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命要的》鱼西球球

3、第 3 章

　　裴宣声线微沉，声音清冽冷淡，不带感情，啊不，应该是带着极度不耐烦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陈望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这就挺吓人。

　　因为他突然发现在这栋闹鬼的房子里，他裴哥比鬼吓人。

　　“……”

　　陈望搓了搓胳膊，不自觉站到靠窗一边。

　　现在是晚上九点半，在红海的话天色应该是红蒙蒙一层浅淡的昏暗，而在域中已经彻底黑了。

　　三山名苑依山傍水，环境很好，透过客厅窗户向外看见一片深绿色的草地，公路上隔十多米就会有一盏路灯，左右邻居家点着暖黄色的灯，雨幕之下光线缥缈，人间烟火味十足。
　　陈望怔了怔，回过头问：“你们说这是真的假的啊？”

　　周扬拆开一根冰棍，“什么？”
　　陈望指向窗外，“这片域，是真实的吗？”
　　“肯定假的啊。”周扬说，“老师不说了吗，域只是小世界里一处磁场错乱的地方，是真实世界的投影，域主死亡的话域就消失了。”

　　陈望皱了皱眉，“可是我们下午来看到的警察，我刚刚去超市买东西遇见的导购员，还有这小区里住的人，看起来都是真的啊。”
　　周扬说：“也只是看起来吧。”

　　林回将行李箱放进屋子里出来，坐到靠近裴宣一侧的沙发上，低声说了句什么，就听见有人问他：“神官先生，您说域是真的假的呀？”

　　林回抬头，看向声源。

　　是一个圆脸姑娘，名字叫苏嫣然，问话的时候捏着嗓子，做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林回靠到沙发背上，眨了眨眼睛，轻声反问：“你觉得呢？”
　　裴宣无声地哼笑了一下，姑娘脸颊染上一片嫣红，柔声道：“应该是假的吧。”
　　林回笑了笑，点头，“那就是假的吧。”

　　他长得挺年轻，二十三四岁青年人的模样，但是做惯了上位者，知道说出什么样的话、做什么样的表情最容易让人心动，他话音一落，小姑娘就晕的找不着北。

　　陈望却还是有些不信，试探着喊了一声，“裴哥，域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呀？”

　　裴宣抬眸，陈望在他身后，他看过去的话正好要和林回对上视线，于是抬头动作顿了一瞬又收回，不耐烦地将脚翘在茶几上，冷声道：“假的话会死人吗？”

　　陈望一瞬间恍然大悟，又一瞬间有些害怕。
　　苏嫣然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脚，怔怔地盯着裴宣。

　　林回轻笑了一声，散漫又亲昵地低声控诉：“裴先生，你还是这么不近人情。看，吓到小朋友了。”
　　然后笑着说：“真实和虚假的定义是什么呢？能看到的、感受到的，就是真实。”
　　“在我们看来，这或许是一个一碰即散、具有攻击性的幻象，但在域中其他人看来，这是他们的真实。”林回说。

　　屋子里一时有些寂静，裴宣捻指环的动作停了一瞬，抬眸看向林回。

　　对方还是一派的散漫，仰头喝了口牛奶，起身走到陈望之前买的食物那边，翻了翻，“先生，你吃什么？”
　　裴宣没说话。

　　他也丝毫不在意，自顾自地翻了一会，挑出来两袋膨化饼干和一包牛肉脯，正要起身，略显惊讶地“咦”了一声，“你买篮球做什么？”

　　陈望有些怔愣，“我没买篮球。”

　　“是吗？”林回起身，踢了一下袋子，“那这是什么。”

　　白色塑料袋袋口倾斜，一只球状体滚了出来，通体红白色，一眼看过去的确有些像篮球，只是比一般的篮球要大一点。

　　裴宣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之后皱了皱眉，收回脚，低声斥道：“你在发什么癫？”

　　林回走过来，递给他一袋饼干，“听说你给他们每人担了一个月？早点结束早点回去，扣的能少点。”

　　裴宣盯他半晌，蓦地一声笑了，“你离我远点我能增寿十年。”

　　“十年太短了，跟我近一点我能分你千万年的时光。”林回笑道。

　　裴宣移回视线，站起身，一脚踩在那颗在屋子里四处滚动的球上，碰了一下指环蛇头，“任务开始。”

　　【域名：A-1611705-E
　　域主：珍妮·米歇尔·埃文斯
　　任务背景：1985年冬天，埃文斯先生带着他美丽的妻子和可爱的女儿珍妮搬到了朝阳市，在风景优美的三山名苑买了一栋别墅。

　　埃文斯太太是个热情洋溢的金发女郎，搬家的第一天，她带着七岁的小女儿一户一户地敲响了邻居家的门，送给了他们她和女儿亲手做的小礼物：一只四角风铃。
　　邻居们表示很开心，埃文斯太太说，在他们的文化里，风铃会带来好运，一定要挂在正门玻璃上，邻居们很喜欢这个精致小巧的礼物，当即就挂了上去。

　　1986年夏天，埃文斯家的小女儿珍妮失踪了。埃文斯先生和太太焦急地找了好久，埃文斯太太日渐消瘦形如枯槁，却始终没有找到他们的小宝贝。
　　医生建议埃文斯先生带太太换一个新的环境，以免睹物思人越来越伤心

　　埃文斯一家搬走了，邻居唏嘘了好一阵，纷纷猜测珍妮去了哪里。

　　1986年秋天，三山名苑B座8号的大门被敲响，随着风铃声一起响起的，是一道稚嫩清脆的女音：“阿姨，你看见我爸爸妈妈了吗，我找不到他们了……”】

　　几乎是映照，这行字出来的瞬间，空气温度一下降到了冰点，风铃声恰好响起，“家里有人吗，爸……妈妈……我想回家呜……放我回去，我再也不乱跑了呜呜呜，我想回家！！！让我进去！！！！”

　　童音诡异，在风中扭曲，隔了一道门的距离传进众人耳朵里，几人脸色不约而同都遽然变白。
　　灯又因为磁场不稳忽明忽暗地闪烁着，衬得像是鬼片拍摄现场。

　　只有两个人没变。

　　林回随手打开那包猪肉脯，撕下一长条递到裴宣嘴边，“吃吗？”

　　裴宣白了他一眼，略显嫌弃地将“篮球”踢到一边，“睡觉去了。”

　　屋外雨一直没停，小女孩拍门的声音在夜里嫌得格外瘆人，像是下一秒就会连门板带墙壁一起拍倒，风铃声清脆，很像招魂的铃声。

　　陈望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发涩，被吓得话出声都有些抖，“裴裴裴……裴哥，你你你睡得着？”

　　林回很短促地笑了一声，裴宣闷声蹦出一个“嗯”就要往回走，林回却突然出声：“等等。”

　　裴宣皱着眉看他，眼睛里明晃晃地写了几个字：你又发什么癫？

　　林回坐回沙发上，“命客先生，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告诉他们？”

　　裴宣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眼神冷的能杀人。

　　陈望几个学生都是第一次下域，不太明白这什么情况，赵严明第一个反应过来，轻轻地“啊”了一声，问：“先生，交易信号是什么？”

　　陈望眨了眨眼睛，“什么东西？”

　　之前楼梯上那对情侣中的女生解释道：“就是任务者在域中有需要时做出的动作或者说出来的话，可以临时与命客签订一个契约，以寿命作为筹码，命客一旦接受就必须帮忙，紧急情况下……”她顿了顿，眼神飘忽不定，“命客甚至可以代替任务者去死。”

　　陈望立马皱起了眉头，“什么变态规定！”

　　可他四处望了望，其他七人脸上神色各异，仔细观察的话，甚至能从个别人的表情里看到一丝隐藏的喜意。

　　陈望有些心惊，“你……你们在想什么？”

　　“没什么。”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他，“喊一串代码就行，我会听到，S012。”

　　裴宣说完转身进了房，风铃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林回坐在沙发上敛眸吃完一包猪肉脯，抽了张抽纸细细擦拭了一遍手指，漫不经心道：“友情提示，命客死掉的域，几乎没有任务者出来过，谨慎提要求。”

　　他是笑着说的这句话，但话音落到耳中，所有人都被冻得一激灵。

　　就好像……寒冬腊月淬在地窖里的冰被取了出来，细细碾磨，贴着脖颈一路滑到耳边，冰水被体温捂开，顺着纹理滑进肌肤，恍然间一回头，发现冰里藏着一条蛇，慵懒地盘在自己颈边，细细地吐着信子。

　　就算是再炎热的夏天，也能一瞬间从头到脚凉快下来。

　　……

　　门再被人从外打开的时候，裴宣正倚着门框看浴室墙壁，右手食指指环褪到第一个关节，拇指正搭在上面轻缓地按着，蛇眼不知什么时候眯开了一条缝，能看见里面金色的瞳仁。

　　林回走到他身边，伸手碰了碰他裸露在空气里的后脖，眼神有些晦暗，却还是诱哄一般轻声问：“那小鬼看到哪儿了？”

　　裴宣无意识停住了按压的动作，冷声道：“关你什么事。”

　　他是主神官，域中哪里出现过鬼怪异灵，他能很快反应过来，再强烈一点，甚至能将当时的情形在脑内重演。
　　所以之前在沙发上，林回一过来就问了句“伤到了吗？”

　　林回被噎也不恼，低声笑了笑，手指依旧贴在裴宣脖子上，又轻又慢地移动着，轻声说：“小朋友们都回房间了，你能忍得住不做些什么吗？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