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5、第 25 章 ...
-
霍启馨被人扶回房间换了衣服,翠儿一边伺候她更衣一边抹眼泪。
“早知道我们就不来参加这个什么天香花会了,现在花没看成,反倒让夫人受了这等委屈。装成王府的丫鬟就算了,还让您险些有了性命之忧。”
霍启馨叹了口气道:“要怪只怪我一时心软,若是我坚持不答应蓝姐姐的歪点子,也不至于会弄成现在这样。”
翠儿眼珠滴溜一转,又掩嘴窃笑道:“虽然方才夫人你落水之后模样是有点……”
翠儿一边说一边考虑着用什么措辞才不会惹霍启馨生气,憋了半天愣是没有把完整的话给说出口来。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现下就我们二人,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翠儿得了霍启馨的允许,这才大方地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虽然夫人落水之后的模样是有些狼狈,但是当你站起来毫不畏惧地和那小丫鬟对质进而找出真凶的时候,真是太太太太厉害了!”
“而且最让翠儿感动的是,夫人到最后也不忘以德报怨,还替那拽你下水的小丫鬟讨回了一条命。要知道,能进王府做奴婢可是天大的恩赐,多少人想进还进不来呢。”
翠儿越说越激动,甚至有些手舞足蹈的,完全忘记了手上没干完的活。
“夫人你可知道,现下这世道可以说是天下太平,但是做主子的几乎没有几个会把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命真正看成是命的。您看王夫人指使那个丫头片子去害你就知道了,那歹毒的女人一开始就没打算让那丫头活下去。”
翠儿叹了口气道:“夫人若是男子那便好了,若是男子,就能考科举入朝为官,这样一来,能为多少黎民百姓做主啊?”
翠儿说着还有些自作多情地红起脸来:“夫人若是男子,就是把我收了去当个没名没份的侍寝丫鬟我也愿意……”
霍启馨听后好笑地凿了翠儿一个爆栗。
“你脑袋里装的都是些稻草吗?老想些有的没的。”
翠儿揉着发疼的额头哀叫道:“那可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觉得的,见过夫人未落水之前的妆容的男子,哪个对您不是想入非非的?就算皇上只见到了你落水之后的模样,但我还是觉得他很欣赏夫人你。若是夫人生为男子,那定是玉树临风、貌比潘安!”
“夫人,你说皇上会不会突发奇想地把你召入宫当娘娘啊?”
霍启馨翻了个白眼道:“那倒还不至于。而且若是入宫,我不如直接诈死得了。明明是有妇之夫还假扮王府丫鬟博取圣上的垂青,这等欺君之罪,有多少脑袋都不够砍的,更可况还要连累王府上上下下那么多人。”
翠儿经霍启馨这般一提醒才算是想到了这茬。
“对啊……真是烦人,若夫人不是先嫁给老爷而是先遇到皇上那该有多好。”
霍启馨叹了口气道:“在别人眼里,若能被皇上宠幸确实是件无尚荣光的事情,但殊知那后宫佳丽三千,这勾心斗角的,能有多少人笑到最后?与其被深宫内院困住身心,我还不如在夜府当个无人问津的弃妇来得自由自在。”
翠儿年纪小,自然还无法达到霍启馨这种豁然的程度,但也隐隐地觉得霍启馨的话说得有理,一边回味着一边点头表示理解。
霍启馨将脸上那些早被池水浸花了的胭脂水粉洗掉,一张素颜不再多加任何点缀,穿上了和翠儿一般的王府的丫鬟衣服,除去了所有的发簪和首饰,又让翠儿替自己挽了个简单的发髻,以落水受惊为名,呆在屋子里再不愿出门一步了。
虽然出了点突发状况,但天香花会那边的热闹劲却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
皇帝李庆隆依旧对各地进贡上来的奇花异草兴致勃勃,各大臣们也忙着阿谀奉迎,王府内自然是一片和乐融融、君臣同欢的景象。
到了花会最末,李庆隆钦点了一株名为“金丝嵌玉”的牡丹为今年的花状元。
此株牡丹的花色虽然是并不算罕见的绿牡丹,但其珍贵之处在于在每片花瓣边缘处都长有一道黄边,就如同黄金丝条被镶嵌在名玉上一般,实属难得。(作者注:此花为某草虚构~)
总管太监喜气盈盈地拿着皇榜,依照皇命将进贡此花的官员好好地褒奖了一番。那官员只是个地方从六品的职位,连天香花会的会场都进不来,现下就因为一盆花不仅面见了圣上,而且还得了如此多的奖赏,不可谓之不喜,谢恩的话语喊得尤为响亮。
坐在上位的李庆隆看着跪在自己脚下感恩戴德的地方官员,没来由地起了点心气。
总管太监跟在李庆隆身边这么久,察言观色的本事可以说是炉火纯青。见皇帝脸上露出了些许不耐烦,张公公立刻将那官员三言两语给打发出去了。
“皇上。”
张公公拱手在皇帝身边轻声道:“今年的花状元不知皇上会赏给哪位娘娘?”
早在花会开始之前张公公便受到了多位娘娘的嘱托,旁敲侧击地探问到底今年的花状元会落在谁家。
因为之前连续数年,李庆隆都是把天香花会的花状元赏给他最中意的妃子,所以几乎已经形成了惯例,谁得了这花状元就可以在后宫中扬眉吐气了,就是东宫皇后冲着这花也是要给三分薄面的。
李庆隆沉吟了半晌道:“如今大唐昌盛、四海归服,但朕却总觉得身边愿意说真话的人越来越少了。便拿刚才那个献花的从六品官员来说,他在朕心目中还远远比不上方才那个被人推落水的丫鬟。”
总管太监听李庆隆说及此,心中便有了些眉目。
“奴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李庆隆知道有些话不必说尽,只是轻描淡写地交待了一句道:“不必惊动她,就说朕是对她的忠孝之心颇为赏识便可。”
“是。”
“那便摆驾回宫吧。”
在李庆隆的一声令下,文武百官浩浩荡荡地出门送迎,入夜后又在王府吃了顿晚宴,这才算是散去了。
待到王府终于清静了下来,院子里只剩下下仆们在收拾东西的忙碌身影。
坐在主位上的李庆淮眉头紧皱,一旁的蓝依儿神色亦不轻松。
夜无逸是少数在天香花会散场后仍留在王府中的人,只见他也在王府的大堂之中,一边喝着手中的茶,一边看着李庆淮和蓝依儿那复杂多变的神色。
“来人。”李庆淮将福伯叫了过来,“把大丫头给我请过来。”
福伯自然知道李庆淮口中所指的大丫头就是霍启馨,领了命就匆匆过去叫人了。
夜无逸看着王府大堂上摆着的那盆金丝嵌玉,放下了手中的杯盏问道:“今年皇上未将花状元赏给后宫娘娘,反而留在了王府,其中意味可见一斑。”
蓝依儿担忧道:“王爷,你说丫头她会不会被皇上召入宫中……”
李庆淮对着身怀六甲的娇妻的胡闹之举虽有埋怨,但也不忍心多加责备,只得叹了口气道:“若真有圣旨下来,就算你再舍不得,也只得将她送入宫中去了。”
蓝依儿含泪道:“这怎么可以,她早就是许了人家的人……”
“什么?”
夜无逸有些吃惊。
“丫鬟嫁了人怎么可能还能留在王府之中?”
蓝依儿满脸埋怨地看着夜无逸,若有所指地道:“那还不是怨她那个无良夫君?!如果不是她婚后受到夫君的百般冷落,我也不会将她接回王府中照顾……”
夜无逸笑道:“那好办,到时候大不了给她的夫君百千两银子,封了他的嘴便好。”
听到夜无逸这么一说,蓝依儿的脸上可谓是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精彩。
“她那夫君,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主……”
如果能用银子摆平你,那便没有这么多麻烦事了。
蓝依儿看向李庆淮,满脸愁容道:“现下就算可以说服那丫头的夫君,但我看以那丫头的性子,定也不会甘心被锁在那深宫内院之中啊。”
夜无逸一听蓝依儿这般说,反而挑起眉道:“这丫头倒是少见的奇女子。”
“以她面对圣上时说话的那股子气势和话语中清晰的条理,若不是你们说她是王府里的大丫头,我是断然不会相信的。”
蓝依儿看到夜无逸脸上毫不掩饰的赞赏之情,问道:“若她是你的妻子,你会舍得将这样的女子让给皇上吗?”
夜无逸道:“说来惭愧,我夜无逸也算是走遍了大江南北,虽然早有妻室,但也一直想找一个能与我并肩的女子,能随我面对各种风浪。但至今也未能如愿。”
“若真能有那样的妻子,就算貌若无盐我亦不嫌。如果现下不是因为摆在这里的这盆金丝嵌玉,我定会立刻向你们提亲,将她讨了去。”
蓝依儿叹了口气道:“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夜无逸自然不知蓝依儿话中的深意,又继续说道:“不过对于入宫一事你倒不必过于担心。依我看来,皇上虽然将花状元赏给了那丫头,但由始至终都没有问过她的闺名和出身,可见皇上对此事仍举棋不定。说不定等他回宫之后,娘娘们的软玉温香能让皇上忘了她也说不定。”
蓝依儿道:“若是真能如此那便好了。”
说及此,夜无逸又开口问道:“说了半天,还未请教那位姑娘的芳名?”
蓝依儿欲言又止,刚想回答,却忽有一道悦耳的嗓音打断了蓝依儿的话。
“多谢夜公子惦记,奴家姓霍,名唤启馨。”
那清脆的话音刚落,夜无逸便看见一位素颜朴装的清秀佳人从后堂掀帘而入。
只见霍启馨脂粉未施,但衣着早已没有了落水之时的狼狈,令人惊艳的精致五官也清晰地展露了出来。
夜无逸本还以为霍启馨只是个相貌平平的有才女子,如今见得她的真容,反而更觉得是一项附加的惊喜。
霍启馨进入王府大堂之后,分别按礼仪朝李庆淮、蓝依儿和夜无逸各施了一礼,轻声道:“奴婢给王爷和王妃添麻烦了。”
蓝依儿站起身来拉着霍启馨的手道:“都是姐姐的错,是我做事没有思索周全,连累妹妹你受累了……”
夜无逸对蓝依儿的话好奇道:“妹妹?”
李庆淮解释道:“依儿和这丫头感情甚好,不瞒你说,之前我已将她收为义妹了,只是那丫头性子倔,不愿别人说她攀龙附凤,所以才一直没有公开。”
夜无逸听后向霍启馨拱手回礼道:“失敬失敬,想不到姑娘竟然已经贵为王府的郡主了。不知之前在门口的那一摔,姑娘有没有受到惊吓。当时不知道霍姑娘的身份,在下失礼了。”
霍启馨有些惊讶夜无逸竟然能将她认出来,便也回道:“哪里,我还要多谢夜公子出手相助。”
蓝依儿有些惊奇地指着两人问道:“你们之前有见过面?”
夜无逸解释道:“在王府外迎接圣驾之时有过一面之缘。”
蓝依儿见那二人竟然早已因缘际会地相遇,便在心里头认定这二人本就应是天作之合,也不顾唐突就开口对夜无逸说道:“夜公子,你看能想个法子帮帮我这命苦的妹妹不?”
夜无逸虽然经过天香花会一事对霍启馨的性格和能力已经有了个大概的了解,但他显然还是想对眼前的这个女人琢磨得更透彻一些,便把蓝依儿的问题又丢回给了霍启馨。
“不知道霍姑娘有什么打算?”
霍启馨一看夜无逸的神色便知他有意考验自己,便也不介意显山露水地道:“我方才在休息更衣的时候便有了盘算。”
李庆淮听后大喜道:“妹子你倒是说来听听。”
“皇上既然只是赏了我金丝嵌玉,但由始至终也并未将他的用意点透,这便说明一切尚有转圜的余地。”
“而今日我落水受惊一事人尽皆知,王爷和王妃若不嫌晦气,不妨借口说我感染了风寒,邪气入了心肺药石不愈,帮我简单办一个‘丧礼’便是。”
蓝依儿担忧道:“这能行得通吗?”
霍启馨笑道:“若姐姐担心这个借口不够,便不妨在王府中散播传言,说我是平民女子,没法承受浩荡的龙恩,在天香花会上沾了天威便承受不住了,显然不是入主后宫的命,这便行了。”
夜无逸点头道:“确实是好点子。但是若是此计一施,霍姑娘你便无法再出现在王府,享那郡主之福了。”
霍启馨云淡风轻地道:“无妨。我看重的只是王爷王妃对我的恩典,又岂会在意那些虚名?而且,我与夫君不合,被休也是早晚的事,一直赖在王府也不是个办法,我也正好有出了王府单过的打算。”
夜无逸道:“若姑娘不介意的话,可否告知在下日后有何盘算?我虽不才,但若是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姑娘尽管开口无妨。”
霍启馨见夜无逸这条肥鱼自己送上门来,自然不会跟他客气。
“不瞒您说,我虽然在夫家无靠,但却与亲弟弟霍启华感情甚好。”
蓝依儿在霍启馨旁边听得是一惊一乍的,她怎么不知道霍启馨什么时候又冒出个弟弟来了?
不过既然霍启馨话都说出了口,她是没有理由当着夜无逸的面拆穿的。
“启华已经及冠,从小便对功名科举没有兴趣,但却在商贾之事上极有天分。我们双亲早亡,一直都是我在照顾他。夜公子是长安城的豪门富甲,若启华能得到您的提携,想来我后半生也能有所依靠了。”
夜无逸挥着金丝折扇笑道:“这简单,霍姑娘想我如何帮他?让他跟在我的身边历练历练你看怎样?”
霍启馨道:“多谢夜公子厚爱,我弟弟身子骨不好,我不忍他过于操劳。我不求他能及到夜公子的百分之一,只要能做些小本生意,有些稳定收入我便心满意足了。”
“原来如此……”
霍启馨继续说道:“我听闻夜府名下在重华街上的一间店铺,由于承租的李老爷经营不善已经打算将店面盘出,而夜府近日来已有许多人登门造访,只想接下那个店铺。”
夜无逸听到霍启馨这么一说,面上虽不动声色,但心中又对眼前的这个女子忌惮了几分。
李老爷在重华街上的店铺并非是经营不善要盘出,而是他的独子是个纨绔子弟,去赌坊赌博输了万两钱银,李老爷是急着帮自己的儿子还债不得已才会将这日进斗金的旺铺给盘了出去。
这个铺子位置非常好,客流量充足,而且聚居在城东的达官显贵们每日回府必会路过,光是做这些大客户的生意就已经很有赚头了。
他夜无逸从来没有想到,在他的认知里一直是只能呆在家中相夫教子的女人也能有这样的胆识和眼色。
“若夜公子尚未决定将店子盘给谁的话,不妨将奴家我也给算进去,让我和其他店家一道公平竞争如何?”
蓝依儿一听霍启馨的计划,就算不明内里,也自然是要帮着霍启馨说话的了。
“不就是一个快要倒闭的店铺么?无逸那么有钱,就是分文不收送给你也无妨啊!”
霍启馨笑道:“我向来不愿做强人所难的事。今日我虽厚颜向夜公子提出了这个无理的要求,但至于夜公子同意与否,我都不会有任何意见。”
霍启馨这句话说得相当厉害,一方面表现出自己不强人所难的大度,另一方面又是当着王爷和王妃的面将要求提出来的,夜无逸碍于李庆淮和蓝依儿的面子,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夜无逸极有深意地看了霍启馨一眼,笑道:“这样吧,我可以将那个铺子赠与霍弟,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霍启馨道:“夜公子但说无妨。”
“霍弟既然对商贾之事感兴趣,便也需要历练历练。空手白拿对他来说未必是件好事。”
“这样吧,我先将店铺借于霍弟三个月,三个月内,霍弟若有办法能让店铺盈利三百金,我便将这地契和店铺拱手相送,霍姑娘提议意下如何?”
霍启馨一听夜无逸开出的条件,不由得眼前一亮。
“夜公子此话当真?”
蓝依儿却不以为然地道:“这三百金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无逸你一开始便给霍弟下了道这么高的门槛,岂不是强人所难了么?”
夜无逸对蓝依儿的指责也不做辩解,只是看着霍启馨道:“条件我已经开出了,至于接受不接受,全凭霍姑娘做主。”
霍启馨不似蓝依儿,自然知道夜无逸提出的条件的深浅。
据她所知,李老爷租下的那个店铺三个月下来保守估计也至少可以赚入一千金,现下夜无逸只是提出了三个月盈利三百金的目标,也就只是李老爷承租时候的三分之一不到,并不算苛刻。
在商言商,若是霍启华连李老爷赚钱能力的三分之一都达不到的话,也没资格占着这么好的资源不放了。
“那我便先谢过夜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