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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前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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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弋半只着腿,把头靠在膝盖上,突然喑哑地笑了起来。
卷曲的头发掩住了郭弋悲伤的眸子,麦色的脸上绽开红色的血花,鲜血顺着嘴角滴在地上。
余烬没有看郭弋,转身倒了杯水递给宋雁时,大掌一下下温柔地揉着宋雁时的后背:“还疼吗?”
宋雁时摇摇头。
“天晚了,你先回去,爸妈会担心。”余烬柔声道。
宋雁时没有要走的样子。
宋雁时放心不下余烬。
这原来个破旧的小屋是梁家菜的后厨。地上摆了三四个塑料盆,里面满是油污的盘子。
地上零零散散是盘子的碎片,余烬的工作手套被甩在了地上。角落里躺着余烬的校服书包。
宋雁时没有想到余烬生活如此困难。
余烬的大掌放了下去,宋雁时的后背还有余烬的余温。
火辣辣的痛感消失了大半。
“走。这里脏。”
宋雁时没动。
“走。”余烬又重复了一遍。
宋雁时想拉起余烬的手停在了空中,转而尴尬地放到校服兜里。
余烬不再看向宋雁时的脸。捡起地上的手套套上,坐在凳子上刷起了盘子。
宋雁时故意从余烬的书包旁走过。
宋雁时手里紧攥的几张钱票直接塞到余烬书包的夹层里,转身离去。
郭弋站到余烬旁边:“她走了,该说说咱们的事了。”
余烬抬头,无声地泪流满面。
第二天,大街小巷闹得沸沸扬扬,郭弋被警察带走了。
宋雁时在路边等着余烬。
看到熟悉的影子向宋雁时走来,宋雁时握着袖口的手紧了几分。
“早。”宋雁时开口。
“早。”
余烬的黑眼圈很重,眼底猩红一片,像是哭过。
宋雁时没有多嘴。
“哥哥,要是心里难受,跟我说说。像,小时候那样。”宋雁时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连自己都听不清了。
余烬的鼻子一点点变红。
两人并排走着,余烬半仰着头插兜看向幽深的天空,缓缓哽咽道:“我,郭弋,沈颂是好兄弟。”
“我们哥仨。”余烬脑海里的记忆如江水般翻起悲伤的波涛,话到嘴边不知如何讲起,“在我搬走的那三年我们认识的。说来,也是缘分。我们年少轻狂,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
余烬的嗓子沙哑了,一字一句从嗓子挤了出来。
余烬三人相知与初中。郭弋性格张扬,沈颂性格轻佻,余烬性格内敛。很难想象这样的三人能混到一起。
沈颂父亲患癌养家,勉勉强强挑起生活重担陪着妻儿活了一两年。
初中毕业的那年,沈颂父亲病情恶化,被送进市中心医院治疗。那一周沈颂父亲上了化疗,过程痛苦椅子上的棉布毯子都被抓破。
这周的周日,负责给沈颂父亲配化疗药的护士看错了剂量单,给沈颂父亲配出来的药大了数倍的剂量。
等沈颂到病房看望父亲时,沈颂父亲命已归西。
沈颂从此性情大变。
沈颂学习没有一落千丈,反而越来越好。只是这性格变得越来越暴戾,听不得别人的非言非语,逮到就是一顿毒打。
沈颂成了老师同学里的毒瘤。
在沈颂自杀的前四天,他找到了余烬。
余烬这辈子都忘不掉那个坐在天台的少年痛哭流涕,一瓶瓶吹酒喝,喝的恶心,喝的发昏,喝的吐了胆汁。
“余烬,我跟你说。”沈颂喝得晕头转向,勉勉强强看清余烬的脸,“如果我死了,记得海葬我,地底太冷了…太冷了…”说着仰头大笑。
余烬一拳打在沈颂肩头上:“你最近怎么了,跟我说说。”
沈颂笑着摇摇头,一根手指放在嘴边打着哑谜。
沈颂喝的神志不清。
余烬只当他闹闹没有在意。
余烬从不知道沈颂家庭的变故,而沈颂也从未提起过。
“余烬,我不敢找郭弋说这些话,我怕他一个大巴篓子拍死我。”
“有病,赶紧去死。说好一起老死,你却先走在我们前面。”余烬开玩笑讲道。
沈颂的眼里渐渐没有了神采,腰佝偻了下来。
而余烬没有在意。
直到沈颂死了,余烬才知道当初自己的一句玩笑话促使了沈颂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