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剧大佬》yamazheng

5、第四章

　　林善托了编剧朋友带他进凯瑞，凯瑞其实有自己的编剧团队，但也会在外面找枪手，而他朋友就是从野生枪手变成在职员工的。
　　当在职员工虽然想要署名授权更难，工作也更加机械化，但至少收入更有保障。之前他这位朋友曾建议他一起加入，但林善心高气傲，哪里肯低头。
　　林善进了凯瑞公司大厦后，便打发了朋友，在大堂的一角等债主出现。然而他还没等到债主，便看到韬韬从远方经过。
　　他一眼就认出对方，与高中时候相比，韬韬现在长开了，原本就帅气的脸现在更是惊艳。
　　林善看着他与身旁的人说话，微微低着头，轻声细语，脸上带着微笑，态度温和有礼，眼神清澈干净，一如记忆中的斯文俊秀。
　　对方越来越接近，林善立即背过身去，只当没看见。
　　然而或许韬韬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他，但他身旁的高主任却跟他相识。
　　“林善？你怎么在这儿？”
　　高主任与他有过几次接触，林善也曾经卖过一部小说版权，也恰好就是卖给凯瑞，也是高主任负责，之后更是给凯瑞的编剧做过几次枪手，一来二去说不上熟悉但至少相互知道。当然高主任对他印象深刻的原因还是林善对署名的执着，以及他出剧本质量好速度快，效率极高。
　　林善无奈只能转身，淡淡说道：“找梁成有点事情。”
　　高主任也知道梁成这个二道贩子有些不够厚道的地方，但底下人的这些猫腻他一向不过问，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但也不多说什么。
　　此时韬韬正兴奋地看着林善，见高主任与他的对话结束，立即惊呼：“娘娘！”
　　林善笑着道：“天啦，能别叫这么外号吗？丢死人了。”
　　这外号是高中时期班上同学对林善的昵称，原因倒不是他性格娘，而是善良的良和娘同音，大家便开玩笑叫他娘娘。
　　韬韬上前，伸手给了林善大大的拥抱。
　　“上周刚回来，本来还想找个时间约你和高文的，没想到这么巧。”韬韬说道。高文是他的初高中的同桌，他们三人在校时关系不错。
　　林善笑着说道：“这还真是巧了。”
　　高主任道：“哟，两位认识？”
　　韬韬笑道：“是啊，是同学，也是死党。”
　　“那二位聊，我就先告辞了。”
　　高主任走后，林善和韬韬便开始聊了起来。林善不想聊自己的事情，于是先将话题转到韬韬身上。
　　“你璟瑞工作室的小少爷跑这里来做什么？看高主任的样子，没认出你？”
　　关于韬韬的家庭情况，林善与他相识时还只是初中生，韬韬只提到一个爸爸是做生意的，一个当导演，林善也没有细问，只知道他家的家境很好。直到王红燊出道后，他和高文才知道原来韬韬有这么强大的靠山。
　　璟瑞工作室的老板是韬韬的王瑞爸爸，虽然挂着工作室的名字，但实际上规模和实力不小，旗下签约艺人不多，但因为洪璟这个国际级导演的存在，工作室的艺人、导演，甚至是其他的幕后人员，咖位一直都比较高，算是圈内少有的走电影圈精品路线的工作室。之后因为要捧王红燊，这才开始逐渐更多地接触一些电视剧的资源。
　　王瑞和洪璟在圈内扎根多年，再加上旗下包括王红燊在内的艺人这些年都比较争气，工作室蒸蒸日上，圈内人都要卖几分面子。
　　据林善所知，凯瑞与璟瑞两家公司的关系似乎不错。
　　对于林善的问题，韬韬犹豫了下说道：“我不是写小说嘛，凯瑞的人打算买版权。”
　　“可以啊，你小子。”林善也替韬韬高兴，“哪一本要卖了？我可算是你的书迷啊！”
　　韬韬是在大一那年就开始写小说，速度很慢，一直不敢立即发表，于是就先发给林善和高文看过，修改后存了十万字的稿后才发表的。
　　所以林善知道韬韬有写过小说，甚至到现在都还在看他的书。
　　被这么一说，韬韬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忙道：“其实还没有定下来，只是先谈谈看看情况。”
　　“这家谈不拢，直接卖给你老爸呗，璟瑞工作室还差你这一本剧本不成。”这话一说出口，林善脸色微变，连他都闻到自己话中的酸味，赶紧补充道：“再说了，你写的小说还能差吗？你这个级别的IP现在抢都抢不到。不过版权问题的门门道道太多了，你别自己来谈，找专门的人来。委托书城的人来谈，或者让你爸爸的人出面。”
　　实际上，这样的话王瑞已经对韬韬说过了，只是被他拒绝。
　　他此时才刚刚毕业，再懂事再明理的孩子也难免有几分傲气，想要不靠父母的关系做出一些成绩来。于是他拒绝了王瑞和洪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做事给他保驾护航的建议，才会在此跟人讨价还价。
　　“我就想自己先试试看，之后不行再找他们。”韬韬提议道：“好久不见，要不我们找个地方聊聊？”
　　林善面露难色，抱歉道：“恐怕不行，今天刚好有事，下次吧，下次找高文一起。这小子前两年被星探挖掘当了明星，改天找他一起出来聊聊。”
　　韬韬颇为可惜，互留了电话号码后，说好下次再见。
　　林善站在公司门口，目送韬韬开着奔驰跑车走了。
　　“今天还真是奇了怪了。”林善嘀咕道，平时都听不到这些老友的消息，今天却接二连三的看到、听到、见到。
　　随后他心情更差，等到梁成时更是二话不说直接冲上去揍人，然后带着嘴角的伤痕离开凯瑞。
　　他回到家里，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剧本，烦心地关掉。他开了自己的小说文档，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一声叹息。
　　他也是网络写手，手头上也有好几个热门IP，这几年网络小说改编成电视剧成风，一连好几部影片热映后，就有人找上他。
　　当时他在学长的介绍下正在给另一部剧当枪手，对圈内的情况有一些了解，本想借着这次机会在圈内混点名气出来，然而现实却给了他一个狠狠的巴掌。
　　一部剧的剧情究竟谁才说了算？编剧或者原创作者觉得这是他的文，是他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作品，剧情该怎么走，人设是怎样的，他当然再清楚不过；导演觉得他是导演，把控整部片子的节奏，是剧组的核心人物，他当然要对剧本负责；当红大咖觉得他是这部片子的市场保证，粉丝是冲着他来看这个片子，这部片子若是红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连带着会红多少人还不知道，所以剧本当然要照顾到他的个人因素；但制片人觉得，他才是出钱的，出钱的人如果还不能说了算，那他还出什么钱？
　　林善作为一个在二次元混得风生水起写文大神，却发现在三次元中即使他顶着原著作者这个大大的光环，在唯利是图的制作人、勾心斗角的编剧团队、目中无人的大咖等各方的挤压中，只能默默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对剧本从细枝末节都要据理力争到放任随之就算增删原著人设都无所谓。
　　那时他才混这个圈子不久，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自身有几分才华，又要IP加持，有几分傲气，也藏不住这股傲气。本来IP被改编是件热热闹闹高高兴兴的事儿，但他偏偏管不住自己的脾气，因为太过傲气和执着，非但没帮他开打这个圈子，反而得罪了一些人。其中一个是当年编剧组的成员，那人确实有几分才华，但更会专营，加上一张舌灿莲花的嘴皮子，将制作人哄得妥妥的。两人当年因为对剧本的理念不合，大吵了一架，按道理林善是原作者应该更有发言权，但奈何他年纪太小资历太浅，对市场风向了解不够深，又有几分倔气坚持己见，与各方都闹得不愉快，导致他被这位前辈压得死死的。
　　然后让林善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前辈在这几年间突然火了起来，甚至开了自己的编剧工作室，每年都会出几个署名他编剧的电视剧，也不怕别人知道他请枪手。但那又怎样，观众不在乎，制作人不在乎，在他底下混的编剧也不在乎，他照样赚得锅满盆盈。然而，没想到这人居然还记得林善当年与他的那点矛盾，扬言但凡是他工作室的作品绝不用林善这号人物。
　　而更衰的是，他唯一卖出的那个IP作品在市场上也没砸出几个水花来。
　　因此，林善在这个行业混了几年，也不见什么起色。
　　林善疲惫地躺在床上，默默算了算这个月的入账，虽然手头上并不是没钱，但穷惯了的手头上如果没几个钱总觉得不安心。
　　“喂，王哥，最近有没有活儿介绍？”
　　王演反倒问他，“你今天找梁成怎样了？”
　　林善道：“能怎样，凑一顿呗！”
　　王演道：“你啊你，上次跟你说那么久都白说了。”
　　林善知道王演对他的关心，不禁有些默然。
　　“王哥，我试试吧，改一改脾气试试。”
　　王演对他这话有些惊讶，他这臭脾气碰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只有这次讲了要改的话。
　　“究竟发生什么事儿？你怎么突然想改脾气了？”
　　林善道：“没什么，只是想或许改一改会更好。”
　　“这话我可不信。”
　　“至少我得假装我改了，你说是吧！”林善沉默，“王哥，我想混出个人样！”
　　至少下次碰到老友时，人家去谈版权当编剧，而自己不再是讨当枪手的工资。
　　太不上台面了，他受不了。
　　王演道：“你能这样想最好，最近听凯瑞的高主任讲，好像又快要有新片开拍了，到时候通知你。”
　　“行，那先谢谢王哥了。”
　　王演宽慰道：“我知道你不爱干枪手，但你也知道你的情况，真没人肯给你署名。要不然还是听我的，回去专心写你的小说。”
　　林善固执道：“王哥，我还是想试试。”
　　“那行，反正我都劝过好几次了，小说你就当做是给自己的后路。不说了，先这样，下次有消息在通知你。”
　　林善挂了电话，略有所思。
　　环境对个人的性格和脾气影响是非常明显而且巨大的，很多人越活越圆滑，这仿佛是成人世界的必然规则之一，但也有人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就是固执地不肯改变。
　　如果所谓的改变真的能让你在这个社会上混得更好，那你是否要去改变？
　　林善想，他是不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