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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泰平大军归来了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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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泰平围城已经数月了,但那百万的大军却不见踪影。皇上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差,每天都在责骂朝廷上的大臣们。众臣都敢怒不敢言,害怕下一个被杀的就是自己。
“泰平军回来了,泰平军回来了!”
听到这消息的皇上,第一个跑到皇城门去。当他站在皇城门边上时,他期待的眼神黯淡下来了。
站在广场上的只有廖廖可数的士兵,不要说二十万大军了,连百人的部队也及不上。每位士兵都是年纪轻轻的娃娃兵,他们身上佈满了血痕和伤痕。
“朕的大军呢?朕的大军呢?”
站在广场上的娃娃兵,疲惫地大声说:“大军没了,大军没了。”有些士兵泣不成声,连话都说不上。“平安离开泰平的士兵只有五十万,梁军把我们困在山林里坑杀,生存下来的人吃人,最后我们数百人被他们放跑,一路上撑到回来的就只有这些人。”
皇上神情恍惚,看向苍天自哀:“百万大军没了,没了。”说完,他喷了一口血,倒在地上。
成元公公急忙的扶住皇上:“陛下,陛下!快传医师!”
其他的大臣和宫奴都着紧的把皇上送到寝宫,没人理会这班刚经历生死的娃娃兵。
站在一旁的田哲冷眼的看向皇上,再看着这班士兵,有些年纪比他轻,但大的那些也只比他大上不到两年。他们有些泣不成声,有些跪在地上恨自己没实力,有些问天责备上天,唯独一人咬着牙,紧握拳头,田哲看了他一眼。
“人来,快传医师为他们治疗!”
这是田哲第一次以太子身份命令他人,一旁的宫婢本来想冷嘲热讽的,但看到那班佈满了伤痕的士兵,便马上收起了念头:“是的。”
一时间,医师所里佈满了各种士兵。几乎所有医师辛勤的跑来跑去,宫婢们抱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进出。田哲和成治在吃过晚膳后过来医师所,却没想到会这么混乱,于是便挽起衣袖,亲自下场。
田哲看到医师正在打算为士兵上药,但那名士兵怕痛已一直在翻滚。
“成治,按着他。”
成治马上按着士兵的手臂,阻止他继续做其他事。田哲则对医师说:“我清洗他的伤口,一会你再来上药。”
医师点点头,便到另一个士兵去上药。
“别碰我!”
突然一把声音从另一边传来,只见一名宫婢拿着湿毛巾,担心的看着一名年纪轻轻的男子。
“郎君,不脱下盔甲,奴无法为你清洗伤口的。”
“我说别碰我就别碰我!”
宫婢担心的看着他,田哲看眼前的士兵已经稳定下来,便对成治说:“你帮他包扎,我去看看那个士兵。”
田哲拍拍宫婢的肩膀说:“把毛巾交给我,你到旁边帮其他士兵。”宫婢马上站起身,让位给田哲,简单行了礼后便小跑到另一个士兵到。
那个捂着盔甲和头盔不肯脱下,全身沾满血污的士兵,恶恨恨的瞪着田哲,就像一隻胆惊受怕的小猫的,缩在墙角边。
田哲冷静的的说:“你全身都是血,不清洗一下,怎么知道你有没有伤?如果没有,你便可以回家了。”
那个士兵大吼道:“不用你费神了!我会自己离开的,是你们硬扯我过来!”
田哲看了周围躺着的士兵,和跑来跑去的宫婢后,便对他说:“如果你想独自一人清清静静,又不想让其他人为你上药的,那到井边自己洗吧。我一会拿乾净的衣服给你。”
那个士兵回问道:“真的…可以?”
田哲点点头后,他马上便站起来问:“水井在哪里?”
“在那边转弯后的角落,天黑小心走路,不要跌进井里。”
那个士兵的脸上佈满血污,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田哲能感受到他好像平静下来了。他拿起田哲手上的毛巾,自个儿的走到水井旁。
成治走到田哲身旁说:“太子,怎么了?”
“预备一套乾净的衣服,还有继续帮其他的士兵清洗伤口,往死里的洗才洗得乾净。”
“奴知道了。”
哔啦一声的,田哲听到水井旁传来倒水的声音。在黑暗中,他依稀看到刚刚那个士兵光着上身,正在拧乾他手上的衣服。
“洗乾净了没,有没有伤口在身上?”
他没意料到田哲那么快就过来了,吓到了:“呀!”
“呀?”田哲听到那声音明显比其他男性的声音高昂,然后他便明白了甚么似的,走到他身旁放下衣服。
“是我,拿来了乾净的衣服。”
他看到田哲走过来,便急忙的拿起上衣,但田哲在他穿上前,便拿走了他的湿上衣说:“你的衣服太湿了,会染上风寒的。穿这件乾净的。”
“不,不用你管!”
他边说边背着田哲穿上了新衣服。田哲无奈的拧了拧他的湿上衣,水都呼啦啦的落到地上。
“你看。好啦,还给你。如果没伤口的,就回家吧。力气那么小,肩膀又窄,又那么矮,你上战场会第一个死的。”
他一把夺过田哲手上的衣服,说:“这是我的事!谢谢你帮我拿衣服了。”
然后便快速的离开了。
“站着。”
田哲一喝下,那个士兵颤抖着的停下。
“你…多大了?”
“我刚十五。”
田哲盯着他,最后只是歎了一口气说:“回家吧,这场战役辛苦了。”
他回头望向田哲一眼后,嘴唇微微动了动,但最后只是咬了咬唇,转身离去了。
成治在医师所看田哲还没回来,便走到水井旁,只见他独自一人站在那,靠在水井边上看黑洞一般的水井。
“田郎,累了?我送你回去东宫吧。”
“成治,这场泰平之战太残忍了。”
“田郎,没有一场战争是不残忍的。”
“刚刚那个小郎君,明显不到十五,个头只到我肩膀,连一件湿衣服也拧不乾。你说,这样的小郎君也被迫上战场。”
田哲摇摇头说:“成治,回到医师所看其他士兵吧。”
“知道。”
这时,月亮从乌云里跑出来,照耀在水井边上,在微微月光的光芒下,田哲留意到地上有什么闪耀着而拿起。
那是一支簪子,上头带有一朵水晶打做的牡丹花。田哲拿起后,低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才小声的嚷嚷道:“应该不会吧?”
之后,田哲每天到医师所里看望这些士兵,为他们换上干凈的绷带,安抚被恶梦惊醒的他们。本来冷眼相待的宫婢们,日渐对他态度越来越好,至少不会再给掺了馊水的饭菜。
今天吃过晚膳后,田哲又走到医师所里探望他们。
田哲问:“医师,他们的伤势如何?”
“殿下安好,真有心,每天晚上都过来。很多伤势已经好转,甚至已经回家了。但某害怕的不是伤势。”医师眉头紧皱。“某害怕的是他们的心病,自古以来心病都是所有医师无法医治的。”
“有办法吗?”
“如某所说的,心病是不可视的,要时间来开解。”
“谢医师。”
田哲走进医师所里,看着里面的娃娃兵。却留意到有一名士兵站在水井旁,没有像里面的士兵被恶梦吓到。
“伤势还好吗?”
田哲走到他面前,但他却没有回应,看了田哲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你不甘心吗?”听到这句话,他便停下脚步。田哲看到他有反应,便继续说:“既然不甘心,为何还在这医师所?”
他转向田哲,举起右手。
“某受伤,需要医师。”
田哲靠在水井上,看向站在他身后的成治。成治一下子把他右手上的绷带脱下。
“看,你有受伤?”
隐藏在绷带下的手臂有一条疤痕,虽然那是战争留下来的,但已经好得七七八八,那他为什么留在这呢?
“你一早便可归家,无需留在这里的?为什么还在这?”
“某没亲没故。”
“哼,说谎。明明是贪生怕死,因为怕恶梦连睡也睡不着,所以才待在这不敢回家。”
“……”
“你就是胆小如鼠才生存下来,那场战争生存下来的都是娃娃兵,为什么你可以生存下来?”
“……”他的脸色越变越差。
田哲拿出放在怀里的一块小木牌。
“这是在你的皮革上找到的,你在泰平之战前数年已经入军,绝不是娃娃兵。”
泰平之战前入军的男性都是行过戴冠礼的,所以那些士兵是今次大战才加入,除了眼前这人。
“……”他充满怒气的瞪着田哲,彷彿随时都要跑上去撕了他一样。
“告诉我,你是如何生存的。”
“你知道甚么?你甚么也不知道,你只是一个安心活在宫中的太子。”
他撇过头,看向天空的月亮,平静的说:“生存是我最大的念头,就是这么的简单。”
“那你想逃避吗?”
“什么?”
“以生存为借口的逃避,多么的简单。”田哲把手上的木牌扔给他。
“这是你的军牌,扔了它,你便再不是士兵,可以解甲归田。反正其他人都认为只有娃娃兵存活。”
田哲走到他身边。
“如果不扔的话,明天就到军营报道。把你的不甘心都发泄在为国争光上。”说罢,田哲拍拍他的肩膀,回到医师所去。
他看着手上的木牌,然后问:“你叫甚么名字?”
田哲回头说:“田姓,以后叫我田郎就可以了,烟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