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途》伶风

1、一 .风起

　　雒河市希新区，是繁华的商业带。

　　与周遭城区不同，这里的区长每月都屁颠屁颠凑前领钱，回来掐个腰叼烟挥霍去了，若不是偶尔有市里派人突袭检查，平时根本见不到他的身影。

　　这也促使这越来越乱，局里的人整天看着一堆又一堆而且还在不停送来的文案也懒得管，干脆摊手混吃等死，有些人甚至还借此机会，私通他方从旁谋财。

　　很多人受不了这两天一“小案”，三天一“大案”的日子，不惜忍痛出售掉这近万一平的房子，搬去别处。

　　时间长了，人少了大半，眼看昔日的商业区就快沦为“穷人窟”，市里也终于是不坐以待毙，想办法把那区长给踢了下去，上任新区长。

　　这新人敢做，刚上任，位置还没坐稳，就向上批准斥巨资把老房老道拆除重建，给了老居民每人几百万的补偿，一举成名，把在别地还没立住脚的人又引了回来，还顺手拉回来许多投资商，将根基筑了个稳，一下把那群不服的人的嘴缝死了。

　　警卫那边也不闲着，换了伙人，三下五除二地就收拾完几个大案子，使原来嚣张的那伙人隐了风头，没人敢出来闹事，把社会风气给拨了个正。

　　这么一来，发展迅速了不少，之前还算便宜的房价一夜飞升，那数字简直可观而不可及，瞬间让希新区成了重点开发区，物价直直升了一番。

　　这一衰一盛，成了此地人们茶余饭后消遣的话题，每天闲来无事，拿个小板凳抓把瓜子，边磕边叹这的变化，一聊就是一个下午。

　　不过近几日入冬，街上闲聊的人也少了，平日拥挤的街瞬间变得空阔了许多，赶巧下了场大雨，秋天那点余韵般的温暖彻底冲刷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阵阵刺骨寒风。

　　天气虽冷，也没什么坏处，正好给晚上闲着不知道去哪挥霍的“资本家们”找了消遣的理由，几个人一通电话，裹着衣服找地方过夜。

　　如此，为城区中心骅永街的一所高档酒吧，带来一笔生意——

　　云兰酒吧里，昏黄灯光映在大理石台面上，反射过来的光被吧台里调酒师手中的雪克杯遮住，摇晃几下，将酒倒在倒三角的高脚杯里，再在杯沿处轻轻插上切好的小片柠檬，酒保一只手将其端起，微微弯腰，眉眼含笑，把酒杯放在客人的面前。
　　“慢用。”酒保道。

　　“嗯……好，谢谢。”客人正和好友交谈，被打断也只是略扫一眼，却不料撞进眼前青年的温润笑容，忙把头转了回来，余光却还不停的撇。

　　这酒保留着中长发，许是因为麻烦，扎成了低马尾搭在背上，却又不嫌得女气，头前左侧还有着一缕刘海，遮住小半边眉，他身着黑色的修身马甲，但上面的两个扣子开着，露出深邃的锁骨，在微扬起的嘴角的映衬下，显得有些假正经。

　　酒保礼貌性的点点头，回到吧台，把台上各种酒瓶简单收拾了下，正要转身，就被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沈枫狠狠地用湿哒哒的手在他的修身马甲上留下了一个五指印。

　　“嘿，老顾!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想不想我!”

　　也亏得已经是午夜，酒吧里人不多，没人在意，如果再早点，想来沈枫现在已经拜拜回家了。

　　顾识重心不稳，险些向前就载过去，手里拿着的一个玻璃杯也差点丢掉，好在这不是第一次，踉跄两步稳住了身子，也不恼，开玩笑道:“便秘总算治好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嘛，我不就去的时间长点。”沈枫说着将两只手的水尽数擦在了顾识身上，“我们刚才说到哪啦”

　　顾识拍开那双不老实的手，转手去把没收拾完的酒瓶酒杯收好，“说到你与白一姐可歌可泣的恋爱故事。”

　　听到这话，沈枫面上微微发红，手攥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两声，倚在吧台边小声嘟囔，“这不还没确定关系呢吗……”

　　顾识:“……”没确定关系就这样，那确定了还了得!

　　沈枫见身边的人半晌没搭话，扭头去瞧，却看到他轻蔑又略带鄙视的眼神，沉默两秒，紧接着又是一声由锤击人背而产生的声响，“哎呀，好了换个话题不说这个了!你周末有什么安排吗”

　　顾识:“……”骂人损道德，文明你我他。

　　“去学校看看，今年忙，没怎么去，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说着，揉揉背，将最后一个杯踮脚放在储物柜上。巧在这时，刚才的客人起身准备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再留恋一下服务生的美貌，羞涩的抬头瞄了两眼。

　　“路上小心，欢迎您下次光临。”顾识笑着鞠躬目送他们出了门，这才微不可察的轻叹了口气，把客人没怎么动的酒倒掉，回应着之前没讲完的话，“要一起吗”

　　“我才不要，谁闲的没事去看他们的老脸，有这时间看看女神多好。”

　　“你就不怕白一姐烦”顾识挑眉，手在背后数着数，似乎在倒计时。

　　“怕什么，烦我也缠着她，更何况像我这样的男人少之又少，怎么可能会……”烦我呢。

　　最后几个音节还没从口中发出，四周就被黑暗湮没，刚才走的是最后一个客人，顾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整个酒吧里唯独剩下一个怕黑的沈枫。

　　沈枫:“……”

　　“谁他娘的把灯关上了!”这声喊的撕心裂肺，响彻云霄，在空荡的酒吧里无限回放。

　　“恕不奉陪，再也不见。”顾识轻轻留下一句话，面带笑容地，把钥匙扔在吧台边缘，挥挥手把门关上，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沈枫听着钥匙落下时清脆的声响，心里万马奔腾，脑中全是顾识在月亮圣洁光辉之下那副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的欠揍模样。

　　……

　　第二天一早，顾识是被闹钟吵醒的，勉强撑起身子从床上爬起来，一把抓起手机把这吵人的东西关上了，闹钟画面一退，手机立马卡顿，拍了两下才有反应，紧接着一条又一条的信息通知不断在屏幕上显现。

　　“顾识我恨你。”

　　“你这个绝情的男人。”

　　“留我一个人在黑暗中寂寞。”

　　“……”

　　顾识:“……”

　　顾识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个负心汉，抛弃纯情少女的那种。

　　还没等他打开回复，对面的“少女”就打电话来了，不出意外的手机又一次的死机了。

　　两百多的地摊货，果然不好用。

　　顾识干脆把手机扔在床上让它自生自灭，起来洗漱完后，确定了下钱包和钥匙，就出了门。

　　他家住的离学校远，坐公交半小时才能到，在车上也没事做，只能倚在窗边向外眺望，路两旁的树都枯了，地上连根草也没有，还赶上阴天，灰蒙蒙的一片，没有一点色彩。

　　盯着时间长了不免有些乏味，顾识一路上已经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哈欠，身边也没个东西解乏，困意上涌，终于是在车子的颠簸下睡了过去。许是之前没睡好，这一觉睡得格外熟，甚至还做了梦。

　　梦里，少年手中紧握着梦想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抿起嘴唇躲在床下，他体型不比同龄人，愈发瘦小，还矮许多，这种缝隙躲着不成问题，卧室外面是两个人的争吵声与硬物落地破碎的声音，每天都在重复上演，但这次更加激烈。

　　“你别管我!我告诉你死婆娘，他敢去，咱就离!”

　　“离就离!你别给我动小识!别过去!!啊!”外屋的争吵声在妇女尖叫后便停下了。

　　随着又一声瓶子碎裂，夹杂着破旧木门的吱呀声，一中年男子跨进屋里，四处寻找，床下的少年紧捂着嘴发出稀碎的呜咽声，瞪大眼睛，身体止不住的高频颤抖，眼边的泪流下，却没有一滴落在怀中那张薄薄的纸上。

　　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在床边停下。

　　先是伸进来一只手，不停摸索，然后探下的，就他是一双带着戾气的眼，那眼神犹如找到猎物的猛兽，锁定猎物的喉，将其撕碎。

　　怪物嘶吼着，终于伸出的他的手，把少年拉出，抢过他手中的纸，在少年面前，撕成小块碎片，落在地上……

　　“终点站顺広路，到了，请所有乘客从后门下车。终点站顺広路……”公交车里还在不断重复着报站信息，字正腔圆的女播音腔随着司机的摇晃传入顾识的耳中，“先生，先生终点站了，麻烦醒醒。”

　　正午时刻，阴云已经消散，刺眼的强光透过钢化玻璃照在顾识眼上，下意识的伸手遮了遮，张望下空荡荡的车厢，过了几秒才从噩梦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啊终点站了。”

　　又坐过站了。

　　“谢谢。”顾识起身谢过下车，扶额摇摇头让残留的困意消失。不等出了公交站，就能看到十几辆聚集在出站口的出租车，以及靠在车门旁无聊点烟，就差拿出牌打扑克的司机。

　　“啧，这也没生意啊，要不换个地儿诶，小伙儿，打车呀，来来来，去哪”一黑瘦的中年男人见有人从公交站里走出来，忙把烟蒂扔在地上，搓着手凑到前去，其他司机看他那样也要凑过来，却被他回头一眼镇住，畏畏缩缩的又退了回去。

　　“去一中，多少钱”

　　司机皱着眉思考一阵，悄悄打量了下顾识，发现被盯着的时候忙把视线收回来，略尴尬地挠挠头，“呦，一中啊……有点远，25吧。”

　　这价格放在现在的希新区已经不算贵了，至少对于这接近荒郊野岭的黑车来说。

　　“行。”顾识犹豫一阵，还是应声上了车。

　　车上的烟味很重，还开着暖风，司机又总是又一茬没一茬的查户口一样的搭话询问，但后来见聊不来也知趣的停下了，无聊之际，困意再次上涌，本想在睡一觉，可车行一阵，突然就停下来了。

　　“去哪啊小伙子!”司机摇下窗向外面站着的人喊道。

　　突然传来的冷气使顾识浑身一颤，向着冷气的来源寻去，因为坐在后座，仅仅能看到窗外人的半个轮廓，那人弯着腰和司机对话，高挺鼻梁上架着个金属框眼镜，那双桃花眼微弯，藏青的围巾遮住他的脖子，但又露出一点白皙的皮肤，整个人在黑色风衣下显得很修长，颇有一种斯文败类的样子。

　　“一中。”

　　“顺路顺路，上来吧!”司机像是赚了什么一样，语气激动不少。

　　“好，麻烦了。”说罢，这人就开车门上了车，顾识挪到后座右边，和这陌生人坐在一起。

　　可能是等车时间有些长，这人浑身都透着一股冷气，把车内温度降下来不少，引得顾识紧了紧衣服。

　　“同学，你很冷吗要不我把外套给你”陌生人似乎从上了车就在微笑，不知道是在作秀，还是习惯。

　　“不用了，谢谢”顾识出于礼貌的笑笑推辞开来，视线却一直聚集在旁边的人身上，之前不及细看，但现在靠近观察，才发现他个子很高，哪怕坐直了也和他差半个脑袋。

　　旁边这人似乎注意到了目光，回头看来，与顾识四目相对，指着自己的脸道，“怎么了，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啊没有没有……”顾识的偷窥行为被发现后忙转头看向窗外，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转瞬即逝的笑声。

　　还没等顾识确认，一直坐在前面的司机就再次的搭话过来，不过这一次的对象则是另一个人，“小伙子，都是一个学校的，你们认识啊”

　　“我们不认识，”说着，转头看了看倚在旁边快要冻得缩成一团的顾识，小声嘟囔，“不过我觉得可以认识一下。”“看着不像啊……对啦，小伙你叫啥啊”

　　“奕零，不好意思师傅，麻烦把暖风开大一点，我有点冷。”

　　“哦哦，好嘞好嘞，暖风……好啦!奕零……名字挺好听啊，诶对了，小伙子，我听说你们学校不好考啊，我跟你说，就我一外甥，他……”

　　顾识听这司机不停的用方言念叨一路，在这暖风的吹拂之下早已昏昏欲睡，而一旁的奕零却是和司机聊的很好，时不时点点头，有时候还和司机一起大笑两声，两人从学校一直聊到司机的孩子，感觉若不是已经到了目的地，两人还能再聊一会。

　　“诶呦，到地了，头一次遇着这么会说话的小伙，给，我名片，下次打车还找我啊，这次就不用给钱啦!”司机说完，转头把把名片递给两人。

　　“好，谢谢啦，一定的。”奕零接过放在口袋里，拍拍一旁的眼皮已经耷拉下来马上就要睡着的顾识。“同学，到了。”

　　顾识起来揉揉眼睛，花了两三秒才搞清楚自己在哪，看着司机伸过来的手，迷迷糊糊的从钱包里抽出50放到司机手上，小声说了句谢谢，就开门下车了。

　　奕零:“……”

　　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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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我第一次写文～望喜欢～
本章为试读章，希望大家说说建议，剩下的章节在七月中下旬发布，一周一到两更，特殊情况会副请假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