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梦》顾默然

12、天光乍现

　　日子终于平静舒坦下来。
　　小九开始在纳兰府太平地做起了她的小丫头，虽然府里的人待她还是像客人一般，所以她难免不好意思，想找点活证明一下自己的生存的价值。
　　渐渐的也只剩到纳兰容若房里做做研墨铺纸的轻活，最大的福利当然就是可以得到第一手的新词。
　　每天泡一壶香茶，坐在渌水亭畔研读纳兰的词稿，任他内心的细碎感伤一点一滴地渗进她的骨血，静默地数着塘间的荷叶，像心内微小的情愫在温润的的气候里一片一片伸展开来。
　　即使比谁都了解纳兰容若的生命线，还是那么无法自拔地陷入这情感的泥沼，小九命令自己认清这只是她一个人的情感，不能去影响任何人。
　　近日来，除了胤礽成了纳兰府的常客，其他并无什么大的特别。招呼这小子，也不用费多大的心，他像是只是单纯地想要看看小九，每次来都很乖顺地赖在她身边，不吵不闹，看她偶尔的一丝笑颜都能发呆好久。
　　人人都因为他太子的身份，畏他忌他奉承他，有时候小九会替他委屈地想，这个当了一辈子皇太子的胤礽，生命中真正用真心实意待他的人会有几个？康熙皇帝对他一味的宠爱与呵护，对他而言还是福祸难言。
　　胤礽前一次来时，无意间提及康熙想来见她的话，把小九吓了好一会儿。但后来又听说他进来被国事缠的难以脱身，吴三桂前不久在湖南衡州称帝，天地会反清的活动更是在各地越演越烈，更令他痛心的就是一直他身边万分信任的韦爵爷竟然是天地会的香主，接踵而至的折子已经把他压得无法喘息——
　　韦小宝的身份这么快就被揭穿了，如果不是从胤礽这获知，那整天守在康熙身边的纳兰还真是会掩盖，她竟一点都察觉不出皇朝已是乱成一锅粥。
　　不过既然牵涉不了她，她就能躲多远躲多远，相信康熙能被后世称颂为千古帝王，这些算来应该不过是蝇营狗苟的小事罢了，很快应该就可以雨过天晴了吧。

　　挑了一个大晴天，小九整了整厚厚的一叠新词文，准备去城南见见许久未见的沈宛。
　　没想竟然赶上了个好日子，经过集市便被那琳琅满目的新奇‘古董’给迷煞了双眼。想着反正时间多，便在一旁细致
　　地挑拣起饰品来，打算着给纳兰的屋子新添置一些新颖的摆设，他那屋子冷清的跟什么一样。
　　刚看中一朵玉质的荷花，她知道纳兰喜欢荷，端详着这手工相当细巧，只是老板喊价有点吓人，小九决心好好跟他磨磨，以最低的价位把它搬回去。没想还没讨两句，身侧就硬是挤进一个人来，把她挤得重心不稳，差点没端稳那朵荷花，身子一侧，竟看到了一件不该存在于这个时代的东西。
　　凉鞋！
　　对，凉鞋，那个刚挤进来的女子，她脚上穿的正是一双凉鞋。而且很是眼熟——那不是她生日那天才第一次穿的达芙妮小凉鞋！
　　天啊——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功夫逛集市——”外头有一个人拼命地拉那女子的衣衫，想要活生生把她拽出去一般地使劲，只听她愤怒地喝止她，“相公出事了，你还不快点跟我回去——”
　　“什么？”那女子慌忙扔下手间的玩物，匆匆挤出人潮，跟了出去，“小宝出什么事啦？”
　　小九不能让这鞋子走失，立马扔了一锭银子，抱着莲花跟了出去，继续听她们的对话。
　　“你皇帝哥哥逼着小宝杀他师傅，今天是最后期限，天地会的人又逼着他取你皇帝哥哥的命，他没有办法决定带着我们赶紧远走他乡，你倒好，还有闲情逸致逛集市！”说话的女子越说越气愤，拉着那女子疾步地走，只见长长的裙底白色小凉鞋若隐若现，又很扎眼。
　　小九快步跟上，好不容易在街角终于伸手可以抓到那女子的衣袖，喘着粗气唤她：“姑娘——请留步——”
　　女子回头看见身后拉她的人，大叫起来，小九与另一女子伸手阻止不及，声音穿透喧闹的街衢：“鬼啊——”

　　另一女子迅疾之下亡羊补牢，慌得捂住她的嘴：“建宁你疯了，什么时候还大喊大叫，生怕没人知道我们在这里？”
　　被噤声的建宁只是瞪着蛋大的眼珠子指着小九，手指还直发颤。
　　建宁？建宁公主！又是一个赫舍里皇后的旧相识，难怪她会这么大反应。
　　那另一个不是韦小宝的其余六个老婆之一，天，那她的鞋真是韦小宝那拿来的了——
　　小九心里的怯意被她这么一叫全唤了上来，只是指着她的鞋子说：“你的鞋子？”
　　建宁蹙着眉，挥开挡在嘴前的手，没见过这样的鬼，急忙躲到另一个韦夫人的身后，缩着脚问：“怎——怎么啦——我只是好奇才穿了玩玩的——”
　　跟她是说不清楚了，小九索性抬头问另一个：“请问，你们家是不是有个包裹，里头有很多奇怪的东西？那是——我的——”
　　小九顿了声，屏息等待回答。毕竟那里还有一本中国近现代的历史书，要是被人看到大清王朝的结局，这场文字狱可不知道得闹成什么样？既然可能没有被毁掉，她一定要在他人发现之前把那书拿回来——
　　那女子痴痴地点点头，跟建宁一起退了两步，这是遇见什么人了啊？

　　韦家最后的聚集地是一座破庙。
　　韦小宝在里头临时抱佛脚，祈求最后一刻求佛主给一条活路退。
　　小九的出现，第一时间让他怀疑是不是佛主显灵，派神仙来帮他们脱难。韦小宝不是第一次和小九打照面了，却还是毫不怀疑地相信她的神仙身份，更何况是在他们一家十口被逼得两头无路的情况下现身。
　　那个绝美却无助的眼神的主人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阿珂？手中嗷嗷待哺的孩子哭声让小九听得实在于心不忍，闭上双眼坦白从宽：“对不起，韦小宝上次我迫于无奈才骗了你，我不是什么神仙，我只是个普通的小丫头——我叫小九——”
　　“什么？”韦小宝气愤地从地上跳起来，绕着小九上上下下巡视了三圈，“你知不知道当初要不是你那么胡闹被逮，纳兰容若也不会中天地会的伏，不是放了纳兰容若，天地会也不会整天逼着我杀皇上，我好歹也救过你，你就这么报答你的恩人吗？”
　　“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帮你——”小九垂着脑袋万分沮丧，她实在想不到那次她们的脱险竟间接害了韦小宝，可他这么走钢丝被康熙发现实在是迟早的事，能全怪她吗？
　　“小九？”韦小宝冷冷地叫了她一声，回身从迁移过来的家财里拉出那个包裹，有点负气地打开来点阅，当时一直以为这里头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是仙物才没有扔掉，今天可是又遇上主人了，他倒想问问，一个正常的小丫头，哪来这么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韦小宝抱着那包袱端坐在破庙中央，他七个老婆也围了过来，两个手里还抱着孩子，啼哭不间断，一家十口像审讯犯人一样盯着小九，领头人韦小宝问：“那你怎么解释这些东西？”
　　小九心想反正他也到了退出历史舞台的时候，跟他们说应该没什么，于是叹了声气，决定彻底坦白：“好吧——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韦小宝拿了个手机，听她的话没怎么明白，抬着手自顾自问：“你说这是什么，干嘛用的？”
　　“手机，可以用来和远方的亲人通话的——”小九艰难地解释。
　　“再远都可以？”有个老婆好奇地问。
　　小九点头，“当然可以——”
　　“那我要和我娘说话，你帮我把她叫出来——”韦小宝把手机扔给她，摆明当她放屁，笑得戏谑。
　　小九‘啊’了声，接着手机杵在原位像丈二的和尚，地球上怎么会有这么无理取闹的人？
　　“怎么，砸晕了，扯谎也讲点谱，辣块你个妈妈——”韦小宝又爆他的口头禅，骂骂咧咧地继续掏包裹，这次是一块石头，就是小五和十三在她生日那天送的那块石头，嘲讽地看着她，“这块破石头，我倒看看，你能把它说成什么高档宝贝？”
　　石头就是一块石头，哪朝哪代都不过是一块破石头。
　　小九咬着唇，看到那块石头她就想到小五和十三气她的样子，一肚子的窝火火发不出来，放话道：“问问问，我哪知道？总之我就是从2006年穿越过来的，信不信由你们啦？我不是什么神仙，救不了你们？”
　　韦小宝皱眉，和他那些老婆互望了几眼，对着石头重复了句：“2006？”
　　谁也没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小九还发着愣想肯定地说，是又怎么啦？
　　一道刺目的蓝光冲天而起，刺开耀眼的太阳光，整座破庙像被这光线淹没一般，瞬时间，什么也看不见——
　　就一秒钟的时间，小九收下掩在眼角的手背，睁开双眼，才发现了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韦小宝一家十口消失不见了——

　　她被活生生地钉在原地，无法控制地撕破喉咙一般尖叫——
　　只可惜迟到的声波也只能与她一起在十七世纪的空间回荡——

　　那石头竟是个时光机器，它把韦小宝一家都送到2006年了？
　　二十一世纪？
　　手中的手机在歇斯底里的声波里倒地，宣告寿终正寝。
　　她甚至恍惚地听到，隔着时空的墙壁，对面正有人弹着琴唱：我的小命差点没续集，还好有时光机我谢谢你——

作者有话说

　　下章有感情戏啦，纳兰啊纳兰，我得好好写写，亲们喜欢的话就容我慢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