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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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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惊呼引得众人四处张望,见不远处的街巷内确有一阵浓烟滚滚,看上去火势极大的样子,皆惊惶万分不知该如何躲避,原本便摩肩接踵的甬道上更是一时间挤得无处下脚,人人都互相推搡着想要远离此处,甚至还有人因此被挤下了河。
林榆姒被顾洮护在怀中,被人群冲得前后摇摆,可她却顾不得这些,仰起头面色十分焦急道:“顾洮,这样下去不行的,火一时半刻烧不过来,人祸可能来得更快一些。”
“嗯,我也知道,”顾洮也蹙眉不展,“我们先找个高处,看火情究竟如何再组织疏散。”
“不行,来不及的。”
林榆姒摇了摇头,且不说他们能不能挤出去,或是寻得一个能落脚的高处,即便当真有这么好的运气,这些人在慌张之中也不一定会听他们的指挥。
她抓紧紧着顾洮胸前的衣襟,忽心生一计,也未曾多想,便踮起脚尖,气沉丹田大喊了声:
“陛下驾到!尔等还不速速跪迎!”
她这一声既出,还在推搡的众人先是一愣,随即便见现有某处的人群塌下一角,很快便也有另外几处跟着沉了下去,不过几息的功夫,这条甬道连带着一旁的街市便已经乌泱泱跪下了一片。
一边是街巷中灯火通明伴随着救火声阵阵,隔着一条街的另一边却只见众人静默地垂头跪地,这场景若在外人看来,一定很诡异。
而林榆姒跪在人群之中,却终于松下了一口气,虽说方法简单粗暴了点儿,但好歹是不会有踩踏事故了。
半晌后,人群中也终于有机敏的察觉出不对来,心道除了刚才那声之外既没听见回避,也没见着仪驾,陛下究竟来没来啊?
那人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环顾一周后轻念叨了句:“好像...没有陛下啊?”
正在此刻,从隔壁街中跑来一个小吏,边跑边叫喊道:“大家不用慌张,就是永安巷里一座小院的柴垛起了火,现在已经着人在救火了,火势控制得住不会烧过来,你们...你们都跪着干嘛?”
他脚步一顿停在街口,面对此景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众人此刻也都明白过来,皆避开他的视线,面带几分尴尬地相互搀扶着站起来,口中还不住抱怨着:
“刚才谁在那儿乱喊陛下驾到啊?吓得我都不敢跑了。”
“就是说,圣人的名头都敢随意攀扯,这人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我反正没听见,我看别人跪我也跪了,毕竟陛下要真来了我哪儿敢不跪啊。”
“我虽是听见了,可那声音听起来不男不女的,我还以为真的是内侍呢,谁知道居然是个骗子啊?”
而这位“不男不女的骗子”,此刻早已避开了众人的视线,溜到了一街之隔的巷弄中。
林榆姒低头看了眼还被顾洮紧紧拽着的手,心头微跳,忽又问了句:“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顾洮回头看了她一眼,面上微带了些冷意,“你也太冒险了。”
林榆姒也收敛了笑意,冷静回道:“我没有冒险,我是仔细考虑过的,在这里能让他们马上停下来的,也只有皇上的名号了。”
顾洮却就此停下脚步,轻沉了口气,语气稍缓和了几分,“我是说你不应该先跪下,万一他们没听见,或者他们根本不在乎,那被踩到的就会是你。”
“可是他们听见了,也确实很在乎,”林榆姒直直迎向他的目光,没有半点退缩,“所以,我没有做错。”
“......”
顾洮就这样静静回望着她,她的面庞隐没在墙下的阴影中,五官已经模糊不清,可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甚至让人莫名有些...羞惭。
他略带匆忙地避开了她审视般的眼神,点了点头道:“对,你没有做错。”
而且做得很好,比任何人都好。
“我当然知道。”林榆姒虽这么说,却已经有些微妙的不悦,正赌着口气想要将手抽出,却被他抓得更紧。
“对不起。”
顾洮再度抬眸,却是她从未见过的柔软神情,“我不应该指责你,你比我聪明也比我勇敢,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林榆姒被他看得一愣,手上甚至忘了挣脱,“我...我也就是急中生智而已,没有你说得那么夸张。”
——也没有你想得那么勇敢。
“那也很厉害。”顾洮笑了笑,这才将手松开,“以后还是要多向林主管学习。”
林榆姒轻哼了声,“...小顾同志还算有点觉悟。”
顾洮忽又问:“那...这次还记吗?”
“记什么?”
“在你的小本子上,记我的仇。”
林榆姒哂笑了声,却狠狠点了两下头道:“记,当然要记,这已经是第三笔了。”
顾洮沉吟片刻,复问道:“那有什么补救措施可以抵消吗?”
“也许有吧,我还没想好,”林榆姒背过手,冲他扬着下巴,“不过说不定我一开心,就给你划掉一个,再一开心,也许就都划掉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顾洮笑着应下,“好,我自己看着办。”
林榆姒还算满意,挑眉道:“那现在去哪儿啊?”
“永安巷,看看火势如何,我现在好歹在刑部当值,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放火,论理总要去看一眼。”
永安巷倒也不算远,绕过了两个街口,便见有官兵把守,林榆姒垫着脚看了眼,那院内基本上已经看不见什么火光,但浓烟还暂时未散去。
“站住,”守在巷口的兵吏一脸严肃地拦下他们,“不知道着火了吗,现在还想进去?”
顾洮却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牌举在他面前,“刑部,刑部司。”
那兵吏盯着看了眼,瞬间变了脸色,忙让开一条路,堆笑道:“这位大人,刑部这么快就收到消息了?”
顾洮并未解释,只问:“这火究竟是什么情况?”
兵吏叹了口气,“哎,本来我们也以为只是天干物燥,可刚把救火的人安排好,却发现居然有个拖家带口的老太婆想要逃,见着我们活像见了鬼似的,这谁不起疑啊,抓着她三两句就诈出来了,这火就是她放的。”
“人呢?”
“大人您来晚了一步,人已经被大理寺带走了。”
顾洮点头,复又问了句:“嗯,那院中可还有人没被救出来?”
那兵吏还未回答,却见墙边拐角走出一个人,那人见着顾洮一脸讶异道:“濯缨兄?你怎么也在?”
“拙勤兄。”顾洮也有些意外,“今夜正好出门,凑巧罢了。”
林榆姒越过顾洮打量着那人,见他身形高大,肩背明显比周围的人宽阔不少,倒像是个练武之人。
那人亦发现了她的目光,同她笑道:“这位便是顾夫人了吧。”
“正是,”顾洮微微侧身,向林榆姒介绍道,“这位是南丰郡王。”
林榆姒同他见了个礼,“见过郡王爷。”
南丰郡王却豪气地摆摆手,“哎,客气什么,濯缨乃是我的挚友,我们之间从来不讲究这个,夫人也不必讲这些虚礼,叫我蒋大人也行,和你家夫君一样唤我拙勤也行。”
林榆姒自然选了个更疏离的称呼,笑道:“是,蒋大人。”
顾洮微侧了半步,将林榆姒挡在身后,又问:“拙勤兄又为何在此?”
蒋拙勤拍了拍他的肩,“我当然是过来救火的,哦对,我刚看到从屋里抬出来个人,已经被烧得焦黑,根本看不清脸了,估计还得送到你们刑部去验一验。”
他又侧着头补了句:“顾夫人可千万别过去,怪吓人的。”
林榆姒干笑了声,心道她才不会去看呢,心中又暗叹了口气,好好的一个乞巧节,居然还出了件人命官司。
顾洮见她面色有些不妙,便告辞道:“拙勤兄,天色已晚,此间既已事毕,我们便先回了。”
蒋拙勤也大度地挥手,“那是自然,快和你家夫人过节去吧,咱们明日再说。”
待二人出了永安巷,林榆姒忽问道:
“这是蒋什么是你的朋友?他好自来熟哦。”
“蒋沐孜,拙勤是他的字,”顾洮却摇了摇头,“他是顾濯缨的朋友,我只是觉得他...挺惨的。”
林榆姒面露不解,“惨?他不是郡王吗?”而且看起来还一直乐呵呵的。
顾洮却叹了口气,“他这个郡王,代价倒是大了些,他本是武将世家出身,他的父亲原是镇国大将军蒋骝,可一把年纪还要上阵作战,最终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身故后被追封为庆王,他也被特批承袭爵位,这才有了郡王位。”
林榆姒了然,“哦,怪不得,我就说他看起来像练武的。”
“这还不算完,他的母亲当年便跟着蒋将军去了,而他两年前本娶了亲,结果新婚妻子半年便病逝,还是一尸两命,所以,别人都说他是天煞孤星,克死了身边所有的人,也没什么人愿意与他结交。”
“封建迷信要不得,”林榆姒颦眉,“不过这么说来,他倒确实挺惨的。”
“嗯,不说他了,你可还有什么想去逛的?”
林榆姒笑着摇了摇头,“算了,今天出门确实没看黄历,还是快回去吧,不然谁知道又会碰到什么事儿呢。”
顾洮却道:“下次不会了。”
“什么?”
“下次一定看黄历,而且——”
顾洮顿了顿,复转头看向她,“不带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