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凤尾松

6、第 6 章

　　毛千峰告诉大家，过了十二点，瓦屋山外就会起大雾，要进去只能在这之前。
　　周坦拍了下邱山肩膀，给他递了一个行军包背上。
　　一行人就准备出门。

　　但毛千峰让大家伙稍等，就往后院里屋跑去，不一会儿就拉着一条全身几乎全黑，但眉心处长有一撮白毛，似是开了第三眼的黑狗，说道：“叔，让它带路。”

　　黑狗的体型比其他同品种的狗看起来更大一些，脸型有些长方形，看起来像黑版孙红雷狗。
　　但带着精光的眼珠子告诉你，它并非善类，勿要招惹。

　　周坦看着那大黑狗，问道：“皮子就是它从山里叼出来的？”
　　“没错，就是它。”毛千峰说道，“叔，我们把它带上，可能会有用处。”

　　能多次在瓦屋山进进出出，这狗本身就不平凡，保不齐真的有用上它的时候。
　　不过邱山有一个问题，“毛哥，里边有什么东西什么情况我们都未知。我是说万一啊，万一遇到紧急情况，这狗被吓得乱叫，把某些东西引过来了怎么办？”
　　毛千峰摸了摸狗头，笑了起来：“没事，它不会乱叫。”

　　他告诉大家，这黑狗叫做三眼，是他和他爹去竹林里打笋时，遇到的小奶狗，捡回来养大的。
　　“很奇怪，这狗自小我就没见过它叫过一声，不过它是真的聪明，每次去打笋，挖山参，让它带路，总能找到好地方，是一只有能耐的狗，我们带上它，应该有用。”

　　周坦点头，“那就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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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千峰的家就在山脚下，一行人由他领着往崎岖的山路走。
　　在路上，邱山还去搜索了有关瓦屋山的信息。

　　传说瓦屋山有一条路迷魂凼，在本地人口中就是一条黄泉路。在七八十年代，有很多探险家想要进去一探究竟，但绝大部分还未深入里边，就被“困”住，迷失方向再也走不出来。
　　凶险程度，可见一斑。

　　穿过山路，一大片高大看不到尽头的茂林树林就出现在大家面前。
　　毛千峰盯着前方的路说道：“我爸就是从这位置跟着黑头往里边走的。”

　　彼时距离中午十二点，还有一个小时，阳光正烈，把林子的树叶都照得油亮油亮的。
　　三眼狗一到这地方，就开始有些躁，要不是毛千峰用铁链拉着它，可能就是脱手没。

　　按道理说，狗极少会对主人之外的事物感兴趣，狗是一种感性又有忠性的动物，它们能明白谁是它们的活口父母，要去保护谁。所以才常常能见忠犬八公之类忠犬护主的故事。
　　但三眼有些吃里扒外，竟公然想要往外窜。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性，林子里有比自己主人更能吸引注意力的东西存在。

　　邱山正想问坦叔接下来要做什么，就看到了一直跟在杨矿身边不怎么说话的杨根走了出来。

　　杨根站在进林子的入口，手拿着一个巴掌大的黑色罗盘，对着林子方向嘴里开始念着咒：

　　“天有三奇，地有六仪，精灵奇怪，故气伏屍，黄沙赤土，瓦砾坟基，方黄百步，随针见之。”

　　他念咒的语速极快，随着他的罗经咒落下，罗盘的指针飞快地转动，不停地打圈圈。

　　邱山忽然想起在来时路上搜到的新闻内容，当年的探险队不说设备多精良，但一定不算差。指南针等设备是必然会带上的，但新闻里还依旧写着迷路，那只有一种可能，指南针在这里面派不上用场。

　　想到这里，邱山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打开指南针，发现指南针一直在晃动，就是定不下来。

　　果然，这里的磁场有问题！

　　邱山认为杨根的罗盘也会如此，正要让他不要白费劲。
　　但话还没有出口，就听到杨根说：“叔，往东北方。”

　　邱山：“……”

　　他凑到杨根面前，发现罗盘上的那根针确实定格在东北方向。
　　邱山好奇地问道：“根弟，为什么我手机指南针用不了，你这罗盘的指南针能行？”

　　“……根弟？”杨根因这称呼皱起了眉头。

　　邱山点头，“坦叔说你比我小两岁，我叫你弟应该可以吧。”

　　杨根有些不适应这新取的称呼，纠结了一会道：“你以后可以直接叫我杨根，或者小杨，就是别叫我根弟。你那叫法，总让我有些不自在，觉得很奇怪。”
　　邱山不觉得，他觉得这昵称比较能拉近距离，但当事人不喜欢，他就不叫吧。

　　三眼狗继续由毛千峰拉着打头阵走在最前面，一行人就往杨根说的东北方向进去。

　　杨根看着走在他旁边的邱山，说：“你刚问我为什么我指南针会定下来？”
　　邱山点头。

　　杨根告诉他，他手中那罗盘叫做煞引盘，它是根据煞气来引路的，不受磁场的限制。
　　邱山不解：“煞气？”

　　“万物都有煞气，人也有，但人身上的煞气一般被自身的阳气和罡气所掩盖，少有外露。但鬼怪，它们本身没有阳气，身上只要有煞气，就会外露。尤其是横死之人，有冤之人，它脱离肉身后，魂体会有浓煞，因此有些人踏入凶宅，就会觉得寒毛直竖，那是因为煞是阴寒之气。”

　　“竹林里千百年间，人如飞鸟，进了这牢笼之地，被困死在此处，灵魂不能出，就极易生成煞。我的罗盘会判断，哪个方向煞气较浓。浓煞所在地，必然是枉死之人最多的地方。”

　　邱山听出了重点，“杨根，你意思是，我们现在走的方向，就是死人最多的方向？”
　　杨根点头。

　　邱山：“……哎，你是要去打老虎吗？明知山有虎偏要向虎山行呢？”
　　杨根说：“这林子其他地方煞气都很轻，唯独东北方向煞气极浓，那么多不同时代，不同职业身份的人进去这竹林，为什么就偏偏会死在东北方向，你有想过没有？”
　　邱山：“不敢想。”
　　杨根嘴角扬起，“那就不想，跟着叔他们走就行。”

　　邱山：“……”
　　枉你年纪轻轻，原来你也和我一样不想有主见呀。

　　五人一只狗在这林子里走，邱山觉得一路上气氛有些压抑，想打开手机放点音乐听一听，振奋一下大家的情绪，却被周坦一巴掌把手机给拍关机了。
　　周坦恨铁不成钢，压低声音骂道：“臭小子，你能靠谱点吗？在这种地方放歌，你就不怕鬼听了跑出来找你一起嗨歌吗？你就不能严肃正经点吗？”
　　邱山沉默着把手机塞回包里：“我喜欢听，不喜欢唱。”
　　周坦抬脚想踹他。

　　就在这时，三眼就像看到了老相好的情人一样，忽然绷紧身体，夹着尾巴，朝着前方吠起来。
　　声音洪亮而凶悍，打破了竹林的寂静。

　　毛千峰赶紧拉紧铁链，以防三眼挣脱束缚往前跑了，他低声喝道：“三眼，别叫！”

　　周坦立刻抽出从当地猎户里借过来的土式猎枪，对着前边。
　　所有人如同惊弓之鸟，立即抄起自己随身携带的武器盯着前方。

　　邱山握着特制的伸缩材质的登山棍，压低声音说：“毛哥，你不是说你的狗不会叫吗？”
　　毛千峰：“……”
　　邱山还在继续说：“下次还是给它戴个嘴套，忽然叫起来怪吓人的。”
　　毛千峰：“……谢谢提醒，有下次再说。”

　　似是为了印证邱山的话，三眼叫得更凶。
　　夹起尾巴，浑身毛发都炸起来，这是狗在害怕时展示出来的状态。
　　三眼在害怕前面的东西！

　　周坦看了眼杨矿，见杨矿也朝他点头，便压低声音对邱山他们说：“我和矿叔上去看看，你们在原地等着我，千万不要乱走动，这林子很奇怪。”

　　杨根不放心着杨矿，表示也要一同随着周坦上前去探看。
　　原地只剩邱山和毛千峰以及大黑狗三眼。

　　三眼还保持着炸毛警戒的状态。
　　邱山盯着它看了一会儿，抬头问毛千峰：“毛哥，这狗平时吃什么东西？”
　　“地瓜，和我们家每天吃剩下的剩菜剩饭。”
　　邱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蹲下身子握住了一节铁链，稍一用力，就把狗给拉到自己跟前。
　　毛千峰见状一惊，想把狗给拉开。

　　三眼虽然不是凶狗，但对于陌生人还是具有攻击性的。
　　它今天是第一次见到邱山，于它而言，邱山和陌生人无疑。
　　如此近距离靠近一只受惊保持着随时要去战斗姿态的狗，毛千峰怕邱山被三眼扑咬。

　　“毛哥，没事，它不会咬我。”
　　邱山用力扯了下铁链，又把三眼把自己跟前带近一些，然后用力嗅它。

　　毛千峰看着邱山怪异的行为，满心疑惑，“你在干什么？”
　　邱山深呼吸，然后重重地呼气，重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三眼。
　　他说：“毛哥，你的狗身上有一股腐臭味。”

　　毛千峰：“……狗身上自带的狗骚味道吧？”
　　邱山摇头：“不是，就是腐臭味，就好像死人的那种腐烂的臭味，不信你凑过去闻一闻。”
　　毛千峰拧着眉头表示不信，表示不可能，狗身上怎么会有死人的腐臭味。
　　他蹲下去凑到三眼跟前，用力嗅了嗅。
　　臭！
　　是一股奇怪的臭味。
　　呃，确实很像那张皮子的味道。

　　毛千峰被自己的这想法惊了下，抬头看邱山，有些不可置信：“你是怎么闻到的？”
　　邱山：“我属狗。”
　　毛千峰：“啥？”
　　邱山：“属狗的人，鼻子很灵的，俗称狗鼻子。”

　　毛千峰：“……”
　　你赢了，狗鼻子。

　　不过邱山确实很好奇，按道理一只从小养在家里，吃剩菜剩饭长大的狗子，身上怎么会有那么浓的腐臭味，都透骨渗肤而出了，并不是简单的皮毛腥臭。
　　这种臭味他以前也在一只龟身上闻到过。
　　但那是一只从小就只喂食腐烂发臭的肉类，驯养而成的腐生龟。
　　这类龟一般都是驯养出来寻找水底下腐败的尸体而存在的。
　　因为腐生龟，从小食腐，对腐肉有天然的定位作用，能快速定位到水下尸的存在。

　　三眼身上透出的腐臭味，就与腐生龟身上透出的味道极其相似。
　　邱山半眯着眼睛盯着毛千峰上上下下打量，怀疑他并没有说实话。

　　毛千峰被邱山的眼神盯得寒毛直竖，最后受不了，问道：“邱山老弟，你别一直这样盯着我看啊，你这眼神看得人发慌发毛，有什么你开口说，就是别在盯我了，怪渗人！”
　　邱山道：“毛哥，你确定你没有给你家三眼喂腐肉？”
　　毛千峰皱眉道：“当然没有，我没那么缺德。我家三眼不喜欢吃肉，别说肉了，平时我给它喂食，晚上放碗里，早上看还有一大堆，胃口不大。”

　　邱山打量着大黑狗。
　　皮毛发亮，油光锃亮的，一看就营养很足。
　　他就没见过吃糠咽菜的狗能够长得如此壮实富态的狗。

　　邱山问道：“毛哥，三眼每天都拴家里面没出去？”
　　毛千峰摇头，表示以前都是散养居多，狗是忠孝之物，跑出去会自己回来的。也就是他爸出事后，他才开始把三眼给拴在屋里头不让它出去，怕跑出去就不再回来了。
　　邱山沉默了片刻，说道：“毛哥，你就没怀疑过你的狗不厚道，每天背着你跑出去开小灶吗？”
　　毛千峰：“……？？？”

　　邱山看他一眼：“每天馊饭馊菜还在，它却长得肥肥胖胖高大威猛，你觉得它是吃空气长大的？”
　　毛千峰哑口无言。
　　他看向三眼，顿时有些忌惮，瑟瑟问道：“你意思是，它每天跑出去吃死人肉？”
　　邱山点头：“从它现在浑身上下散发出的腐臭味判断，吃的时间不短，极有可能从你开始养它时，它就往外跑，偷偷地开小灶吃了。”

　　说到这里，邱山忽然想起一件事，毛千峰说三眼是从竹林里捡到的。
　　小奶狗怎么会在竹林里出现？
　　即时有人坏心抛弃狗，也应该不会特地山长水远跑上山来扔狗吧？
　　那就有一个可能，三眼本身就是在竹林里的，只是某次出来放风时，被毛千峰他们父子给拐回家了。
　　如此一来，邱山认为，三眼能够多次进出竹林叼出皮子，极有可能它从小就在这地方生活，进竹林，就像回到自己的老家一样，怎么走都不会迷路。

　　邱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毛千峰，毛千峰听后觉得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再去看三眼时，觉得三眼哪看哪儿不对劲，他皱眉问邱山：“老弟，你认为怎么办？”

　　邱山觉得是好事，诚如毛千峰进林子前说的，带上三眼会有用。
　　既然这里是三眼的老家，那么有它在，说不定能很快找到它发现人皮的地方！
　　邱山说：“毛哥，我们等坦叔回来，就让三眼带路。”

　　两人在原地继续等。
　　但在他们讨论三眼的问题时，四周竟开始升起了雾，等他们察觉过来时，雾气已经很浓，虽不至于遮天蔽日，但在竹林愣是营造出了张眼看不清三米开外事物的情况。
　　毛千峰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过了十二点了。
　　也就是说，他们在竹林里走了接近一个半小时。
　　而距离坦叔他们去前面探看，应该也过去了十五分钟。
　　还没回来……

　　刚这样想，浓雾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个影子。
　　毛千峰率先发现，抬脚就想迎上前去。
　　“毛哥，你别动。”
　　邱山急忙拉住他，他觉得自己平时太过吊儿郎当不够稳重可靠，但没想到毛千峰这个大块头比他还毛躁，空有一身腱子肉，愣是没把脑子装身上。
　　他压低声音说道：“三眼不对劲！”

　　毛千峰低头一看，发现三眼此刻尾巴完全夹了起来，全身毛发炸起，竟瑟瑟发抖起来。
　　如果说之前的状态是警惕但还是有机会殊死一搏的对手，如今便是遇到了压倒性强大的猎手，连叫都没勇气叫唤一句……
　　毛千峰拧起眉头，心慌慌地看着前方，压低声音：“不是叔他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