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丁的日记》一份布丁

1、还是要舍弃

　　從踏進這個空间開始，彷彿有什麼東西將要離我而去。

　　坐在黑色的皮椅上，身子陷了一點下去，一眼望去，皮面上有著細細碎碎、長短不一、縱橫交錯的小路，每一條都似是在講述著各自在歲月裡的故事。

　　他的模樣被銀鏡映照著，繫著黑色圍裙，左右口袋裡插著不同泛著銀光的剪髮用剪刀和梳子，把把不同，可我就是說不出它們的專有名字，圍裙帶子和領口處別著幾個髮夾，紅的白的，看起來蠻專業的就是了。

　　他替我圍起了大白布，撥出圍巾內的頭髮，然後一邊梳理著我盡是開叉的頭髮，一邊問：「要怎麼剪？」偶爾梳到打結處，拉扯間，有著不足為言的輕痛。

　　我比了比肩膀下一點，大概是上臂三分一左右的位置，「剪到這裡，然後偷薄就行。」

　　「嗯。」他應了一聲後又似是慨嘆的道：「起碼有一年左右沒剪過頭髮吧，這麼長，髮質都變差了。」

　　「啊。」

　　也許是察覺到了我沒有想跟他交流的意願，做了這麼多年也應當有些眼色的老江湖，也不再自討沒趣的說起話來，專注的梳理著我的頭髮。

　　我想，我是不是過於冷淡呢？比起我們的相對無言，隔離座的話題可說是滔滔不絕，有說有笑，似是認識了幾十年的知己好友。唰唰唰的聲音一如他們的笑聲般清脆俐落。

　　唰的一刀下去了。我的脖子似是輕鬆了點，腦袋也不怎麼沉重。

　　青春期的女孩子總有「頭髮就是生命」的格言，有誰敢亂來就跟誰拼命的衝勁，有時候誇她們一句這個髮型很適合你或者你的頭髮真漂亮已經能叫她們滿心歡喜。

　　「女為悅己者容」。曾幾何時，他也誇過我很適合長髮，於是我就再也沒轉過髮型。要知道擁有一頭秀髮對女孩子來說是件值得驕傲的事情。

　　又是唰唰的幾刀，頸後一涼。瞥了瞥地上的髮，鋪滿在椅腳下，像一個黑色的漩渦，啞然，原來剪下了這麼多，難怪平日裡腦袋好像沉沉的。

　　算了吧。現今終於說是一把放棄過往留長的努力。就此別過長髮的那段日子。

　　唰，最後一撮長髮與我分離。

　　被捨棄的髮絲在空中打了個轉，輕舞，最後翩然落地，似是最後的謝幕——向曾經的我告別，然後不再留戀的與我背道而馳。

　　過了這麼久，我還是捨棄了這份驕傲。

　　留得再長又怎樣？沒有足夠的營養便會變得乾燥，失去黑亮的光澤變得啡黃和容易打結，像極了過了熱戀期的戀人，開始為一些瑣瑣碎碎的事兒鬧，失去愛情的滋潤而變得乾燥。再好的髮質也經不起不被仔細保養的摧殘。剪掉，似乎對雙方都有好處：我能重新開始、他能留在最美的時光。

　　留長也不是件好事。強留著不屬於你的，也不會因時間的經過而變成屬於你的。女孩子們再驕傲，也應該要懂得適可而止，該放手的時候就放手。

　　突如其來的霧氣遮蓋了我的視線，看不清鏡中人到底是怎樣的表情。

　　但直覺告訴我，是笑著的。

　　合眼，平復了呼吸。再睜眼時，我還是我。

　　溫厚的雙手輕撥了幾下我的頭髮，把最終的髮型定下來，再把另一把方形小鏡子遞在我的耳後處問：「可以嗎？」

　　望著鏡子裡清爽的形象，我笑了笑。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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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几年前老师给的作业题目：还是要舍弃。
那个时候的我在想，有什么是再不舍得，还是得要说再见的事呢？
於是就写作这篇文章了。
翻资料的时候找回这篇文章，还是贴上来作个纪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