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二十三、还记得当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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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叹息一声，朝未语伸出手，洁白修长的五指。
未语噙着眼泪握住那只手，一头扑进少女怀中，放声大哭。
“小笑！”
少女抱紧她，身子有些轻颤，似乎情难自禁——她轻柔的抚摸未语的发丝，低下头，薄唇落在未语发间，仿若亲吻般。
有很多时候，我们不能只把目光聚集在主角身上。
当时在场的观众无数，来来往往穿行不息的群众演员小虾米可以忽略不计，白石藏之介是已经给认亲场面镇住了——或者说他正在慎重沉思中，所以我们的重点在于和少女同来的立海阵营。
鉴于立海阵营旗帜分明，仅以发色区分便可指认出几位赫赫有名的退役正选：紫发少年——柳生比吕士；白发少年——仁王雅治；红发少年——丸井文太；至于另外的一少年一少女以及看着这一幕惊讶站起的小摊摊主，大致可归类为家眷吧。
仁王雅治肤色本就偏白，这个时候正当阳光灿亮，他白白的脸皮大约是反光效果，更是白得渗人——整一个小白脸。狐狸的细长眼睛亮着不知名的微光，问着旁人：“她们刚才说什么呢？”
“是中文。”一旁的少女充当翻译，认真回答，“裕美说的是‘对不起，变成你不认识的样子了’……”
“感谢和子妹妹的翻译。”仁王笑嘻嘻的，眼神却阴沉起来，因为恰好看见少女抱着那女孩在她发间落下一个吻，“难怪眼熟……原来是裕美画的素描里的主角——你说是不是啊，凉介？”
“是，我记得，她说那是她的梦中情人。”黑发少年冷静的点头，“恭喜你，不用想办法去撕她的素描了；再恭喜你，从今以后要对付的情敌换人了。”
“你放心，我的主要目标还是你这个裕美的未婚夫= =+”
“我以为你的主要目标一直是裕美的弟弟= =”
“翔太算什么？他压根就没机会。”
“没机会可以创造机会。”
柳生比吕士拉着自己妹妹和子默然后退，丸井文太捏着小摊摊主真田晓的手擦了把汗。谁都知道，仁王雅治和天草凉介一对上，没人讨得了好，不如退避三舍。
柳生原本想直接带妹妹离开的，可丸井小猪怕归怕，探讨时事的兴致还是很高昂的，拉着他不停问：
“柳生，你说那个女生是谁啊？”
我怎么会知道。
“柳生，仁王的脸色怎么变得那么难看啊？”
我又不是他肚里蛔虫。
“柳生，凉介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的多角关系我管不着。
“……和子妹妹，你帮我问问你哥，他知不知道内幕啊？”
和子和真田晓同时扑哧一笑，柳生终于开口：
“我不知道。”
这声音多冷静、多冷漠啊！丸井满脑热血温度降低到沸点以下，唉声叹气，“柳生你和狐狸做搭档好多年，不可能抓不到蛛丝马迹，你分明是不给我面子！”
“成语用得不错。”柳生说，“如果你想知道真正内幕，建议你向你后面那位人士提问。”
呃……？
丸井回头一看，忽然身上一凉，是那种由外而内的“心都凉了”的感觉……
“好热闹啊。”
来人的笑容温和干净，仿佛一个不折不扣的乖乖牌好学生，然而熟悉他的人都知根知底，这人名叫中岛翔太，最擅长的事是扮猪吃老虎，尤其有个小小的癖好——恋姐情结。
这个癖好在学校范围内广为人知，如同柳生比吕士的对妹妹的过度保护一样，众人一笑置之，以为那是弟弟对姐姐的过度依赖——虽然在特定范围内，还是有小部分人群知道，他对姐姐中岛裕美的独占欲其实是很恐怖的。
——所以是多角关系形成的源头之一啊。
从侧面看来，中岛翔太的出现打破了某种僵局。
柳生捉着貌似纯良地向中岛翔太解说现场的妹妹，找了个借口离开。丸井撇了撇嘴决定躲远点譬如和他的小女朋友去看摊子兼看热闹。仁王主动停止和天草凉介无聊的斗嘴，饶有趣味的看这位弟弟怎么反应，还朝天草努努嘴，暗示道：“瞧，比我更想撕裕美素描的人来了。”
“原来真的存在啊……”翔太望着不远处相拥的少女，嘴角勾得更深，眼中则一丝笑意也无，喃道，“可是为什么我以前查了那么久却什么也查不到？虽然光凭姐姐的素描找人很难，但她既然在这里出现了，不可能以前一点痕迹都找不到……难道是最近才来日本的？……没错，我早该想到，素描本上的人不是日本人……”
他笑起来，对仁王说：“仁王学长，你好像一点都不紧张啊。”
“能看你比我更紧张，我高兴。”仁王嬉皮笑脸，“你不采取点措施？”
“当众哭哭啼啼像什么话，都让人看好戏了。” 见越来越多人注意到那边的好戏，翔太不答反笑，很清晰的喊了一声：
“姐姐！”
未语当时正抱着她的小笑死不放手，突然松懈下来的心情急需一个出口发泄，未语听任自己的潜意识指导，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自己莫名其妙的穿越过程，没瞧见她的小笑眼色暗了下去，只知她好言安慰她，却是一个字都听不清了。
曾经的风莫笑如今的中岛裕美暗叹着拥着失去多年的珍宝，听着她颠三倒四地说到初到网王世界受人援助的事情……心中有些许空洞，她默默看向一旁安静伫立的少年，淡漠的点了点头。
曾听说过，曾看见过，叫做白石藏之介的少年，在他掌控的领域不存在矜持的骄傲，却在寻常生活中拥有着体贴的温和；而她亲爱的女孩，似乎在失去了所有熟悉的守护后，将信任一点一滴的转移了目标。
“中岛小姐。”
白石基于礼貌微笑了一下。中岛裕美的目光令他想起了过去在某个场合远远一瞥时所见的，她疏离的神态，如今除了那份疏离，似乎增添了几丝冰冷——比真央要更难接近的女孩，不是冷漠而是遥远，他想。
平凡人会在中岛裕美的目光中感受到冰冷，聪明人却能品味出某种不知来源的敌意。白石显然是后者，不过他尚未来得及有言行表示疑问，一个声音已经打断了他的思索。
那个声音也同时终止了两个少女的叙旧——尽管是单方面的。
在激动过后更多变成了撒娇的未语听到那声呼唤呆怔了一下，她大约还没有准备好接受多年挚友在这个世界的另一个身份，和她所不知道的占据了挚友生活重心的人们。
奇异而不能理解的情绪像一丝阴霾掠过沉浸在快乐的少女心田，依然是未及分辨的时刻便被她的小笑（她说她现在的名字是‘裕美’，不过她喜欢她像以前一样称呼她）拉到了身旁，并肩而站。
走过来的几个人以探究的眼光看着未语，那当中蕴含的意味有些微妙，但在未语对他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自然不能给自己一个有说服力的答案，只好轻扯中岛裕美的衣角——这种疑似怕生且信赖的动作使面前几人有意识的收敛了视线，至于沦落为背景的白石同学胸口荡漾起一股不太舒服的涟漪，似乎是来自敏锐第六感的善意提醒，目前意义不明。
“不介绍一下吗？”翔太弟弟嗓音柔和犹带笑意，“姐姐。”
裕美皱眉，对于弟弟合情合理的要求虽然没有觉察出异状，但某只白毛狐狸一副君子坦荡荡的作态显得他幽眸无光，令她不由得心生警惕。另外躲躲闪闪在后面观望的丸井文太则令她无语，而她名义上的未婚夫大人天草凉介一脸好笑，看来已打定主意袖手旁观。
裕美决定先介绍自己身旁的人，“她叫风未语，我最重要的人。”
未语有些惊讶，如此光明正大又理直气壮的介绍更像一种炫耀，介绍者平淡的语气体现了那种凌驾一切之上的确信，令人脸红的同时也心怀感激。还是小笑最好了！她想着，唇边的微笑流露甜蜜，看在某些人眼里实在刺眼极了。
裕美看白石一眼，旋即挪开，反正小语没说，这人大家又都认识，完全可以无视。于是白石同学继续充当背景，半是无奈的对面前的少年们笑了笑。
裕美一一指过去，没有在任何人身上滞留超过一句介绍词的时间：“这是我弟弟中岛翔太，这是我同学天草凉介，这是仁王雅治。”
“……”
“……”
“……”
“就这样？”
“就这样。”裕美看向发问的白毛狐狸，轻声说，“你还希望怎样？”
太过简略的介绍并不尽如人意，他们各藏心思不予认可，但她不愿多说。无论对哪一方，过多的诉说都会引起她心中平衡的倒塌。表面上对小语的偏向，那是对自己的警告。
“我和小语很久不见了，有很多话想说……就不和你们一起了。”
服帖的发丝轻垂，裕美低下头，不去看弟弟和某人的表情，与其说委婉不如说是决断的话吐出后，便握着未语的小手转身走开。
未语忙依礼节向众人行了一礼，跟着裕美走出几步又回头朝不无尴尬站在原地的白石扬了扬手。白石停顿了下，选择相随其后，当然不忘和立海的几个熟脸说声再见。
三人离开后，凉介第一个说话。
“我还要去幸村那里，就先走一步，你们慢聊。”
他面带微笑，侧过身子对沉默的中岛翔太道：“她大概动摇了。”
“……我衷心希望如此。”
中岛翔太看了看手指在银白的小辫上打圈圈、貌似比自己更沉得住气的某狐狸，笑容微涩。
久别重逢的少女们相处的气氛是极为融洽的，白石不得不认为自己很碍事——虽然她们好象并不介意他的存在，因为她们的交谈与沟通是通过一门他从未掌握的语言进行的。
如果要自我解嘲一番，白石可以对自己说，这是一个下决心学习一门英语之外的博大精深语言的机会。
值得庆幸的是，未语虽然在某些方面比较迟钝，但也不会迟钝到对周遭事物的变化一无所知。
路过一个捞金鱼的摊点，心情保持在高昂状态的未语把身边的人都拉下来，三人蹲在地上，看着水里一尾尾小小的金鱼快活自在地游弋。
笑得跟个满月似的男生把纸网发给他们，用极具诱导性的语言告诉他们，捞到十五条金鱼是三等奖，三十条是二等奖……接着说明那奖品是多么有意义多么值得去争取……最后才说明收费标准，特别强调这价钱多么公道童叟无欺况且在前学生会书记面前他怎么敢做手脚呢……
未语说：“交给你了。”把小网子塞给白石，眼睛眨啊眨闪亮动人。裕美和未语做了同样的动作，以此证明她默认了网球王子的强悍实力。
白石无声一笑。这种游戏他们每次夏日祭或烟花大会时都会玩上那么几次，经验丰富啊……
……
三十分钟后，乐呵呵的男生拿出三等奖奖品（一个钥匙扣娃娃），挥手送别客人。金鱼摊旁，十几个破裂的纸网。
“行了，别赌气。”白石笑着把小钥匙扣娃娃放进未语手心，作为她心痒之下自己捞鱼却一无所获的安慰。
未语怏怏不快的收下。裕美轻轻拍拍她的手，未语刚想发表点什么表示对捞金鱼这种传统游戏的坑人本质的愤慨，远处突然响了个雷。那雷声在轰鸣：
“白石！小语！”
……不是雷。
远处，远山金太郎边喊边拼命挥舞手臂，未语很怀疑他那瘦小的手臂会不会在下一秒挥断，不过据说那只手臂的瘦小是充满爆发力的象征，未语的怀疑可以打消了。这时站在一旁身为某大胃王、野猴子的直接领导人白石同学反应很直接，把手往脸上一盖，自欺欺人的自语道：“我不认识他……”
小金可不知道他的家长深感他的丢脸决定不认他了，活力四射的奔过来，“你们快来！我发现好吃的了！”压根没注意多了个局外人。
“什么好吃的？”未语问。
“大阪烧！”小金用一副好神奇的腔调说，“关东人做的大阪烧很好吃呢！可是和我以前吃的不一样诶……”
白石看了眼那个竖着正宗大阪烧招牌的摊子，一股属于大阪男人的骄傲（？）陡然升起，没等他去捍卫他所谓的骄傲，那只小猴子已经拖着未语一溜烟的跑过去了。
正想跟过去，不料身后的中岛裕美喊住他：
“白石君。”
中岛小姐第一次主动搭话，他只好停下来，静待她第二次开口。她没令他失望，很快的，她说：
“你认为你了解小语吗？”
沉默片刻，白石说：
“不管我的回答是什么，都不会影响你接下来的话吧。”
中岛裕美优雅的红唇轻轻上扬，那种冷静淡漠的姿态，仿佛她知晓所有，包括白石此刻的回答。
“你对她很好，我应该怀着感恩的心向你道谢。但我能够明白你这样对她的原因。”她眯起的眼中竟有一点怜悯的味道，“对此我不予置评。不过，如果你期待得到她的回应，我想我有必要告诉我所了解的她。”
“我知道的小语，是很恋家的人。她的家庭虽不是富豪但也衣食不缺，加上她是独女，又这么可爱，家里人都宠她，她想要的基本上都会被满足，我一直想不通的是，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她，怎么没有养成骄纵的性格，只是比其他人更恋家，哪怕任性也从不强人所难……大概因为她家庭温暖比其他人多得多吧？
“这样的小语，很不容易相信人，她眷恋家庭的温暖，不愿脱离家庭的堡垒，所以从小到大她上的幼儿园、小学、中学……都是选择离家近的。她居住的地方，那个城市，那些街道，有她熟悉的一切，她最喜欢在放学后到校园外的水饺店吃水饺，老板娘有时会大方的免费请她吃一顿，她时常会在附近的水果店买几个她认为最方便、不需要花费太多手续就能吃到的苹果回宿舍，她还喜欢吃小巷口那家路边摊的杂酱面……
“每当她想家可以马上坐车回家，车程不过一个小时，然后她可以在家中和她的父母说说最近的烦恼与快乐、学校的新鲜事——她遇到的所有事情，在她妈妈铺好的床上度过一个安详的夜晚，第二天早上还能吃到她妈妈做的大麦粥，她曾说那是她最幸福的时刻。
“她迷恋偶像，她收集一切可以收集的周边产品，她迷恋的那些人的新闻和生活轶事，甚至学习他们的语言……她也会想办法来这个国度看一眼真人，连续看很多场他们的演唱会，但她从不曾想过在这个离他们最近的地方定居，她再怎么迷恋，最爱的还是她的家她的朋友，她是一定会回去的。
“这里，不会有值得她留恋的事物。”
裕美平缓的语调像在叙说一个故事，最后，她轻撩发丝别在耳后，“说到我嘴巴都干了……”
白石看着远处在小金的咋呼下一口一口进食的少女，脸上是淡淡的苦笑：“你们似乎都有些自以为是。”
这个你们，指的是自己的朋友，和眼前的中岛裕美。
“我只是说出我想说的，并不在乎你的回答。”
裕美果然是满不在乎的表情，走向那边的棕发少女，“如果没有做好共度一生的心理准备，放弃吧。”
更像一句嘲讽而不是劝告。
白石终于明白心中危机感的来由。原来这个少女，有着和他相同的心情。
他不再言语，安静的看她轻松地趁小金不注意时带走未语，赢得单独相处的时间。
有些问题即使遥远，也容不得犹豫。
如果不曾思考，那么从现在开始。
一天总是过得非常快的。立海大的海原祭很好，但都比不上未语与小笑重逢的兴奋。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可未语怎么舍得离开她的小笑？
“小笑，来大阪和我一起住吧！我们一起去找回家的路，肯定能找到的！”
她眼中写满期盼、希望，她也确实有理由这般期盼。
然而她的小笑却摇了摇头。
“不用了。”裕美说，“回不回去我已不在意。正如你有了重视的人，我在这里也有无法舍弃的人啊。”
“为、为什么？”
未语听得出她语中的决然，感到了将被遗弃的惶恐，独留一个人的寂寞，一时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紧紧抓住她的手。
“我在那个世界没有在乎的东西了。若你能留下，我更没有回去的理由。”她的声音清冷的打碎期盼，她的眼睛溢满未语看不懂的忧伤。
未语茫然的注视她，她一如既往温柔的抚摸未语的脸颊，说：
“我毕竟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五年。”
于是未语明白了。
时间的缝隙拉得太大，那是一块填不满的空白。
那天的尾声是未语的一个微笑，风莫笑曾经的追求。
“小笑，要常来看我哦……如果我还没回家的话。”
“嗯。”
另一个尾声是中岛裕美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遇见了两个正在等待她的少年。
一个是她亲爱的弟弟，一个是白毛的狐狸。
她迎着夕阳微微笑了。
她心中的平衡被她亲手摧毁，再无重建的可能。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二十三、还记得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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