其实有些诧异，他大概能猜到茯苓的身份不简单，但是凭借一己之力掌管一个如此大的寺库，甚至涉及范围之广，三界内外，皆可囊括，还是让他有些意外。茯苓出发前让自己的贴身侍女长恨跟着他，大概也多少有些掌控之意。听寺库中人说，长恨是茯苓贴身侍女，在寺库成立之初就一直跟随茯苓，不过长恨和其他门徒不同，长恨有自己的记忆，却对茯苓忠心不二。
　　对于长恨的来历，寺库内说法纷纭，却谁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子，但是有一点，寺库里人人都知道，长恨的剑，是上古宝剑莫邪剑，煞气十足，而且认主，除了长恨，谁也不可用。
　　如风对长恨总有一种畏惧感，长恨虽然平日里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但其实为人很温柔，也很端庄。却不知为何，如风总觉得她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场，能让人望而却步。
　　马车停了下来，如风伸手撩了撩帘子，透过掀起的车帘一角的缝隙看了看外头，一派繁华之气。
　　前头传来马夫的声音“两位，距离百阅阁还有一段路呢，今日怕是不见得能赶到，这会天色也不早了，要不先找个地方垫垫肚子再继续赶路吧。”
　　如风还未开口，长恨就已经掀起车帘下了马车，如风也不好意思继续呆着，便随口应了句“好”也紧随着下了马车，跟随着长恨就近选了一家小饭馆进去准备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饭馆生意不好，没什么人在里头吃饭，所以特别安静，长恨又不同如风聊天，如风和马夫又没什么可聊的，因而一顿饭下来，如风非但没有觉得关系缓和，反而愈发尴尬。吃完饭也匆匆忙忙的上了车，重新开始赶路。
　　好在路上还算顺畅，马夫也很尽职，到了黄昏时分便赶到了百阅阁。这百阅阁是东市有名的藏书阁，据说天下奇书，皆藏在列。因此备受儒生和武林中人喜爱。
　　阁楼的云牌上苍劲有力的字，点缀着繁琐的纹样，天花乱坠的印刻这百十年的辉煌，和外面这繁华热闹的街道呼应着，藏起无数不为人知的故事。
　　刚进门，一个书童模样的人远远迎来，“先生舟车劳顿，辛苦了。劳烦内庭稍侯，家主正在议事。里头备了茶水点心，家主知道今日先生要来，一早就已经吩咐我等好生款待先生。”
　　如风和长恨随着书童往里走，一路上不住的打量，百阅阁里阅客繁多，然而却丝毫没有忙乱之像，小厮行事有规有矩，阁内众人各司其职，一切交易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小厮领着如风和长恨穿了几个回廊，弯弯转转的绕了好几条小道，才到内庭，被安排着在一间屋子里小憩。
　　长恨进了屋便一动不动的坐在桌边，看着如风来回打量屋内陈设。
　　“长恨，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屋子很古怪？”
　　“譬如？”
　　“一般来说，房屋建设都是坐北朝南，可是这间，我刚刚跟着小厮过来，发现这里，是坐南朝北。还有，你看那墙上的字画，一副死寂之气，屋子里床的摆放和桌椅的位置，都很怪”
　　长恨抬眼看了看墙上的字画，画卷上画了两个小儿倚床共眠，画卷最上方，画了一轮残日。整幅画以黑墨完成，线条厚重，画中的两个小儿低手垂体，毫无生气，仿佛画中画的是两具小儿的尸首。
　　“禾风入门引正阳，惹来小儿共倚床。”
　　似乎是很有意像的一幅画，却不知为何透露着一股萧索气息。
　　如风走近那幅画，想靠近看看，门突然开了，吱呀一声，惊了长恨一哆嗦，两人齐齐转过头去，门外进来一人，蓝袍黑带，头发束于头顶，一根白玉簪直直穿插着，一派君子之相。
　　“两位贵客远道而来，一路奔波，辛苦了。在下百阅阁阁主，参商，这厢有礼。”
　　如风回了个礼，转头看见长恨一动不动，悄悄用脚尖踢了踢她，还是一动不动，又踢了踢，再看她，发现她脸上挂了两行泪，眼神复杂的盯着门口的公子看。
　　如风心下有些眉目，却也不点破，对着参商又施了一礼。
　　“家姐身子不适，适才风有些大了，眼里进了些杂物，失礼了，阁主莫怪。”
　　“哪里哪里，是在下照顾不周。”参商一脸了然“两位这次来，想来已将一切都备好了，家妹这些日子很是颓废，这两日又患了风寒，怕是要过两日才能开始这事。这两日就烦请两位先在这住下，可以好好逛逛街市。鄙人这番前来，是特意来给两位贵客引路客房，两位且随我来。”
　　如风只觉得这个阁主虽然语气很是谦逊，然而半分没有让人拒绝之意。刚刚捂热椅子又要离开，来来回回丝毫没有诚意，心下有些不快，可回过头去看长恨，却不见她有半点动作。阁主也不急，往后退了一步，侧身站着，笑着看着长恨，也不说话，只默默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