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风》以荮

5、第五

　　“……”

　　本来薛卿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到现在可算是落实了。

　　放了他？

　　鬼域阎君私放鬼魂可是重罪。当年就是因上任平等王滥用权力，私放出大量鬼魂，助不吾发动界战，导致了四界混乱生灵涂炭，辰渊天君才收回阎君的此权力，并立下规矩。

　　虽然少年只是一个生魂，但薛卿相信，这并不是一个可以钻的空子。

　　即使他现在与天君私交还算不错，但若是他放了少年，天君也绝对会重罚不误。

　　“小友的请求，恕本王不能应允”薛卿果断拒绝。

　　少年七八分的可能就这样化作了幻想。

　　“喂！你们鬼域不讲人情的啊？！”

　　“对不起，我们鬼域没有人，从来不讲人情。”

　　“……”

　　“天理何在啊”

　　“天要亡我，非我之罪啊”

　　范谢二人，哦，再加薛卿一个，适时的堵上了双耳，顿时神清气爽。

　　一片红色花海映入了眼帘，奈何桥就在不远了。

　　可平素从不缺勤的孟婆今日却不见了踪影。薛卿有些意外，余光却迅速注意到了那抹灼目的白色。

　　“别说话”薛卿撤下了三人耳朵上的禁制“天君在”

　　少年配合的闭上了嘴，目光却不安分的向洛渊所在的方向望去。

　　几人到了洛渊身前，薛卿恭敬的行了礼，身后的范谢二人俱是紧随其后行了大礼。

　　“见过天君”

　　“嗯”洛渊扶了扶薛卿，示意范谢二人也起身。

　　“我等借过”薛卿很明显的感觉到洛渊的不对劲，打算赶快过去。

　　“往何处？”洛渊也是心不在焉的客套道。

　　“十殿往生轮，为一生魂转生。”

　　洛渊不再多问，示意几人通行。

　　薛卿松了口气准备告辞，可这口气还没有松到底便听到那少年又开了尊口，没大没小的喊

　　“喂，你是鬼域的帝君？”

　　当初怎么没想到把这小子的嘴封上？！

　　洛渊这才把那不知游离何方的目光收回，颇为诧异的看向方才未曾留意的少年。

　　意外的却看到了一张与故人极为相似的脸。“北溟”二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可是他没有，这个少年身上根本没有一丝北溟的气息，不过是相貌相似罢了。

　　“算是吧。”他听到自己轻飘飘的回答，仿佛那一瞥已经耗尽了他全身的气力，让他从高处重重跌落下来，连一颗心都跌的粉碎。

　　少年却在洛渊转身的那一瞬，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一滞。

　　这大概就是时间最好看的人了吧。

　　他想。

　　“那……您能不能下令，别送我去轮回？”

　　少年之前的顽劣似乎在一瞬间都收敛了起来，判若两人。

　　他低下了头，手指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他本来没有想问这个的，可在看到这个人的那一瞬间，他之前混混沌沌的头脑突然就空寂了下来。

　　仿佛一切喧嚣与尘埃并归去，他只想上前，把面前这个人狠狠拥进怀里，扫却他眼中千万钧重的哀戚，管他是什么天君帝君。

　　“为何？”

　　“我肉身未死，夙愿未了，且听闻生魂转生只得入牲畜之道，我不甘。”

　　少年抿了抿好像有些发干的嘴唇，找了个说的过去的理由。

　　他总不能说自己心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呼唤他留下吧。

　　“天君……这……”

　　薛卿简直想将少年封上嘴拖走，可转念一想，反正无论如何天君也是会拒绝的，他也就没再说什么。

　　少年见无人应，略微紧张起来。

　　是不是我太唐突了？他该不会不答应吧？

　　也是了，毕竟十殿都不答应的事，天君又怎么会准许。

　　他心里越想越不安，又抬头偷偷看了看洛渊。

　　洛渊依旧是那面无表情的样子，一双凤眼低垂，注视着前方的忘川。可少年还是觉得这个天君不太对劲。忽然，他瞳孔骤缩，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似的。

　　那是……泪痕？

　　他哭了？

　　仙人也会哭的吗？

　　可他还没来的及细想，就听洛渊终于开了口。

　　“可，只是莫要为患人界。”

　　？

　　天君说什么？？？

　　薛卿感觉自己貌似恍惚了一下，天君下令放了一个生魂？

　　难道就因为他的长相？

　　不，不可能，天君从来不会这么轻率。

　　“我不想去人界，我想留在鬼域”少年有些欣喜。

　　我想留在鬼域，想在你左右，哪怕只是遥遥的看着你，那也足够了。

　　“嗯”

　　洛渊轻轻应了一声，转过身去，却全然不知自己已入了某个少年的心迹。

　　洛渊模模糊糊的忆起仿佛是有这样一回事。

　　一些牵扯到往事的回忆他总是这样刻意去回避。

　　“那倒也算是桩幸事”本来当初洛渊下令赦免少年后还悔了好久，懊恼自己怎么就一时乱了心绪，放了人。

　　不过，如今看来倒颇值得庆幸。

　　“那就这样吧”洛渊捏了捏眉心“诸殿有什么大事呈上来即可无事就各自散了吧。”

　　“是”

　　诸殿陆陆续续作退状。

　　“一殿留下，本君有他事相告。”

　　蒋玄料到洛渊会留下自己，刚刚便知趣的未动，萧昭经过时，也只是抬头望天，好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诸殿出了大殿，彼此客套的见了礼数，分头离开。

　　陆言和薛卿走着，竟是一路未言，知道陆言按耐不住，开口打破了这寂静。

　　“轮子”

　　“嗯？”

　　“那个天君……就是我们上面那位帝君吗？”

　　“嗯，辰渊天君受北溟帝君所托，接手了鬼域”

　　“算上神域天君直接掌手四界中两界”薛卿目光有些放远，似乎又忆起了当年旧事。

　　“那北溟帝君呢？”

　　“帝君啊……”薛卿想起了那个倔得像头牛的人，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帝君在几千年前的那场界站中身殁，魂销世间。”

　　千年前的那场界战，是四界的一场大劫，上至神域，下到鬼域，四界均损失惨重。

　　本是由神使不吾发起的一场夺权的内乱，却因鬼域平等王的谋反和人界无方游士的参与，影响至四界。

　　战火连绵，不休不断，竟长达天上几个月之久。

　　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人界生灵涂炭，仙界东里上仙等众仙殁，神域中在鬼域担任敌军的北溟帝君与不吾同销世间。

　　而因主战场在鬼域，鬼域伤亡最重，继北溟帝君负伤，都市王、宋帝王、楚江王、平等王也相继殒身。

　　彼岸花开了一地，至今未谢。

　　陆言一惊“不会再轮回了吗？”

　　薛卿点点头“魂魄不全，不入轮回。”

　　当年，他也是这般对洛渊说的，可洛渊不肯信，拖着重伤的身躯，以一己之力，重塑了这运转千万年的轮回。试图为那个人逆天改命。

　　可是结果呢，他辰渊天君再怎么有通天的本领，还是一样的逆不过天意。

　　斩了天道又如何？重塑了轮回又如何？

　　呵，这世道本就不公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