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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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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风披靡,吐芳扬烈。沃母城郊外韶华似酒浓。
昨夜新雨一洗城郭,天色越发清明。白阮摘下幕篱,露出一张素淡弱质的脸孔。她的鞋履与白裳已被郊外的泥灰弄得不太干净,她本人却浑不在乎,不似他人小心翼翼提衣避过泥淖,这女子甚至径直蹚过亮晃晃的水洼,脚下尽是清凌的水声。
她并非洒脱无拘束,而是有点儿不耐烦。
找到这个地方,用掉了她十二年时间,在那十二年里,她从燕北晃到越南,自越南改道西疆,又花了两年在沃母城附近十二州转圈。终于抵达此地时,她已被旅途消磨了耐心,短暂的喜悦一闪即逝,只余下“又要找人”这件麻烦事带来的心理折磨。
白阮——是个路痴。问路最怕听东南西北,走过十遍的路还能走岔道。身为一只妖,一只大妖,简直是奇耻大辱。
十余岁已去,气运之子已经及冠。这与白阮原先的打算大相径庭。她本想趁稚子年幼,心性未定,导其先路;不想世事难料,再想取其诚心可谓难上加难。
白阮面无表情地看着来往人潮,沉默许久,终于向现实屈服,上前拦住一位面善的妇人:“这位夫人,请问……”
摇星浦乡道上有一家茶摊,生意十分兴隆。伙计肩上搭着汗巾,端来两碗加了陈皮的稀茶汤,座上的客人侃了许久正口干呢,接过手咕嘟咕嘟灌下。
“陈兄,您这是第一回来沃母吧。哎,这茶适口,您也尝尝。”
“沃母地方好啊,连路边的茶也香。”
“这倒是。不过您来了沃母,可记得绝不能得罪一个人。”
“何人?沃母县令?”
“不然不然,您不晓得,在这沃母城,萧太岁才是做主的,那县令不过是太岁脚边走狗。”
“我还以为何等人物,不过是个地头蛇,地痞头子吧。”
“别,您小点声!即便是地头蛇,得罪了那位,可没好果子吃!”
“哦、哦,好。”
“砰”一下,俩茶客面前的茶碗一抖,一名白衣女子以掌抵桌,倾身盯住那个本地人,眼神凌厉,气势吓人。
“姑,姑娘,你,你怎么回事儿呀你,我……”那茶客有点结巴。
“那个人是否名唤萧夺?”白阮蹙眉问道。
“你,你说萧太岁,啊……是,太岁本名萧夺。”
“带我去找他。”
“啊?”
也亏得这位本地人脾气好,不同一个姑娘一般见识,本来他那陈姓朋友就要发作,还是他给拦下。这人名叫虞见野,沃母城北人,此番特地来南门摇星浦接见朋友。白阮拿出银钱当做带路费,他也推拒了,只说她一个外地来的姑娘不要这么大手大脚,还担心她被人骗。
虞见野送走朋友,领着白阮上了一辆破驴车。
“姑娘你和萧太岁什么关系,上赶着找这祖宗。”
白阮想了想,道:“交相利者。”
“你同太岁谈生意?姑娘你可小心些,亏损事小,一旦得罪太岁可是要命的事。萧夺此人,不仅力能扛鼎,与栖宁府刺史交情也颇深,权势超人,轻易不好招惹。”
“无妨。他打不过我。”
“你这姑娘真会说笑话。”虞见野当她开玩笑,白阮也不作声。
驴车颠簸,白阮倚着车舆,望着天尽头的烟霞,不知在想什么。
而今是盛元十四年,詹国破灭,越朝新帝登基已经十四年,天下不算安泰,小乱频繁,但也激不起大浪。再有十年,只怕想起事也难了。
没有她在旁相助,这人竟成了一介无赖,真是好没出息的小子。不过他能有此威势,未必不可成事。
白阮绝对不会承认,正是她迷路那十二年荒废大把光阴,才会耽误任务的进展。