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别离》陈壮实

1、第 1 章

　　清晨，一个阴天。大片的云遮住太阳，但光线依旧充足，足以让人清醒却并也不炎热。可室内窗帘却半遮半掩，窗户也灰蒙蒙的。些许光束透过玻璃照进屋里，照到少女房间里，内衫和半身裙都被随意地扔在木地板上，让房间里显得昏暗和不清不楚的颓靡。

　　顾翌站在门前，那门本就是虚掩的，但屋内光线昏暗，混沌着看不清楚。他伸手，厚重的实木门被缓缓的推开。

　　屋内，一双秀气的小脚走向门口，木地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门推开后，只见女孩已经站在门口。蓬松的头发，稍显凌乱的发丝。少女刚刚睡醒似的，脸颊旁透出些许潮红，宽大的袖子里伸出两截白藕似的胳膊。娇气地一只手慢吞吞的揉了揉眼睛，另一只手抱着一只足有她半身高的泰迪熊，睡裙被松松垮垮的穿着，露出半个光洁的肩膀，赤足站在地板上。

　　见到来人，她低低地唤了一声哥哥。一双杏眼却并不看他，低垂着眼望着他按在门上的手，沉默了片刻，才转而望向他。眼波流转，一双笑眼看着他，安安面带微笑，嘴角上扬，穿着一席米色睡裙，温暖开心的笑容让她看上去像个乖巧温和的小天使。房门打开后，光线照到这张光洁秀美却又带着稚嫩的脸上。两人距离很近，女孩额间几缕碎发，一头深棕色的头发柔顺的披散在肩上，栗色的瞳孔在光下显得浅似琥珀，闪着柔和的光，浅栗色细腻地包裹着少女的娇憨和呆怯。

　　顾翌定定看了那双眼睛片刻后，大手轻巧一揽，长腿跨了两三步直径把还呆在门口的女孩拉进房内，她跌跌撞撞，步伐有些局促地被顺势拉在了沙发上。

　　她低下头，头丝顺势垂在肩膀上，有些惊讶地看着顾翌单脚半蹲下来，一手握住她的脚踝，另一只手将一旁的皮鞋拿起正要帮她穿上。大掌骨节分明，指腹和手掌略有薄茧，轻易将她细白的脚踝完全握住。距离极近，他的眉眼就在咫尺距离，浓密的眉眼本有几分随性的野性，此时却专心致志地低着看她，此时好像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和窗外几声雀鸣。

　　半蹲在她面前的男人看见了她的裙摆，白色蕾丝边缀在上面，胳膊从宽松的袖口伸出，紧紧抱着手里的泰迪熊玩偶，那玩偶两颗黑溜溜的玻璃眼上映着两扇卫生间窗户反射的光，呆滞地望向前方。棕色的毛看起来格外柔软，针脚细密缝制的嘴巴大大的上扬，可看起来却没什么表情。肚子上棕色的绒毛中，却有一小块已经干涸的黑色印记。似乎是不小心溅上去的，在本就是棕色的皮毛上不仔细看倒也瞧不出来。

　　空气中有些铁锈般的味道，窗户大开，仍能嗅到空气中这一丝钝钝的味道。顾翌面色平静地为她的另一只脚也穿上鞋。

　　女孩看到，男人为她穿上了鞋后，望着她手中抱着的泰迪熊，动作滞了滞。沙发并不高，男人半蹲后与她娇小的身躯依旧是平视，他唤了声：“安安？”

　　女孩双腿在沙发上一前一后娇憨地晃了晃。似乎因为缺少安全感，手中依旧抱着那个泰迪熊，让人心生怜爱。她乖巧地看着顾翌，仍旧笑着，在他的注视下笑得愈灿烂，嘴角扬着，单右边脸颊漩了一个小小的酒窝，三月暖阳也不过这般娇妍。她边笑边应道：“怎么了哥哥？”

　　然而下一秒，女孩忽地被男人用力掐住了脖子，看起来娇小柔弱的身躯被狠冽地直接提起，裙摆在空中被一股劲拉得变形，甚至发出一声刺耳的急速穿破空气的声响。头发有一些被大手拉扯到，她被直接提起来压在冰冷的墙上，几乎是起了杀意般被顾翌居高临下地俯看。

　　女孩两只手试图挣开掐住她脖子的大手，脖子上薄薄的皮肤已经一片红，安安对男人突然之间的态度翻转又惊又恐。身后的墙很是冰冷，刺激得她缩起肩膀，她一只眼似乎是因为疼痛而泛着泪光，生理性地闭上，她委屈又吃痛地挣扎着：“哥哥...安安痛！”顾翌直视她的双眼，依旧是清澈又明亮，我见犹怜地泛着点点泪光。

　　顾翌一双眼盯着她，直接而平静的眼神在那泪光上打了个转，不紧不慢地凑近她的脸，说“蕾拉？”语气却是陈述句。

　　被扔到地板上的泰迪熊四肢瘫着，两颗黑色玻璃眼珠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嘴角扯着标准的笑容，肚子上干涸的黑色痕迹被映照在光下。厚重的窗帘半掩着，将房内与房外光线划分开来，但窗户却大开着，风时不时窜进来，卫生间的排气扇也开着，在隐约作响。一阵怪风吹过，把窗帘忽地吹开，光忽明忽暗。楼上楼下未关好的窗户和门都一齐砰地关上，惊起屋外一排雀到天上的黑影，转眼间有风雨欲来之势。

　　少女听了这个称呼后挑了挑眉，整张脸的表情在风吹动窗帘后忽明忽暗的光下变得有些诡异。不过几秒，大片天空尽成了墨色，顾翌眼前的这张脸陷在阴暗中，娇憨和稚气忽地消失殆尽，代替的是一种危险而艳丽的微笑。

　　明明是同一张脸，五官和脸型都没有改变，可那一瞬却似乎是躯壳中凭空换了一个灵魂，眼神慢悠悠地从别处移到顾翌的脸上，毒蛇般的眼神缠上他，嗅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她冷淡又慵懒地说：“呀，被发现了么”，随即却又咯咯娇笑了两声，与刚才温暖无害的笑容却大不相同！

　　她的笑声在空荡又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有些诡谲：“你的安安，在我的身体里被你掐着脖子，她会不会疼呢？”

　　见顾翌面色微动，手上却仍紧紧禁锢着她，蕾拉随即竟伸手揽住面前男人的脖子，两只白嫩的藕臂交叉着勾着他，表情却天真无害地糯糯的唤了一声哥哥，脸上亦正亦邪，稚嫩和邪气娇媚揉杂掺在一起，笑意盈盈，有种混沌不清的奇异诱惑。顾翌感受到忽然贴近的柔软娇躯和小脸，神情一怔，手下不禁一松。

　　只这一瞬，蕾拉抬腿便狠狠地踢上他的小腿，坚硬的鞋底是顾翌亲手为她穿上，包裹她柔嫩的双足，此刻被她用力地踹在腿骨上，接着一双小手顺势他掐住脖子的右手一拉，蛇一般灵活地站在了他身后，手极有技巧地拉住他的肩膀，巧力借势将他整个人腾空砸到一旁的实木衣柜上。顾翌欣长的身影重重坠在衣柜上，柜门被拦腰砸破，木屑翻飞，发出一声轰响。

　　她咯咯笑着捡起地上的泰迪熊，另一只手拨弄着刚才打斗后凌乱的发丝。逆着光，走向窗台边，拉开了掩着的窗帘。

　　恶魔的爪子总是不动声色地伸出，他们擅于粉饰伪装，在杀戮之前还会让你陷入迷境，心甘情愿地奉上自己，或许还要挑拣一把称心的匕首交给眼前这不怀好意的恶徒，当清醒时毒液早已粹入骨髓。再心智坚定的人也逃不过高明的恶子的温柔一刀。

　　人的弱点千奇百怪，却又出奇的相似，不是么？蕾拉勾了勾嘴角。

　　光线照进，让人一时无暇适应，只觉得刺目。大约方才的阴云被吹开一片，此时白茫茫的一片反而更看不清窗台边那人的脸庞。她回眸看了一眼被砸坏的衣柜边的顾翌，眼神媚态邪气，却在清晨的光束糅合下混杂着些许清明。蕾拉侧着身子，长发挡住半张脸，睫毛好像夜里扑棱着扑向白炽灯的飞蛾，似一个精神堕入邪污，外表却依旧一尘不染的天使。她伸出手印上一个吻抛出去，却并不看顾翌，似乎只认为这是一个让她称心的退场方式。然后一跃而下，就这样消失在了窗台边。

　　顾翌的腿上被猛踹一脚，必然已经淤血乌青一片，但他脸上却没有过多表情，甚至走路也没有采取能缓和伤势的姿势。他跨步走到窗台边，四周树木绿荫十分和谐，这时节的天气像小孩的脸，变得很快，前一刻似乎就要大雨将至，此时却又平静地像每一个寻常的清晨。但在阴云来过后，让人顿觉隐隐的沉闷。

　　顾翌往下看只见白色床单拧成的绳沿着红砖外墙直垂到三楼层底。早不见蕾拉身影。这栋房子是闹中取静，建在市区，离繁华街道不过转角距离。让她逃离了这栋房子，再想找到她便很是棘手。

　　他关上窗户，表情淡淡地走到卫生间门口。门紧闭，排气扇开着，嘶嘶地抽着空气，依旧有淡淡的血腥味透过门传到外面，一旁的墙上有抓痕，墙角处有两滴暗红色的的干涸液体。嚯地一声，门被拉开，一具尸体毫无预示地赤/裸着躺在地上，常人见了免不了一顿尖叫。那血流朝着疏水槽还在缓慢的流，他背上的一块肉被挖走。红黄一片，血肉模糊。手臂似乎剧烈挣扎过，指甲里有灰色的石灰。

　　几件面料考究，价值不菲的外套和衬衫被随意扔在地上，沾着卫生间一些污水和尸体流过来的，已经干涸在衣料上暗色的血液。

　　这具身体背朝下，脑袋侧着露出半张脸，竟依旧能通过周正的五官能看出这张脸原本的清秀俊美，他眼下乌青，眼眶发黑且表情极度惊惧，似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顾翌跨过尸体，踏在卫生间灰色磨砂的地板上，走到里处，果然看见卫生间大块的镜子上暗红色的文字，用鲜血涂在上面，干涸后是暗红色，如同泰迪熊棕色绒毛上一小块黑色的痕迹一样，在白炽灯光下显得很是刺目。

　　在封闭的卫生间里，排气扇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喧杂，顾翌看到镜子里那个暴露在白炽灯里的男人也冷冷地望着他，暗红色的文字在镜面上蜿蜒，透出少女杀戮时的漫不经心：

　　“L-E-I-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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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章改了四五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