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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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榆姒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了半晌，随即点了点头道：“是阿沄吧，既然来了，那就快进来吧。”
顾沄被她看得心头略有点发毛，但既然得到了她的首肯，小孩心性的她也没顾得上多想，还是蹦蹦跳跳地绕到房门前，冲着两个玉得意道：
“让你们拦着我，我嫂子都说了让我进去，快给我开门！”
绣玉一脸气不过，还欲再上前争辩，还是采玉拦下了她，转头向顾沄微笑道：“这是自然，还请三小姐稍等。”
待到采玉绣玉二人刚将房门推开，顾沄便敏捷地蹿进了房中，直奔林榆姒所在的内室。
林榆姒刚将外裙穿好，还未披上外衫，便被她一把拉住衣摆，她也不好使太大的力气挣脱，不得不弓腰迁就着对方，只见小姑娘凑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即噘着嘴摇摇头道：“怪不得，你没有郡主姐姐好看。”
林榆姒哂笑了声，不太客气地将衣摆从她手中抽出，一脸淡然地将外衫披好坐到妆台前，对着镜子中的顾沄问了句：“所以你是觉得，只有好看的人才会被喜欢？”
“对啊，谁不喜欢好看的人呢？”顾沄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也走到她身侧，一脸好奇地在她的妆奁里挑挑拣拣。
绣玉皱了皱眉，欲出言制止，又被林榆姒的目光按了下来。
“说得没错，我也喜欢好看的人。”
林榆姒对着镜中的自己左右照了照，又做作地拨弄了几下鬓发，随即满意地点点头：“所以我特别喜欢自己。”
绣玉噗嗤一声笑开，连连点头道：“对！我也特别喜欢小姐！”
采玉也不干示弱，笑道：“我也是，我们都可喜欢夫人了。”
“咦——不知羞！”顾沄却对她做了个鬼脸，瘪着嘴坚持道，“你就是没有郡主姐姐好看，所以我大哥哥才不喜欢你。”
“他不喜欢我，我难道就不能喜欢我自己了吗？”林榆姒目光一转，浅笑望着她。
顾沄稚嫩的眉头皱起，苦着张小脸，把刘书槿训人的架势学了个五六成，“连你的夫君都不喜欢你，你喜欢自己有什么用，自欺欺人。”
林榆姒对着这副神情却颇觉好笑，“这话都是谁教你的？”
顾沄将半个身子撑在妆台上，托腮冲她摇了摇头，“没有人教，他们都这么说。”
林榆姒点点头，“那你记住了，他们都在放屁。”
“夫人！”采玉惊呼。
“小姐！”绣玉瞪眼。
顾沄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怎么能从一个大家闺秀的嘴里说出这种粗鄙之语，“你你你...你说什么？”
“话糙理不糙嘛，”林榆姒一脸不以为意，“你虽年纪还小，也不能旁人说什么都当金科玉律的听了，自己要先分辨一二，如果实在弄不明白，就去问你大哥哥，知道吗？”
“娘不让我们去打扰大哥哥，”顾沄的眉眼耷拉下来，“大哥哥每日也忙得很，哪有空理我。”
林榆姒倒也没那么多恻隐之心分给她，只道：“那就读书，书里写的总比别人口说的有道理。”
“你怎么跟我娘一样，天天逼着别人读书，”顾沄报复般在她的妆奁里搅了搅，搅得珠环钗佩叮叮咣咣一阵脆响，“我又不用像大哥哥一样考功名，我不喜欢读书，就不读就不读！”
绣玉终于绷不住了，蹙眉劝阻道：“三小姐，您小心些，我们夫人的首饰很贵重的。”
顾沄却轻哼了声，不服气道：“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娘说了，穷酸小户才用这种东西装点门面呢，宗室贵族大户人家根本不在乎这个。”
林榆姒恍然，怪不得昨天刘女士穿得那么素净，敢情是用大户人家的规矩严格自我要求。
她也懒得跟这个价值观和逻辑体系都很混乱的小孩儿计较，只扫了她一眼随口道：“要留下来吃饭么？”
“什么？”顾沄脑子一时没转过来，暗自嘀咕她这个新嫂子怎么跟个木头人似的，怎么说都不会生气的吗？居然还问她要不要吃饭？
林榆姒看透了她心中所想，只淡淡道：“小孩子不好好吃饭会长不高的。”
“我不是小孩了！”
顾沄似是很不喜欢被人这般称呼，怒气冲冲地推了一把大开的妆奁，那掐丝珐琅的木盒子被她这么一推，虽未直接推翻，但也重心不稳倾倒在桌面上，一时间钗环玉钏倾倒而出，哗啦啦撒了一地。
房内登时静默了几刻。
“三小姐！”采玉绣玉反应过来后齐齐惊呼一声，忙蹲下身子收捡起来。
绣玉一边收拢，一边强压着自己的怨气，但语气终究还是透露出几分难掩的不满，“我们敬您是小姐，又年幼了些，不知礼数也情有可原，但也不能这般欺辱我们夫人啊！”
“我...我不是故意的。”顾沄也有些呆愣愣的，只盯着散落一地的珠钗忘了动作。
此时却有另一陌生的丫鬟从门外跑了进来，跪在地上一边帮忙收拾一边讨饶道：“夫人，夫人实在对不住，我们今晨还在扫洒庭院，小姐便自己跑了出去，寻了半天才知竟来了夫人这里，小姐毕竟年纪还小，还请夫人您息怒。”
林榆姒疑惑，“你是谁？”
“回夫人的话，奴是三小姐的丫鬟，芳桃。”
经过这一阵吵嚷，林榆姒突觉有些头疼，她垂眸按了按太阳穴，摇摇头道：“算了，也没什么，收拾好了就回去吧。”
“夫人，这...”
那丫鬟芳桃的身形却突然一滞，只见她手中执着一根金钗，但那金钗顶上原本嵌着宝石的位置却空空如也，另一只手心却托着一颗鸽血红的宝石，看大小倒是差不多可以嵌进那根金钗的空位中。
芳桃自知不妙，连连叩头带着哭腔道：“夫人对不住，真的对不住，还请夫人恕罪。”
林榆姒哪里能经得别人这般跪拜，忙起身躲开她的大礼，略有着慌道：“你...你快起来，我就不怪你家小姐了。”
“？”
芳桃愣了愣，依旧跪在原地，只是停了叩首的动作，不太确定道：“夫人，您...这话当真？”
林榆姒垂袖轻甩，倒像是想要甩掉晦气一般，“当真，快起来吧。”
正当芳桃还在犹豫是否应该起身的时候，却听见院中的婆子唤了声：“侯爷。”
她还没完全立起的腰又立刻躬下，只是换了个方向对着门口，却并不似刚刚那般惊惶，倒像多了几分底气一般，“见过侯爷。”
顾洮刚踏进内间，见地面一片狼藉，皱了皱眉道：“这是怎么了？”
“回侯爷的话，是我们小姐不小心碰倒了夫人的妆盒，小姐是无心之失，还请侯爷恕罪。”答话的却是芳桃。
林榆姒眉尾微跳了下，又是“不小心”又是“碰”的，这位小妹妹的用词很有艺术性嘛。
顾洮面色不变，冷静盘问：“你们小姐？你是谁？”
林榆姒轻咳了声，缓步走到他身前，用眼神指了指身后的顾沄，同时用口型无声比出了两个字：你妹。
顾沄也在此刻垂着头上前，倒是难得乖巧得像个鹌鹑一般，低眉顺眼道：“大哥哥，对不起，但我真不是故意的，求求你就...就不要告诉娘了吧。”
顾洮微打量了她片刻，随即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道：“你砸坏的是夫人的东西，我说了不算。”
顾沄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林榆姒，一脸委屈巴巴，和刚才那个牙尖嘴利的女霸王判若两人。
林榆姒坐回妆台边，不胜疲累道：“行了，芳桃是吧，快带着你们家小姐回去吧。”
芳桃连连应是，又举着那根发簪的遗骸道：“那这簪子...我去帮夫人修好了再送来！”
林榆姒摆了摆手，“不用了，放下吧，我们自己去修便是。”
芳桃犹疑了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将那簪子的两部分放回妆奁旁，随即生怕她反悔一般，拉着顾沄忙出了门。
采玉将才捡起的首饰归整回妆奁中，又拿起了那根缺头的金簪，语气似有几分刻意：“哎，这可是我们家老夫人的嫁妆，这才刚传到夫人您手上，就被摔坏了，真是可惜。”
“就是说，”绣玉也跟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帮腔，“得亏我们夫人脾气好有教养，被人再三冒犯也不还口，哎，真真是天底下顶好的人了，就这有些人还不知足呢。”
“她刚才说了什么？”顾洮敏锐地察觉到了绣玉的话中意有所指。
绣玉轻哼了声，“能说什么，还不是因为侯爷您...”
林榆姒清了清嗓，打断了她的口无遮拦，“行了，你们先去传早饭吧。”
绣玉被采玉递了个眼色，二人终究还是齐声应是，一道退了出去。
房内仅余他二人后，顾洮上前两步，执起那根金簪，诚恳道：“这个，我赔你。”
林榆姒笑着摇了摇头，“算了，你又不是真的顾濯缨，她的账算也不到你头上去。”
“所以，顾沄她究竟说了什么过分的话？”顾洮又问了一遍。
“她说啊——”林榆姒仰头看向他，“是因为我没有平音郡主好看，所以你才不喜欢我。”
顾洮神情一顿，竟少有地露出几分僵硬，“她...年纪还小，童言无忌，你不要当真。”
“不要当真？”林榆姒眼前一亮，“是说我没有郡主好看不要当真？还是说你不喜欢我不要当真？”
“......”
顾洮静默半晌，随即一言不发地转回身，直接穿过月洞门去了外间。
林榆姒自觉无趣，隔着门喊了句：“对不起啊，我只是开玩笑的，不逗你了。”
许久，门外才传来两个字，“没事。”
经过早上的那一句“玩笑”，林榆姒这一日都有些兴致缺缺，没再去主动找他说话。而顾洮本就沉默寡言，独自在书房内呆了一整天，连午饭和晚饭都没出来吃。
“小姐，明日要回门，您今日还是早些歇息吧。”
采玉打开灯罩剪了截烛心，转头看向靠坐在榻上，正抱着一本游记发呆的林榆姒，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回门？”
林榆姒闻言抬头，复恍然点点头道，“哦对，那我先睡了，明日早些叫我吧。”
她伸了个懒腰，起身趿着鞋子挪到床边坐下，刚准备放下床帘，却见顾洮从多宝格后绕出，他的头发有些散乱，鬓发上还挂着几滴水珠，一副刚梳洗过的样子。
“侯爷？”采玉见着他也一脸讶异，但很快便调整好神情，躬身向外退道，“我先退下了，侯爷夫人有事唤我便是。”
林榆姒仰头盯着他看了半晌，悠悠问道：
“你...有事儿吗？”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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